我照常把車停在槐川河邊,之前就是在這裏撞見小紅車,然後通過它重新找到地獄來客,而且發現了曲江被殺一案。現在沈喻說曲江一案已算終結,但答案需要我們去找,她要把主要精力放在無臉男這條線上。


    如果我們仔細把前情縷一縷,就會發現之前的諸多事件雖然蕪雜不堪,但或實或虛都有了連接線。


    有實線連接的幾組關係,第一存在於無臉男、地獄來客、魚臉男孩與十惡連環案之間,第二存在於背鍋俠與西域之間。而這兩組關係則有著虛線關聯。


    除此之外,聞廷緒父親也是在西夜國遺址考古失蹤,而地獄來客的小冊子也涉及西夜滅亡的事件,他與這一係列案件有無關聯也是個問號。


    在外圍的關係,則是我和沈喻曾經遇見的黑船之謎,以及華鬘和沈喻一體雙生的異能之謎。這一係列事件跟前麵幾組關係有無關聯還待探索。


    根據徐楚月的迴憶,紅蓮酒吧後麵的巷子有背鍋人出沒,魚臉男孩藏身的隗家老宅也有關於“紅蓮”二字的對聯,而聞廷緒居然也是紅蓮酒吧的老板之一,他又委托我們去查他父親失蹤蒙冤的事兒……


    難道他也被卷入其中了?


    他不會跟十惡連環案……


    想到這裏,我的心咯噔一下。聞廷緒是我的好兄弟,他如今雖然風光無限,但以前確實嚐盡辛酸,我實在不希望他有什麽變故。


    此時正是夏日下午,整個酒吧街空蕩蕩的,一切在陽光下都顯得無精打采,隻有一個老清潔工坐在樹蔭下休息。樹枝上的蟬卻不知疲倦,一隻隻都精神抖摟,兀自拚命拉著悠長、單調的琴聲,似乎在證明著那句話——


    越喧囂,越寂寥。


    推開紅蓮酒吧的門時,酒保常山正趴在吧台上唿唿大睡,我連拍幾下他才驚醒。


    “喲嗬,您可好久不來了!——是不是跟大胃女友分了……”


    他迅速打住,因為看到沈喻正站在後麵。


    “您二位這是提前幫我完成營業額來了?”他打趣地問。


    沈喻裝作饒有興趣地在酒吧裏上下打量著,表麵上是在欣賞裝修風格,實際卻在尋找什麽線索。


    “不吃飯,改觀光了?”常山這張嘴,真是皮得要命。


    “別鬧,來兩杯蘇打水,順便跟你打聽點兒事兒。”我說。


    “您請講,小弟知無不言,言無不盡。”常山拍著胸脯說。


    “你見過老板嗎?這酒吧的老板?”


    “見過啊!雖然她來得很少,但是個很直爽厚道的人,從來不斤斤計較,而且她長得還是蠻漂亮的——怎麽打聽這個?”


    “漂亮?是個女的嗎?”我想起來,紅蓮酒吧的股東裏,有位名叫聶晴的人。


    “對,女孩,九零後。”常山感慨地說,“厲害吧?”


    我點點頭,拿著蘇打水走過去遞給沈喻。她接過來喝了一口,然後說:“咱們走。”


    “走?”


    “對,這裏連老板都甩手不管,難道你還指望能發現什麽嗎?”


    我咕咚咕咚喝光蘇打水,然後跑去吧台結賬。


    常山有點兒驚愕:“大哥,你女朋友今天戰鬥力不行啊。”


    “我倆就是想你了,來看看。”我匆匆付了錢,因為沈喻已經踱出店門,徑直朝酒吧街後麵走去。


    這裏原來叫做臨河村,民國時此地因在槐川河河灣裏,風水上有“環抱有情”之說,所以許多名人雅士來此卜宅問居,沿河蓋了不少院子。如今為了發展旅遊業,就依著沿河的名人舊居街,斷斷續續建了不少酒吧,也算是亦今亦古,亦中亦西了。


    但酒吧街雖然敞亮,如果往村裏一走,就會發現盡是殘破蕭條的民宅。民宅多是平房,巷子又窄又仄,一間間青瓦生野草,一棟棟灰磚覆青苔。


    兩側的牆上搭著竹竿,晾著五顏六色的衣服,看到這些就不禁想起了雲塘鎮上的無頭鬼案。當時的“無頭鬼”也是因為不小心披上了花床單,一下子變成了“花衣鬼”,還成了雲塘鎮居民心頭的恐懼之源。


    大概因為這裏租金便宜,所以老房子裏住滿了五湖四海的租客。他們在這裏落地生根,用紅磚搭出來房子,把青石板路踩得發亮,在青磚房子周圍東一處、西一處搭建了許多耳房、廚倉庫、台階和平台,把本來就很窄的巷子搞得擁擠不堪。


    看來這裏麵魚龍混雜。所謂欲藏樹葉,藏之深林,小隱隱於野,大隱隱於市,如果有為非作惡之人藏身此處,想找出來簡直難上加難。


    雖然時至中午,但因為窄巷裏麵不見陽光,終日陰沉,所以竟然還有幾個閑人圍在一起,穿著背心褲衩,在一張小桌子上打著麻將。


    沈喻走過去,很客氣地介紹自己,說我們是粉黛巷開麵館的,前些日子丟了一口祖傳的大鐵鍋,聽朋友說這裏有倒賣鐵鍋的人,想打聽打聽,如果那鐵鍋真的流落此處,自己想把它贖迴來。


    “我爹說,隻有那口鍋煮的麵才筋道!”她一副誠懇的樣子,接著歎口氣說,“這鍋一丟,他就整天唉聲歎氣,茶飯不思——買口新鍋他也看不上,唉,老人啊,就是倔強!”


    結果那四個人紛紛搖頭。


    “沒聽過有賣鍋的。”


    一個須毛幹淨的人叼著煙,他顯然有點話癆。


    “這年頭,倒賣東西也講究風口啊,你要說倒賣黑手機、首飾、手表,甚至身份證、電話卡,可能都能找到,但要說賣鐵鍋的……”


    沈喻用手比劃一下:“還是大鐵鍋,很大很大的那種。”


    話癆男一陣大笑,差點兒把嘴裏的煙頭都吞進去。


    “姑娘,這片兒大事小情咱爺們兒都門兒清。可那麽大的鍋,幹什麽用得上啊!活著都不容易,都想甩鍋呢,誰還想背鍋啊。”


    另外三個人也大笑起來,我和沈喻隻好悻悻離開,看樣子在這裏也找不到什麽有用的信息。


    “不對啊。”沈喻走了幾步又自言自語起來,“這種魚龍混居的地方,一到晚上恨不能每個磚縫兒裏都有人在,徐楚月能看到一個背著大鍋的人,怎麽會沒有別人看到?”


    我忍不住笑了:“咱們才問了幾個人啊,他們不知道很正常的,多打聽打聽,總會有目擊者的。”


    “不對,還是不對!”沈喻停住腳步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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