金滿山承認了自己所犯的“一點點”壞事,不過他所謂的“一點點”可不是奶茶,而是罄竹難書的罪行。


    但他卻矢口否認和曲江之死有關係,更表示不知道一區地下室曾有的疑似慘案。


    “那小子確實是個無賴,但我隻是想收拾收拾他們,順便挽迴點損失。再說,像這種人如果不給他點兒苦頭,兄弟們不服我啊。”


    “仔細說!那晚上你不是還威脅古鍾,說要撕票嗎?”


    “就是嚇唬他們嘛!曲江這個王八蛋,就是一個混不吝,我叫弟兄們把他鎖起來,他還一副要殺要剮的樣子,唱小曲,說笑話。抽他打他的時候,他就故意跟殺豬似的嗷嗷叫,我們怕驚動四鄰,還得堵上他那張破嘴。


    “不過,想跟老子鬥,可沒那麽容易。我讓弟兄們不給他吃喝,渴著他,餓著他,耗著他,反正時間在老子手裏,老子想怎麽玩就怎麽玩。


    “這家夥終於蔫了,頭一天還使勁折騰,第二天就跟霜打的茄子似的耷拉著腦袋。當然,我也讓弟兄們看著點兒,偶爾喂他口水,別真的把他折磨死了。


    “他那個看著文文弱弱的兄弟,倒是真不錯,他隔了幾天給我電話,遞過一張卡來。卡裏有八千塊錢,還求我放了曲江這小子。


    “八千塊怎麽夠?我讓他繼續湊錢,誰知道那家夥幾乎每天都給我電話,然後哭哭啼啼,煩死人了!所以我就給他下了最後通牒,如果那天午夜十二點前再湊不齊錢,就直接弄死他哥們兒。”


    說到這裏,金滿山忽然停了下來。


    “怎麽了?”林瑛問。


    他眉毛擰成一團:“現在想起來,那天晚上所有的事兒都好奇怪。”


    “怎麽個奇怪法兒?”沈喻忍不住開口問道。


    “感覺那天一起床就開始倒黴。”金滿山若有所思地說。


    原來金滿山每天“事務”繁忙,收拾曲江那小子的事兒,他根本就沒放在心上。畢竟他覺得自己隻是個“生意人”,還算不上“黑社會”。


    “殺人放火的事兒,風險大收益低,咱可幹不出來。”他還煞有介事地跟我們說。


    那天很奇怪,不知道為什麽,出門就不自在。


    他剛下到車庫,就看司機小弟在忙活著,遠遠就聞到一股子臭味。


    “怎麽了?”他問小弟道。


    “有人在前擋風玻璃上抹了狗屎。”司機邊擦邊垂頭喪氣地說。


    “那換一輛啊!不是還有兩輛車嗎?!”金滿山叫著說。


    “另外兩輛也被抹了——老大您別急,不止是咱們的車,整個車庫的車都被抹了,也不知是哪個生兒子沒**的人幹的。”


    金老大一肚子氣發不出來,他跟人約了吃飯,看看表連去洗車都來不及了,他隻好急匆匆地鑽進車裏,催著司機趕緊出發。


    一路上不知是沒擦幹淨,還是心理作用,他總是聞到一股隱隱約約的惡臭。這氣味弄得他煩躁不已,中午跟人吃飯時,他覺得嚼在嘴裏的東西都有一股子狗屎味兒。


    尤其是吃完飯上洗手間時,他打開水龍頭想洗手,但噴出來的水居然是黃色的,還帶著衝鼻子的魚腥氣。


    “我擦!”金滿山怒罵著,他叫來餐廳主管,怒罵一通。


    後來整整一個下午,他就覺得自己鼻子沒有正常過,一會兒嗅到狗屎,一會兒又聞見臭魚,這兩種氣味交叉縈繞,煩得他腦袋嗡嗡作響,搞得他連毀滅世界的心都有了。


    就這麽惡臭盈身了半天,到了傍晚,金滿山準備喝自己專配的風濕藥酒,結果一口灌進去,又是滿嘴屎味兒!


    “我日!”他撲地一口噴出來,噴得車前擋一片狼藉。


    “這什麽東西!”他盯著自己的酒壺,隻見壺嘴有一圈髒兮兮臭烘烘的粘稠物,氣得他隔著車窗把酒壺丟了出去。


    “誰動我酒壺了!上午喝的時候還沒事兒呢!”他歇斯底裏地罵道。


    司機小弟嚇得手一哆嗦,差點兒把車懟到馬路牙子上去。


    “老大,我、我不知道啊!”


    金滿山正準備繼續罵人,一個綽號叫“小凳子”的小弟突然打來電話。


    “大哥,友成這邊那小子今天怎麽處置,要下手嗎?”


    金滿山本來就想找人發泄,一聽這話忽然來了精神。


    “擱那邊等著,準備好家夥,老子非把他骨頭捶成骨灰不可!”


    他邊罵邊讓司機掉轉車頭,可是快開到友成小區的時候,一個叫“燕子”的女孩忽然打來電話。


    “老大,真渾街這邊兒出事啦,有個客人喝酒撒潑,把笑笑的眼打青了!”


    “什麽!”金滿山頓時怒發衝冠,半年多了都沒遇到過客人作妖,偏偏今天倒黴,各種事都趕一塊兒了!


    他急匆匆讓司機掉轉車頭,客人搗亂的事兒他一般親自去處理,這種事打輕打重了都不好,要打得恰到好處,才能榨出更多的錢來。


    司機隻好在友成路口拐彎,剛走了又沒多久,小凳子又打來電話,說的還是處理曲江的事兒。


    “不是讓你們等到十二點嗎?耐心點兒行不行!”金老大那天幹什麽都不怎麽暢快,於是直接噴道。


    小凳子悻悻然掛斷電話。司機加速往真渾街那裏趕去,誰知道走了十來分鍾,又一個電話打了過來。


    “喂喂。”電話裏是個怯生生的男聲。金滿山一時沒分清是誰。


    “老大,您能不能再寬限幾天,我這邊錢實在湊不齊……”電話裏那個人抽抽搭搭的,金滿山這才想起來,是曲江的小兄弟打來的。


    “差一分錢,差一秒種都不行!”他開口痛罵道。


    “可是,我真的走投無路了啊……”那幹巴小子嗚咽著哀求道。


    有那麽一瞬間,金滿山的心忽然軟了一下。大概那天他一直情緒緊繃著,可能到最後一刻也疲勞了。


    他想起以前自己當小弟受盡哀苦和白眼的時候,那會兒要是有個能為自己兩肋插刀的兄弟該多好啊。


    “那好吧,你先湊著錢,不過老子今晚半夜要是不高興了,就隨時撕票,所以小子,你麻利點兒!”他改變了語氣,留了個活口說。


    電話那頭愣了一下,好像不相信他會這麽寬容似的。


    “聽見了沒!”金滿山不耐煩地嚷嚷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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