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是人間眾生想象出來嚇唬自己的,宇宙中隻有六道空間,怎麽會有鬼魂那種東西。”


    “那個花衣鬼怎麽迴事?是餓鬼麽?”


    “怎麽會?!”華鬘那時候笑得更厲害了,“肯定是人裝扮的啦!”


    其實人裝鬼的案子已經也聽說過不少,但是這個花衣鬼連殺三個毫不相關的人,他究竟是誰?又是出於什麽目的呢?


    隗家宅子裏尚衛民的屍體去哪裏了?如果花衣鬼需要屍體的話,他為什麽不把盧鹹亨和羅老鬆的屍體也同樣取走呢?


    那個魚臉孩子是怎麽迴事,為什麽華鬘說尚衛民的身體在他的肚子裏?


    一切都是懸在迷霧中的謎團,盡管我心裏隱隱約約感覺到,這些謎似乎快要被解開了。因為畢竟,還有這麽多這麽多的人在關注著它。


    “還有你讓我打聽的第三件事,就是隗盛川一家人的遭遇。”罐頭哥接著說。


    我不禁打量著自己這位堂兄,在以前印象裏,他一直是個不靠譜的家夥,沒想到這次他卻出人意料地抓住了案情的幾個核心點,看來寫推理小說還能鍛煉人的邏輯思維方式,碼字也不是百無用處。


    罐頭哥坐在我倆對麵,他點著一支煙,不作聲地吸著,似乎因為事情久遠,他需要琢磨從哪裏講起。


    足足抽完一根煙後,他才將煙蒂按滅在煙灰缸,然後看著我和堂兄說:“這事兒年頭太長,牽涉的人物太多,我得慢慢說,所以你們也得慢慢聽著。”


    隗盛川是禦史宅的直係後人。隗姓原來是雲塘鎮的大姓,在明清兩朝先後出過郎中、禦史、翰林等官,他們的後人也都因其官職被稱為“某某宅”。隗盛川祖先在清朝做過禦史,禦史宅也曾繁盛一時,但後來不知道為什麽,人口越來越稀,到隗盛川這代人隻剩他一根獨苗了。


    隗盛川也是個怪人,他三十五歲才結婚,娶了老婆後便生了一對雙胞胎女孩。但好景不長,他夫人沒多久因為急症去世,從此他就不再娶妻。


    隗盛川的父母都盼著他把禦史宅的香火傳下去,但隗盛川頗不以為然。兩位老人又生氣又焦慮,過了四五年也先後去世。隗盛川當時在鎮上的中學教書,他開始又當爹又當媽,一手拉扯隗彥忻、隗彥雲兩個女兒長大。


    在雲塘鎮,禦史宅曾經是個響當當的存在。到隗盛川這代雖然家業敗落,但還有書香餘韻,隗盛川在雲塘中學教書多年,學生很多,他做事方正,也很受鎮上人尊敬。


    隗家兩個孩子就這樣跟著父親,在中學裏跑著跳著長大。隗盛川去上課時,別的老師就幫他照顧女兒,除了周末迴家之外,她們的一日三餐也在教工食堂解決。


    校園很大,操場很大,門口還有保安,所以倆孩子也有的是地方奔跑撒歡兒。


    在別人眼裏,她們是沒有媽媽的孩子,但對她們自己來說,可能還真沒特別意識到這一點,因為學校裏每個老師和學生都對她們不錯,給她們送零食、玩具,陪她們玩鬧。


    別的孩子都盼著過周末,但彥忻和彥雲都盼著周末過去,好能趕緊去學校裏玩。


    彥忻比彥雲早出生十分鍾,大概是先來到這個世界的原因,她比妹妹沉穩老成許多。她會看大人眼色,也更會說話,她一直是大人們心裏預想的“別人家的孩子”,所有見過她的人,都會說她懂事、會體貼人、說話有分寸。


    而彥雲雖然長得跟姐姐一模一樣,但性格卻截然不同,她是那種特別天真、特別活潑、特別隨性的孩子。


    她有自己的想法,也很少掩飾自己的情緒,她笑起來陽光燦爛,哭起來眼淚嘩啦。在大人們眼裏,彥雲一直就是個小孩子,是那種需要大人關心、照顧、哄著來的小孩子。


    隗盛川也喜歡小女兒,雖然她經常搞出一些讓人啼笑皆非的惡作劇,比如用手指蘸著印泥,在父親的書裏按“梅花”,比如撕張貼紙粘在父親眼鏡片裏麵,比如把毛毛蟲扔到飯碗裏當“寵物”養之類。


    每次妹妹犯完錯,彥忻都會十分提心吊膽地去跟爸爸解釋,但隗盛川總是哈哈一笑說:“沒事,這才是童趣嘛!”


    隨著兩姐妹的長大,彥忻發現無論在什麽地方,妹妹似乎身上總有種魔力,她總能成為人群中的焦點。她無論犯了什麽過錯,弄出什麽不愉快,隻要賣賣萌、哭兩聲,大人們就趕緊過來哄她。


    “別哭了,哭腫了眼睛可就不好看了。”


    “瞅瞅,多可愛的小姑娘——什麽?把罐子打碎了,打碎了就打碎了唄,淘氣才是孩子的天性嘛。”


    但大家對一向懂事的彥忻卻開始要求嚴格起來。


    “你是姐姐,怎麽沒看好妹妹啊。”


    “都七歲了,都是大孩子,可不能由著性子胡來了。”


    “喲喲,雲雲戴上這朵花多漂亮——什麽?你是彥忻,愛護花草樹木是美德,你看,把花都折下來了——什麽?是雲雲折下來的?哎呀,這臭丫頭,活潑得很哈哈……”


    彥忻心裏不知不覺就種下了一個疙瘩。雲塘中學有個汪老師,汪老師家裏也有個年齡相仿的女兒叫秋晨。


    據秋晨後來講,彥忻曾經問過她,自己跟妹妹同一天出生,相貌也一模一樣,有時候連父親都分辨不出來,但為什麽遇到同一件事的時候,大家就總會誇獎妹妹、怪罪自己呢?


    秋晨是個小孩,她當然也不能告訴彥忻答案。彥忻心裏估計更不能理解——她明明比妹妹更懂事,更聽話,更乖啊,但怎麽得到的寵愛卻比妹妹少那麽多?


    彥忻和彥雲七歲那年,姐妹倆同時被雲塘鎮小學錄取。那年暑假魏陽雨水特別大,整條川雲渠都滿滿當當的。因為天氣悶熱,鎮上的孩子都跑渠邊去玩,彥雲和彥忻也不例外。


    那時候渠裏還沒這麽多垃圾,渠水也很清亮。渠邊上都是老柳樹,坐在柳樹下頭涼風習習,大人孩子都喜歡在河邊待著。


    隗家姐妹一開始隻是去河邊安安靜靜地釣魚。釣魚的小孩們不少,但多數都坐不住。過一會兒就有的下水,有的抻張席子,躺樹蔭底下打遊戲機。


    不用說,彥雲肯定是下水去玩的那個孩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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