楚凡才不管周圍怪異的眼神,傻瓜般一直念完“十”之後才停下,舉杯搖晃得裏麵棋子叮當亂響,道:“猜數字,最簡單,最公平不過了。”


    猜數字當然簡單,可問題是怎麽猜。


    眾人都不說話,且看他下一步如何安排。


    “為了公平起見,我設計了一個雙盲遊戲。何謂雙盲,即參與者事先不可能知道結果,執行人事先也不曉得內容,以防止作弊。咯……大家看到沒有……”


    楚神棍一指前方,道:


    “那裏有一塊巨石,請翠翠小姐走到後麵,抓五把棋子放入杯中。被岩石阻擋,我們看不見,神識也穿不透。棋子是一把把放入的,不是一枚枚放入。加上隔得遠,頂多聽到一絲輕微聲響,不可能分辨出每一次具體落下多少。


    “修士凝神感應,可以弄清楚自己一把抓了多少棋子。但翠翠小姐隻是一個凡人,不可能曉得。我與吳兄寫下杯中共有多少枚棋子,數字最接近的贏了。比方說我寫六,吳兄寫九,實際卻隻有八枚。雖然誰都沒猜對,但九比六更接近,算贏。


    “吳兄,你覺得如何?”


    通往天台宗外門和厲國仙師館的兩條斜坡中間,草地裏聳立著一塊巨大石頭。高兩丈,寬三丈,厚一丈,埋入地下的部分還不知道有多深。


    這片草原經過人工清理,估計因為石頭太大便留下了,正好作為分界與點綴。距離楚凡等人大約十一二丈,離兩側坡路隻有五六丈。


    吳王孫扭頭看了看,似笑非笑。


    “肖兄,你確定這麽賭?”


    “當然……吳兄,咱們先小人後君子。翠翠是你的人,為防止打暗號,她得一把抓住棋子放入,不能數清楚了再放。在她出來前,咱們須先將數字寫好。即使有人傳音入密,引發音波激蕩,你我均能感應。你背對岩石,我不占這個小便宜,沒寫好之前絕不抬起頭看。”


    吳王孫點點頭,道:


    “行,君子一言,駟馬難追。翠翠,你就按肖公子說的做。”


    翠翠從楚凡手裏接過杯子,將十枚棋子倒入罐中。胖婦人見她一手執杯,又要俯身去拿罐,頗不方便,自告奮勇地捧起罐子。


    二女姍姍走巨石。


    吳王孫望著她們背影,露出淡淡笑意。轉過身抬手一招,一片潔白的花瓣與一根青草落入掌中。再催動真氣,將青草的汁液從末端擠出,恰似做成了一支筆。


    白花為箋,青草作筆,紅塵風流郎優雅地一蹴而就。


    這時候,二女剛剛走到岩石的邊沿。


    對此,眾仙師倒不覺得多麽奇怪。反正都是猜嘛,早寫晚寫,其實沒啥區別。


    反觀黃臉漢子,風度就差了不止一籌。


    他找到了一片寬大樹葉,拔出腰間小劍……咦,怎麽好像南海派的飛劍。誰家飛劍不溫養,仿佛殺豬佬別一把牛耳尖刀……低垂著腦袋,額頭直冒冷汗,輕微顫抖。過了好一會兒,才猶猶豫豫在樹葉上刻字,中間還停下來想了想。


    直娘賊,靠天吃飯的事,要是能夠想出,還賭個屁呀!


    不過,一筆落下,進出就是四十大方極品靈石,他不緊張誰緊張?吳王孫輸了隻當毛毛雨,他若輸了,恐怕傾家蕩產。


    二女迴轉,將夜光杯小心翼翼擺放在吳王孫身前的小桌上。翠翠很細心,特意覆蓋了香噴噴的花鳥錦帕。


    吳王孫伸了個大懶腰,微笑道:


    “肖兄,這一局吳某勝之不武,占了大便宜。我知道翠翠的手有多小,也知道一枚棋子有多大,一把應當是抓起七枚左右。她又是個實誠人,必定會每一次都盡量抓滿。那麽,每一把的數字幾乎就是六了,五把總計三十五。但每次棋子在掌中的分布不一樣,造成的空隙或大或小,也可能出現六枚或者八枚。


    “多與少相抵,盡量往多的一邊靠。所以,我猜杯中的棋子為三十六。”


    言畢,吳王孫拈起花瓣朝對方示意,上麵的數字赫然是三十六。


    仙師群裏發出一陣輕微騷動,隨即悄無聲息。誰敢唱反調得罪吳王孫?肖堯克兇神惡煞,也不好惹。


    楚凡無所謂地笑一笑,將短劍在指間旋轉如同風輪,嗖地又插迴鞘裏,拈起樹葉示意,道:


    “四十五。”


    啊……


    坡路上爆發出兩三聲驚歎。


    吳王孫莫名其妙,偏頭望了望,慢慢揭開覆蓋杯子的錦帕。一見之下,頓時眼珠子瞪得溜圓,詫異地問:


    “怎麽……如此之多?”


    隻見杯中滿滿當當,棋子都快堆到杯口了。


    肥胖婦人曉得壞事,哭喪著臉,怯怯道:


    “都怪我……後麵兩把不是翠翠抓的,是我……使勁抓了兩把。”


    吳王孫欲哭無淚。


    狗狗個熊,老子是青樓的衣食父母。你這母大蟲橫插一杠子,簡直坑爹呀!


    但他還存在僥幸心思,覺得我猜不中,肖堯克也未必猜中。平靜地將棋子一枚枚拈出,口裏輕念:“一,二,三,四,五……”


    棋子數過了三十,杯中還剩下好大一堆。眾人曉得吳王孫肯定輸了,隻是不知道肖堯克能有多接近。


    隨著最後一枚棋子拈出,現場集體靜默。


    數字赫然停留在,四十五!


    如果肖堯克猜三十七,也比吳王孫的三十六接近,算贏,卻和直接命中的效果大不一樣。前者明顯屬於撞狗屎運,而後者,倒好像未卜先知了。


    對楚凡而言,這是必然的結局。


    他前世至少瀏覽過上萬份腦電波圖譜,今生的神識又格外強大,對於神魂波動的差異非常敏感。


    他的確感應不了,看不見,聽不清棋子如何落入杯中。


    可有人感應得了,看得見,聽得清。


    坡路上的仙師居高臨下,視野無遮無擋,距離大石頭不過十幾米。加上翠翠又是個凡人,動作緩慢。他們中的功力深厚者,絕對可以弄清楚每一次落下多少枚棋子。


    楚神棍先前慢慢喊一二三四五六七八九十,是根據其中兩個最強者聽到數字後的神魂波動,建立一個對比模型。


    剩下的就簡單了。


    每把過後,根據兩個人的反應得出數字,最後相加。幸好這兩人精準地一致,倘若出現不同,就要根據其他人的反應進行糾錯了。


    神識損耗巨大……


    終於,成功了。


    但瞧在眾仙師的眼裏,這一幕卻如同神跡!


    吳王孫沉默了一陣子,站起身一揖,朗笑道:“是我輸了,肖兄的手段當真神鬼莫測。”


    言外之意,狗屁的撞大運。你丫肯定玩鬼,隻是老子沒看出來。


    楚神棍無所謂地聳聳肩,毫不客氣將靈石與黃金收入納戒。


    仙師們眼歪嘴斜,有人心裏哀歎。我這當年若得一大方靈石,早就跨越境界,何必如此蹉跎……人比人,氣死人呀!


    吳王孫來迴踱了幾步,道:


    “肖兄,第一局你出題,第二局是否由我出題?”


    “正是。”


    “好,快人快語。肖兄先前講,賭博無非靠運氣與實力。既然運氣比過了,第二局我們比實力。肖兄和天台宗有點小誤會,呆會兒要應付麻煩。若我和你大戰一場,是趁人之危。方才想出了一個題,可以不損耗真氣與法力。”


    “哦,說說看。”


    “我遠遠望見,肖兄幾巴掌打飛天台宗的外門弟子。可謂力大無窮,好像還隻使出了百分之二三。我這一題忒簡單,便是由肖兄與昆兄較量下力氣。當然,你也可以不接受,另外再出題……昆兄天賦異稟,又是脫胎境體修。以吳某的孤陋寡聞,他在不運真氣不施法術的情況下,力量無人能及。”


    聽到這裏,仙師們麵麵相覷。


    修士之強大,全在於法力。大修士一拳破山,是施展了法術。純粹肉身的力量,未必比一條凡俗壯漢強。


    體修則是一個例外,淬煉肉身以悟道。雖然最終也要靠法力法術施展神通,但身軀之強橫,卻是其他修士無法抗衡的。


    昆侖奴的力量早就名聲在外,堪稱妖孽。聽說剛入靈霄宮陪吳王孫修道時,曾舉起過殿前的萬斤石獅子,威震四方。和他比拚力氣,純屬找虐。


    楚凡並沒有一口迴絕,略微思索後,反問:


    “哦,和金剛相比,如何?”


    吳王孫道:


    “金剛是為戰鬥而生,比如當今厲侯。手段淩厲,無所不用其極。若生死相搏,昆兄必敗。若隻較量肉身力氣,厲侯危矣。”


    “我如果答應,你準備用什麽做賭注。”


    “天梭。”


    “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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