幾個先前跟隨羅裳下拜,後來又被旁人拉起的雜役弟子把腸子都悔青了。心裏五味雜陳,酸澀脹痛。


    錯,錯,錯……錯過了千載難逢的仙緣!


    早知道這樣,咱也衝上前去抱大腿。別說叫仙人祖師爺了,叫祖宗十八代神仙爺爺都行呀!


    在玉泉宮聽到雲飛的緊急稟報,又驗證了芙蓉令之後,眾長老有八九分懷疑來者不善,一兩分相信祖師爺顯靈。


    等趕到海邊見識了匪夷所思場景,感受到先祖氣息,又親曆“仙人撫頂”帶來的震撼,眾人半信半疑起來。


    若不是對方淩空虛立像有物支撐,透露出一股詭異氣息,隻怕早跪拜了。


    祖師爺降臨,南海派如苦旱逢甘霖,求之不得!


    但這件事情太過重大,對數千子弟百萬信眾都牽一發而動全身。在對方沒有亮出實質證據前,南望還是不能表態。


    祖師爺降臨,是天大的喜事。除少數人忌妒羅裳占了先機,丁君佩與付萍等幾個咬牙切齒外,大部分弟子樂得合不攏嘴。


    最開心的是兩個人。


    燕子樓長老赤楓子的嘴巴都咧到耳朵根,滿麵紅光。


    當初隻是因為雲飛暗中找過自己幾迴,又見羅裳整理案牘確實出色,才把她離島的日子一延再延。沒想到呀,竟然無心栽柳柳成蔭,出了這樣一個傳奇。哼,看誰還敢瞧不起。以後隻要羅裳不跌境,即使不進階了,也足以在史書裏濃墨重彩寫上一筆,燕子樓榮光無限!


    比赤楓子更高興的是雲飛。


    “仙人撫頂”一開始,他就強烈預感,師姐一定會破境。至於今後穩不穩得住,卻一點也不用擔心。“蒙麵祖師爺”的真氣精純無比,又不含屬性,不會對修行造成障礙。“五鬼搬運”,海船消失,還有那件道袍,就當自己沒看見好啦,反正也是小事。


    楚凡站立高處,對底下人的表現盡收眼底,微微一笑。


    腳下傳來“咯吱咯吱”的細微響動,涼氣上湧。


    楚神棍曉得靈晶氣化導致溫度劇降,卻不放在心上。凍出一座冰山又能怎麽樣?情況一不對頭,本公子就透出靈能軟化靈索,哧溜縮迴海底逃之夭夭,誰奈我何?


    蒼老滄桑的聲音再度響起:


    “仙人掌上玉芙蓉,皇圖霸業一朝休。南海何曾見無上,白雲紅日空悠悠……乾坤動蕩,吾以一縷神念降臨凡塵,隻可滯留半個時辰。特留仙法兩篇,傳與爾等……”


    傳說中神仙下凡,不都喜歡念叨幾句打油詩、朦朧詩、偈語嗎?楚凡亂七八糟口占一絕,根本不管什麽平仄韻腳意境了,隨你瞎猜去。


    後麵表達的意思,才真正重要。


    不就是怕被搶班奪權嗎?先明明白白告訴爾等,本公子馬上就走,你們可以放下一百二十個心。


    再拋出一根巨大的胡蘿卜,仙人功法,到底接還是不接?


    南海派的軟肋是曆史短底蘊薄,缺乏係統精深的修行理論,常常被詬病剽竊他派。


    癲道人雖然強大無匹,卻不是一個好老師,估計教給無上真人的東西也非常零散,未必比刻在尖尖山與紫府石壁上的文字完整。


    楚凡費了老鼻子勁,整理出一篇煉神口訣,一篇煉氣口訣,預備以後交還南海派的,今天先拿來救急了。


    “南海一脈,還不跪拜!”


    一聲暴烈斷喝如地裂山崩,似天雷滾滾。震得港口周邊的花草樹木“嘩啦啦”偃伏,海麵嫋嫋升騰的靈氣“唿啦啦”席卷上岸。


    神思恍惚,意馬心猿的南海派子弟渾身一哆嗦,立刻跪倒了好大一片。


    楚凡二世為人,意誌本來就強悍。後來運用前世今生所學刻苦鍛煉思維,在雲溪穀鯨吞孟代和孫忌的殺意鬥誌,在桃花塢飲下瓊華釀造的桃花露,吃了綠萼贈送的丹丸,又一路斬鬼滅雷公電母煉化,沐浴了妖虺鮮血,吸收了癲道人的神魂氣息,初凝龍魂……


    精神力量之強大,並不弱於修道五十載雷劫四重境的南望及諸長老。


    這一聲斷喝,瞄準南海派眾人正在消化石破天驚的信息,情緒劇烈波動,思維出現了短暫空白。類似佛門神功“獅子吼”,禪宗法門“當頭棒喝”。


    他毫無保留地把強悍精神力量激射,催動靈能釋放出浩大氣場,籠罩整個港口。


    反正砸鍋賣鐵,最後一錘子買賣,梭哈!


    丫沒得選擇!


    再不跪拜,就隻能圖窮匕見,立即開戰。


    本公子保證撒腿就跑,功法啥的一根毛線也不留,隔十天半月再潛迴來考察船隻。幹脆把大白、小黑、小灰全帶上,滅了那條虺,封鎖羅浮島,不讓片帆出海。


    海島多鳥。


    修行者對於環境還是友善的,不會像俗人迫於生計大肆捕殺。


    搬運糧食總要灑落零星米粒,羅浮島港口常年盤踞鳥群。現在全島人聚集,眾鳥驚飛,隻剩下幾隻海燕海雀低飛在洋麵。


    陸陸續續又有五隻海鷗加入陣營,一隻遠涉重洋的信天翁帶領眾鳥盤旋,穿梭於靈氣中愜意鳴叫,圍繞“白玉柱”轉圈,仿佛朝拜一般。


    楚神棍如同獅吼棒喝的一嗓子,震得“混編機群”噗嗤噗嗤往下掉。說也奇怪,那些鳥兒墜落到海麵騰起的白霧中又腿一蹬飛起,倒好似爪下出現了一片陸地。


    奇怪的一幕並沒有引起注意,因為岸上的情況更加混亂不堪。


    楚凡把精神輻射和氣場威壓的重點,落在了廣場左側境界偏弱人群中。思忖做了那麽多鋪墊後,這批人帶頭跪下,極可能突破所有南海弟子的心理防線,成為壓垮駱駝的最後一根稻草,等於替南海派高層做出了選擇。


    膳堂、雜役、燕子樓的弟子紛紛跪倒,連精英弟子裏也跪下了好幾十個,嗡嗡聲四起。


    站立在精英弟子最前邊,有一個跪得比誰都快,磕頭不已。楚凡瞧見後樂了,原來是南星那小屁孩。


    南望側轉身子,幾個長老則往前湊了湊,急促地說些什麽。


    見到長老們並未在第一時間發飆,楚某人放下心來。


    時間並沒有過去多久,此前雙方極默契地維持著微妙平衡。楚凡雖然把譜擺得大,老氣橫秋,可也沒有自稱癲道人。南海派的態度恭敬,不置疑,不追問,可也沒有承認他的身份。


    對楚神棍而言,時間拖得越久情況越糟糕,遲早露陷。對南海派而言,時間拖得越久證據越充分,才能夠做出正確判斷。


    可平衡突然被打破,逼得長老們必須在數息內做出決定。


    楚凡覺得,有戲了!


    順水推舟,明擺著占大便宜的事,誰不會幹?就算癲老頭親至,頂多如此。


    如果否定對抗的話,甭說南海派不清楚自己底細,開戰要冒不小風險,光日後向眾弟子解釋就夠喝一壺的了。


    果然南望轉迴身子,臉上糾結的表情變得釋然,莊重地撣了撣袍子下擺,袖管上攏,似乎……要行跪拜之禮了。


    拜呀,你丫倒是快拜呀,拜一下又不會懷孕!


    楚神棍心花怒放,不停催促。


    就在這時,從山口傳出一聲巨大咳嗽,仿佛暮鼓晨鍾,悠悠而鳴。


    南海派眾人一愣,還站著的齊刷刷轉向山口,跪倒的又亂哄哄立起身。


    楚凡把肺都氣炸了。


    誰這麽沒公德心?咳個嗽都運足丹田之氣,這麽大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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