河對岸渡口,厲國設置了一個檢所。


    兩名差役打著哈欠,草草看了各人路引,便揮手放行。


    紅日將沉,天邊雲起。


    一群人亂哄哄湧上了河堤,偏偏都磨磨蹭蹭不肯走散,定要看那書生如何行動。


    楚凡到堤坡另外一麵瞅了瞅,望見右手邊的堤下頗為繁華,有好幾處房子和一溜大棚。而左手邊十丈處有一條小路延伸下坡,快要被荒草蓋住了,曉得是通往尖尖山的。


    他踩鐙上馬,才向左邊走幾步,一位老頭斜刺裏衝上前拽住韁繩,臉紅脖子粗嚷道:


    “你這書生,無冤無仇的,莫要害我。你今夜走尖尖山,明日肯定橫屍道旁。萬一你家人尋找過來,知曉是小老兒指的路後,還不一棍子撲死?告到官衙去,少不了打板子,吃夾棍,披枷帶鎖……”


    眾人也紛紛附和相勸,你一言我一語。


    千萬去不得……


    騎馬跑得快,不如趕去縣城歇一宿,明天一大早走官道……


    實在要走也要等明日正午,找幾個人做伴……


    楚神棍哭笑不得。


    對俗人而言的厲鬼,對他來說是大補之物。


    遭受五鬼噬身之後,差點死翹翹。


    然而,大難不死,必有後福。


    體內出現變異,居然把鬼物的陰煞之氣消化了,他變成了一件純天然的人型化煞法器。


    但他可不會為了這點煞氣專門而尋找,不懼足矣。天地元氣多的是,那玩意太“難吃”了。


    最妙之處在於,鬼物是魂體。他吞噬後,精神力量的增長特別明顯。要知道,煉神可比煉氣難多了。


    他剛發現這條捷徑時欣喜若狂,沒過多久就泄了氣。


    為啥?


    世間鬼物太難找尋了。


    反正在雲夢王城裏搜查幾夜,阿貓阿狗碰到不少,大鬼小鬼不見一隻。


    如今聽到尖尖山有厲鬼出沒,整個人就像餓了十天半月的饕餮嗅到肉香,兩個眼珠子放綠光,連喉嚨裏都伸出了一隻手。


    眼下見大家一番好意阻攔,楚凡隻得無奈地笑笑,假意往迴拽韁繩,道:


    “行,行,行……麻煩老丈放手,我不去就是了。”


    這還差不多……


    那老頭嘴裏嘟囔著,鬆開手退後兩步。


    誰知書生一鞭抽下,黑馬猛地朝前一躥,一陣風似的直奔坡下小道。


    眾人目瞪口呆。


    那老頭哭喪著臉,團團抱拳道:


    “諸位,倘若他家人報官,可要做個見證呀。是他非要去的,攔也攔不住,可不是小老兒慫恿……”


    一幹人七嘴八舌,道:“曉得,曉得,我等都看到了……”


    還有人道:


    “這人莫不是癡的!方才上渡船時,我等隻丟五個銅板,他卻丟了一錢碎銀子……”


    一聽這話,眾人紛紛稱是,書生的腦殼不清白。


    楚凡一溜煙衝下坡,扭轉頭,呲牙望了望堤上指指點點的一群,心裏笑道,你們這幫鳥人,妄想阻攔本公子赴宴。


    半個時辰後,夜幕降臨,天地間一片朦朧昏暗。


    距離綿延不絕的黑黢黢山體隻剩三四裏了,路旁一棟茅草屋露出亮光。路中間卻挑出一盞燈籠,燈下立著一條黑影。


    楚凡輕輕勒馬,不快不慢上前。


    咦,一路人家稀少,大部分是空屋。怎麽山腳下反住著人?想必是隻鬼了。隻是這鬼挑一盞燈籠幹嘛,難道怕走夜路看不見?


    天目開啟,定睛一看。


    尼瑪,還是個人!


    見一人一馬走近,老漢手提燈籠不方便唱諾,微低腰身行了個禮,道:


    “這位公子,山路夜行艱難。不如到小老兒屋中歇息一宿,待明日午時再啟程。”


    楚凡故意冷哼道:


    “無事獻殷勤,非奸即盜。你這老兒,莫不是準備了蒙汗藥,圖謀咱家的銀錢馬匹。”


    那老漢叫起了撞天屈。


    “哎呀,公子。紅口白牙,這話可不能隨便亂講,舉頭三尺有神明。小老兒以前是殺豬的,一直無子。前些年渾家走了,留下孤苦伶仃一人。去年被一個過路的仙師點化,說造孽太重遭報應了,需要積德行善才行。從此吃齋念佛,連雞都不曾殺過……”


    楚凡生怕他咕嚕咕嚕講個沒完,連忙打斷,問道:


    “既然啟程,最遲拖不過早食,為什麽要等到明日中午?”


    “哎呀,公子想必是外鄉來的,不曉得尖尖山裏出了厲鬼。五年前,咱們這兒還歸屬雲夢。厲國軍隊從青雲郡殺過來,穿過尖尖山直抵通天河,沿河堤連破三縣。反正在那裏打了好幾仗,屍體填溝塞穀,血流成溪……


    “打完仗,頭年發瘟疫,第二年就鬧厲鬼。這兒歸屬厲國後,新來的縣太爺請了一個法師消煞。青天白日,就從小老兒門前走過去的。身披杏黃袍,頭戴衝天冠,背插桃木劍,還帶了四名小道童,一路撒法符,好不威風神氣。


    “當時看熱鬧的足有兩三百,跟著縣衙的人一起來,把小老兒的青苗都踩了。眼見法師進了山,不消半個時辰就披頭散發衝出來,瘋了。四個小道童沒能逃出來,死在了裏麵。


    “外鄉人不明就裏,常常從這兒抄近道。走鏢的仗著精壯,人多,也喜歡闖。有的闖過去了,有的沒有。慢慢地,大家歸攏了幾條。必須在陽光猛烈的正午時分穿過去,路上不能停留。陰處別走,人家莫進。聽到喊聲別理,看到影子別叫。小娘子千萬調戲不得,天黑了千萬別進山……”


    楚凡笑笑,道:


    “多謝老丈指點。不過我有急事,必須今晚趕迴去。帶了法器傍身,鬼怪不敢靠近的。”


    老漢急了,擺手不迭,道:


    “公子千萬別這麽講。半年前有一條大漢也是要進山,說是什麽茅山弟子,學了鎮鬼之術,夜間硬闖。聽說他闖是闖過去了,卻沒捱過三天,死得極慘。”


    楚凡有點不耐煩了,心道老子去吃頓飯,哪裏來這麽多人阻攔。可對方一片善意,倒也不好嗬斥。當即麵孔一板,冷冷道:


    “行了,行了,這些我都知道。你讓開吧,天快黑透了,別耽誤我趕路。”


    老漢見死活攔不住,隻得避讓到路邊,從懷裏掏出一個小布袋,摸出一粒東西遞上前,道:


    “公子非要過去,請把此物收好,千萬別掉了。”


    那玩意比綠豆還小,表麵紫黑,皺皺縮縮,卻是一粒樟樹籽。


    楚凡捏在手裏搓了幾轉,問:


    “這是幹嘛用的?”


    老漢答道:


    “話說三年前,有一位仙師路過這裏。隻見他鶴發童顏,手執碧綠藤杖,點化小老兒道,畜牲也有靈性,殺生太多必遭天譴……”


    楚凡打了個哈欠,心道,尼瑪,你丫是多久沒同人說過話呀!


    “行了,行了。你就簡簡單單告訴我,這粒樟樹籽是幹嘛用的。”


    老漢把話憋迴肚子裏,頓了一頓,道:


    “仙師給了小老兒一小袋樟樹籽,講萬一碰到人夜間闖山,就讓他帶上一粒,可以辟邪。上迴那條茅山大漢仗著法力高強,我給他,他當場就丟了……三年裏,總計二十九人從小老兒手裏接過了樹籽。他們再無迴轉,定是穿山而去了。


    “聽聞山裏出現了死屍,縣衙仵作會拖出來勘查,若無親友認領再掩埋。每次他們從門前經過,小老兒就跑去看,發現沒有一個是接了樹籽的。說明這小小籽兒,真真切切是一件仙物,可以活人性命……”


    楚凡皺起了眉頭。


    咦,這番話有古怪。老漢思慮不深,根本想不到。


    “好,那就多謝了!”


    楚凡一拱手,將樟樹籽塞入懷中,摸出一粒碎銀子丟下,哈哈大笑,打馬如飛而去。


    背後兀自傳來唿喊:


    “雖有仙物,也別進人家調戲小娘子……”


    ……


    語陶為書中的四名女子各寫一首五絕,我又補了一首。


    都是在聊天中隨口而出,沒有嚴密比照格律。但仔細一琢磨,其實挺有韻味的。


    書剛好過百章,我們搞一次活動吧。


    猜出每一首詩指的是誰,並且猜出哪一首是我寫的。最早猜對的五名朋友,每人獎勵兩支時髦甜紅。


    我在主頁麵置頂了活動貼,請將猜測結果發到貼中,每人可以猜三次。當五名猜對的朋友出現後,本次活動才結束。


    隨便提一下,從下周起恢複雙更。中午十二點半一更,晚上八點一更。


    九月一號,本書上架。我正在為爆更努力,請多支持!


    五首詩如下:


    一,生來風兼雨,夢筆花未開。一任雲破月,茜草無處栽。


    二,暗香潛入夜,枝頭桃李鬧。一場人間夢,明月來相照。


    三,煙絮嫁東風,雨打萍草空。羹饌忍甘苦,梵照落霞紅。


    四,梁間望空碧,乘風雨微微。西北有高樓,孔雀東南飛。


    五,一夢滯青渚,吳鉤隨風煙。行到水窮處,雲起楚天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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