眼看著這件喜事也差不多應該能成了,寵天戈默默地走出病房,順便帶上了房門。


    安德烈和汪紫婷能夠修成正果,其實也並不是一件壞事,畢竟這兩個人是你情我願,中間雖然起了無數的波瀾,還夾雜著陰謀、罪惡和人命,但終究是原諒了彼此,也包容了彼此。


    不是每對情侶都能一起度過重重考驗和磨礪,所以,哪怕過程曲折一些,寵天戈也不吝獻上自己的祝福。


    “看你這麽高興,蔣斌鬆口了?”


    他一走出來,就看見欒馳靠在一旁,雙手抱胸,也不知道站了多久。


    “女大不中留。我想,蔣斌這一次恐怕要吃啞巴虧了,但又沒有辦法,千金難買人家願意。紫婷就是喜歡他,說以後怎麽樣都認了,我們隻能祝福,你說是不是?”


    寵天戈朝他走過去,也順勢靠在牆上,淺淺笑著。


    這一刻,他倒是無比慶幸,幸好自己生的是兩個兒子,暫時還不用擔心寶貝女兒被別的男人拐走的情況。


    相對來說,欒馳的臉色就不是很好看了。


    果然,他忿忿不平地開口說道:“哼,要是有這種不自量力的男人敢來招惹我們舒也,我第一個先把他的狗腿打斷!”


    “哈哈,話可別說太早,萬一你女兒就是喜歡人家,你難道還能打死自己的貼心小棉襖嗎?有些事情,一切隨緣,由不得我們做父母的幹涉太多……”


    不等寵天戈說完,欒馳就氣唿唿地打斷他:“你少在那裏站著說話不腰疼了,你是生了兒子,以後專門拐人家閨女的。從現在開始,我要讓我女兒離你兒子遠一些!”


    “……”


    寵天戈懶得再和他鬥嘴,說這些八字還沒一撇的話,想了想,他環顧左右,確定沒有其他人,這才壓低聲音,輕輕問道:“尹子微的要求,你怎麽看?”


    欒馳輕咳了一聲,調整了情緒,正色道:“實不相瞞,上頭的意見是,暫時觀望。畢竟,德爾科切夫家族並不在我國境內,插手太多容易引起國際糾紛。而且,國際刑警那邊跟了這麽多年,也沒有什麽進展,假如我們大包大攬,最後很有可能是吃力不討好。最後一點,關於‘鐵翅營’,無論是上頭,還是你我,目前所知道的信息都太少了。如果就這麽貿然動手,對方哪怕隻要做出來一個折損消失的假象,躲過風頭,要不了三兩年就能卷土重來。”


    他所說的話,成功地令寵天戈絞緊了眉頭,他點點頭,表示讚同:“要是那樣的話,想要找到線索,就更難了。”


    “不錯。”


    欒馳也點頭,眼含擔憂。


    寵天戈沉默了片刻,還是試探著問道:“你怎麽看待尹子微這一次的行為?”


    “我查了一下,還有三天就是劉雨佳的忌日。按照犯罪心理學上的某種說法,這個日期就是他的應激源。”


    欒馳歎了一口氣,見寵天戈麵露不解,他知道一般人可能不是很了解這個專有名詞,於是繼續解釋道:“其實很簡單,說白了,就是導致心理刺激的一種源頭,能夠令人引起應激反應的東西,我們就稱之為應激源。而應激反應所導致的最直接的表現就是情緒緊張,很多連環殺手都是在觸碰了應激源之後開始大開殺戒的。”


    “我明白了,劉雨佳的忌日觸動到了尹子微,過去了這麽多年,他也不能釋懷,覺得是自己害死了她,更恨殺了她的人,所以一定要做一個了斷,也算是放過自己。”


    看起來,這件事一直在不停地折磨著他,他終於無法再克製自己的心魔,選擇放手一搏。


    “需不需要給他做一個心理幹預治療?”


    寵天戈覺得,尹子微現在的精神壓力太大,整個人都處於失控的邊緣,所以更加危險。


    “需要,隻是不能馬上,要等他身上的傷好一些才行。另外,他的血檢裏也查到了一些殘留物,我估計是當時他失血太多,為了保命而注射了一些尚在試驗階段的藥物。那些藥物還不穩定,大部分都具有副作用,暫時要繼續觀察一段時間。”


    因為生理會影響心理,所以心理治療隻能延後,對於這一點,欒馳也很焦心。


    “我看,你的領導多半不會放尹子微走。他不是普通人,把一個情報人員培訓到這種等級,不僅僅是要靠金錢和時間,這是一個巨大的損失。”


    寵天戈重新整理了一下各方麵的情況,最終得出一個結論,當然,這隻是他自己的猜測。


    “你這張烏鴉嘴,八成要被你說中了!”


    欒馳舉起右手的食指,一臉無奈地衝著寵天戈搖晃了幾下,忍不住嘖嘖開口:“我真討厭你,你的思考能力總是能夠保持在一個水平線上,連蔣斌那個家夥都會偶爾犯蠢,偏偏就你不會。”


    寵天戈笑著推開他的手,對欒馳的話並不放在心上。


    “不是我能掐會算,而是事實就擺在這裏。兩枚棋子,一枚已經用不了了,那另一枚就要好好保護著,繼續使用。要不然的話,再去找一枚合適的棋子,可不是那麽容易。不過……”


    他停頓了一秒鍾,神色之間忽然嚴肅起來,認真地看向欒馳:“不過,為了簡若和舒也,我也建議你盡早抽身。你所做的貢獻已經足以對得起你所獲得的這一切,人生短暫,人命脆弱,既然有了孩子,就要多為家庭傾斜一些。”


    還有一句話,寵天戈沒有說,那就是,作為朋友,他真的一點兒都不希望看到,有一天欒馳因公殉職,蓋著國旗下葬的場景。


    愛妻,嬌女,他付出的已經夠多,可以試著享受家庭的溫馨了。


    “我懂。鍾萬美的案子,從一開始就是我在跟,甚至比蔣斌都要走。我和他一樣,都是心裏憋了一口氣。她雖然死了,可很多事情暫時還是個謎,包括她和伊凡·洛維奇的真正關係,以及德爾科切夫許諾她的種種好處,現在因為鍾萬美的死,這些都成了無頭公案,死無對證了。但我覺得,總有水落石出的一天,要留著這個希望。”


    欒馳也同樣的一臉鄭重,輕聲說道。


    他當年二十歲出頭,血氣方剛,一心想要建功立業,做出點成績給家裏人看看,不惜自絕後路,做了臥底,還用了連自己都不齒的美男計。事到如今,假如不能親手畫上一個完美的句號,欒馳死也不會甘心。


    “為什麽每次我覺得,可以告一段落了,然後就又開啟了一個新任務?媽的,老子太累了!”


    一想到接下來的事情會更加危險,更加複雜,欒馳的腦袋都大了,一張好看帥氣的臉也皺成了苦瓜,完全沒有了往日的神采飛揚。


    “類似的話,有個人也說過,我當時的迴答是什麽來著?唔,年紀大了,我實在想不起來了。”


    寵天戈打了個響指,轉身就走。


    現在,他已經迫不及待地想要迴家了。


    經過十幾個小時的長途飛行,寵天戈終於迴到了中海。


    走出飛機,腳踩在家鄉土地上的那一刻,他的心才是真正地落了下來。


    榮甜自然想要親自前來接機,可寵天戈不肯,一定要讓她留在家中,目前情況尚未完全穩定下來,他不能讓她處於哪怕一絲一毫的危險之中。


    她拗不過他,隻好作罷。


    對外,榮甜隻告訴親友們,寵天戈是去國外出差了,為了公司的事情。反正,這種說法聽起來也沒有什麽漏洞,大家都不會覺得奇怪。


    寵天戈一進門,就看見門口停著一輛不是自己家的車子。


    有客人?他一挑眉,加快腳步。


    原來是孔袖招來家中做客,還帶了段芙光一起,她們剛來不久,榮甜將寵靖珩抱下來,三個女人正坐在沙發上逗著孩子。


    小家夥吃飽喝足,也睡夠了,於是很給麵子,不哭不鬧,還伸胳膊踢腿,瞪著一雙烏溜溜的大眼睛四處張望著。


    不知道是不是父子心靈相通,寵天戈剛走進門,寵靖珩的眼睛就定定地看了過去,雙手雙腳也一起撲騰起來,嘴裏不停地發出“啊啊”的聲音,嘴角一片晶亮。


    “你迴來了!”


    寵靖珩在孔袖招的懷中,榮甜沒有抱孩子,於是小鳥一樣地朝著寵天戈撲了過去。


    寵天戈穩穩地接住了榮甜,順勢抱著她的腰,毫不避諱還有外人在,就直接原地轉了兩圈。榮甜拍打著他的肩膀,小聲叫道:“小心,小心,注意膝蓋!”


    他不以為然,仍是抱了幾秒鍾,這才鬆開手,讓她站好。


    “都瘦了。”


    寵天戈注視著榮甜,認真地說道。


    她鼻尖一酸,卻還嘴硬:“是我減肥,我可不是在擔心你!”


    這也太此地無銀三百兩了!


    聞言,他馬上鬼笑著,湊近她,在榮甜的耳邊低聲說道:“到晚上,讓我好好檢查一下,重要部位有沒有變瘦。要是瘦了小了,我還得想辦法給弄大才行。”


    她頓時紅了臉頰,兩隻眼睛也變得水汪汪的,煞是迷人。假如不是還有客人在,榮甜真想罵他不要臉,這麽久沒見,腦子裏想的隻有這種事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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