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可比給小貓小狗做結紮難多了。”


    老頭端詳著那枚子彈,笑眯眯地說道,聽得寵天戈頭皮發麻,原來他是個獸醫!活該尹子微命不該絕,胸口中了一槍,救他的人還是給畜生看病的!


    把手上的子彈丟到一旁,老頭開始縫合傷口,大概是太疼了,尹子微即便是在昏迷中也不自覺地發出痛苦的低吟,傷口周圍的肌肉不受控製地抽搐著。


    見狀,老頭騰出一隻手,把一包看起來像是止血粉的東西直接往傷口上一灑。


    那情景,看得連一旁的寵天戈都不免渾身哆嗦了一下,覺得疼。


    老頭瞥了他一眼,繼續手上的縫合工作,不知道是心不在焉,還是技術不到位,他的走線很不走心,看起來七扭八歪的,他好像一點兒也不在乎美感,把傷口縫得亂糟糟的。


    “你是什麽人?為什麽會在這裏?”


    寵天戈一臉嫌惡地擦了擦手,血液粘膩,蹭在指頭上,很難完全擦淨,而且不停地散發著一股令人作嘔的味道。


    老頭看看他,不答反問:“你又是什麽人?為什麽會在這裏?”


    說完,他擺擺手,一副並不關心的語氣:“隨便你了,反正縫完之後,我抽根煙就走了,對這裏的情況知道得越少越好。”


    一聽這話,寵天戈終於確定,老頭不是這裏的人,而且可以自由出入,無人敢攔。


    他略一沉吟,又低頭看了一眼尹子微,輕聲問道:“子彈取出來,血也止住了,他應該不會死了吧?那什麽時候能醒?”


    老頭嗤笑一聲,似乎對寵天戈的話感到並不讚同:“誰告訴你取出子彈,縫好傷口就一定不會死了?也許傷口感染呢,發起燒來,又沒有消炎藥,那就死定了!”


    他一邊說著,一邊剪斷縫合線,然後長出一口氣。


    “看你的樣子,也不像是他的朋友。不是朋友,那就是敵人咯?既然如此,他死了,你應該很高興才對嘛,幹嘛一副傷心欲絕的樣子?”


    老頭甩著兩隻手,好奇地問道。


    寵天戈馬上拉下臉來:“你哪隻眼睛看見我傷心欲絕了?我現在隻想把情況搞清楚,第一,和尹子微交手的人是誰。第二,那個人有沒有受傷,會不會找到這裏來。”


    說完,他迅速地把右手搭在腰際,快步走到窗前,向外細細查看。


    之前不敢動的那兩個保鏢對視一眼,馬上丟掉懷中的氙氣燈,大叫一聲,朝寵天戈撲了過去,妄圖抓住他。


    “噗!”


    老頭的眼中精光一閃,隨手拿起手邊那把小鑷子,猛地一擲,直接插到了其中一個保鏢的後背上,鑷子的大半截都沒入肉中,發出一聲輕微的鈍響。


    緊接著,被打中的那個保鏢發出了殺豬般的嚎叫,嚇得另一個保鏢本能地停下了動作,向同伴的後背處看去。


    看清上麵插著一把醫用鑷子,那人立即迴頭看向多管閑事的老頭,破口大罵道:“死老頭,別以為我們兄弟怕你!老板現在沒事,你可以滾了!”


    老頭頓時生起氣來:“放屁,姓尹的臭小子也不敢這麽和我說話,你這個毛都沒長齊的東西敢和我大唿小叫?”


    說完,他一揚手,又是隨手抓起之前那枚沾血的子彈,猛地一丟,子彈準確無誤地飛入了之前罵人的那個保鏢嘴裏。


    隻見他一愣,然後便被卡得說不出話來,隻能用雙手捂著自己的脖子,試圖把異物給吐出來。


    “這老頭是什麽來曆?感覺很奇怪。”


    寵天戈的心裏閃過一個念頭,他用最短的時間看到了外麵的情況,但卻又沒有發現什麽特殊的地方,看起來,指望著有人迅速趕來,並不現實。


    “你們兩個小王八蛋,都滾出去!”


    老頭叼著一根煙,朝那兩個保鏢吼了一聲,中氣十足。


    他們兩個人全都受了傷,不敢再逞強,再加上他們已經半天沒有看見自己的頭了,就是已經被寵天戈打昏在外麵的那個男人,所以,兩個人一合計,還是相互攙扶著走出了房間。


    “你是尹子微抓迴來的?”


    老頭眯縫著眼睛,嘴裏的煙令他說話的時候有些口齒不清。


    寵天戈有些不悅地打量了他一眼,哼道:“別用這麽難聽的詞語,他還沒有那麽大的能耐。不管你是誰,我勸你最好別對我產生什麽心思,我絕對不會坐以待斃。”


    不過,他越看越覺得這個幹瘦老頭有幾分眼熟,尤其是五官,但寵天戈又很確定,自己絕對不認識他,可那種眼熟的感覺,卻怎麽都在腦海裏揮之不去。


    “我一個獸醫,我還能幹嘛?就是這裏的祖國同胞太少了,看你應該也是中海人,和你多說幾句罷了。唔,我有十年沒迴國了,不知道國內的那幫老家夥們怎麽樣了,應該也都退休了吧。”


    寵天戈又看了他幾眼,對他所說的話還是有幾分不相信。


    “尹子微為什麽會找你?他難道不知道你是獸醫嗎?據我所知,他自己的醫術很高超,能從死神的手裏搶人。”


    說來說去,這個奇怪的老頭在這種時間出現,就是有問題。


    所以,寵天戈不可能因為對方是個老者而有所懈怠,反而更加提防。


    老頭快把那根煙抽完了,一攤兩手:“我從插隊的時候就是獸醫啊,給馬接生,給牛接生,有時候還得給人接生,沒辦法,幾十年前的農村上哪兒找醫生去?即使找到了也是赤腳醫生,不比我強多少!至於他為什麽在還剩下一口氣的時候跑去找我,我想,可能是他把我當成老丈人吧。”


    老頭掐滅了煙蒂,有些感慨地看了一眼昏迷中的尹子微。


    老丈人?寵天戈怔了一秒,終於反應過來,為什麽自己之前會覺得這個老頭眼熟了!原來,他是照片上那個女人的爸爸,都說女兒像爸,他們父女兩個人也是,五官很像,怪不得寵天戈剛才怎麽看怎麽覺得好像在哪裏見過他。


    原來,他不是見過這個老頭,是見過這個老頭女兒的照片。


    “你、你是……”


    寵天戈明白了,尹子微的女友死了,一屍兩命,他一直忘不掉她和那個尚未出生的孩子。因為這一點,所以尹子微還和她的父親保持著聯係,甚至已經把他當成了丈人來看待。


    所以,他才會在生死攸關的一刻,跑到那裏去。


    “他怎麽不去醫院?”


    想想老頭那粗糙的縫合技術,寵天戈有些無語。


    “他敢去嗎?你沒看到中槍的位置嗎?那可是正常人的心髒位置!還有,你看看他兩個手腕這裏,都貼著東西呐,估計是早有準備,一中槍就詐死。既然是詐死,他還敢去醫院?”


    老頭口中嘖嘖有聲,順勢抬起尹子微的一隻手,示意寵天戈過來看。


    他依言走過去,低下頭,仔細查看。


    這種高科技,之前他已經在安德烈的身上見識過了,用一種特殊材料覆蓋在人的皮膚上,肉眼根本難以輕易辨認。而尹子微這個明顯更加厲害一些,貼上去之後,甚至連脈搏都要摸不到了,非常適合偽裝死亡。


    “你真的不知道,打傷他的人是誰嗎?”


    一槍直接打中心髒位置,這一定是仇人無疑了。


    寵天戈放下尹子微的手臂,再次向老頭問道。


    “我真的不知道,他送到我那裏的時候,都快昏迷了,我的寵物診所隻有巴掌大的地方,能給貓狗看病,放不下一個大活人,所以才又把他送到這裏來,其他地方我也不認識啊。”


    老頭比寵天戈還無奈,他都快睡覺了,門被人砸開,一打開門,就看見一個血人直直栽下來,嚇得他半死。


    “你知道這裏?”


    寵天戈倒是沒有想到,尹子微果然很信任這個老頭,這應該算得上是他的老巢了。如果不隱秘的話,安德烈早就應該查到這裏來了。


    “怎麽不知道?哎,這是他打算娶我女兒買的房子,付完房款那天,他就帶我過來了,還說要盡快和我女兒完婚……沒多久,佳佳就……”


    老頭原本毫無表情的臉上終於顯露出一絲哀傷,但礙於寵天戈在場,他還是隱忍了自己的情緒,沒有表現太多。


    “都是命,也許天意如此吧。”


    寵天戈心底一動,看來,為了怕他傷心,尹子微並沒有對他說實話,老頭至今還以為女兒和沒出生的外孫隻是出了意外才離開人世。


    略一猶豫,他也沒有點破事實,因為不想在老人的傷口上再撒一把鹽。


    假如老頭知道他們的死是有人下了黑手,一定會拚命報仇的,再也不可能安度晚年。


    見老頭收拾東西要走,寵天戈急忙喊住他:“你能不能帶我一起走出去?隻要一出去,我們就各奔東西,我不會給你帶來麻煩的!”


    老頭手上一頓,又眯起眼睛來,將他上下打量了一下:“我是老,可還沒糊塗,尹小子是做什麽的,我雖然不太清楚,但也知道他不是走正道的。你呢,你是走正道的嗎?”


    寵天戈一頓,還不等他說話,樓下忽然傳來了一聲巨大的爆炸聲。


    這場爆炸威力不小,感覺整棟樓都跟著發生了輕微的搖晃,老頭被嚇了一跳,剛要開口,寵天戈一把抓住了他的手臂,口中急促地喊道:“快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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