顧墨存擺了擺手,示意自己沒有事。


    秦野這才鬆了一口氣,他歎息一聲:“顧先生,你嚇死我了。我還以為……”


    坐在沙發上的男人笑了笑,頓時明白了他的意思,或許,在很多人的眼裏,自己都是一個行將就木、垂死掙紮的人吧。這也難怪,以他的病情,以及身體中彈的情況,這一次依舊能夠死裏逃生,的確是萬中取一的事情。


    “我沒事,你是不是以為我要死了?哈哈,放心吧,秦野,假如我真的要死了,我一定會告訴你一聲的,還要交代你一些事情。”


    顧墨存一臉輕鬆,明明說的是生死攸關的大事,但那雲淡風輕的神色,卻好像是在談論天氣一樣正常,絲毫沒有任何的起伏。


    秦野頓時流露出一抹哀戚,他喃喃道:“顧先生,你一定不會有事的。醫生都說過了,你的情況很不錯,千萬別想太多。”


    雖然,生死有命富貴在天,可隻要能活著,還是一件好事。


    “對了,接下來的一段時間,我們都要在渾陽,你告訴趙小姐一聲,請她多多理解。等事情結束了,我放你長假,你們可以去國外玩。”


    想起正事,顧墨存收斂起了笑意,一臉凝重地說道。


    秦野明白他的意思,立即了然地點了點頭。


    最近一個季度,謝氏的情況很是糟糕,一方麵是內部的權力爭奪已經到了白熱化的階段,謝君柔與謝君堂兄妹二人罔顧親情,完全視各人的利益為第一位的,他們分別大肆籠絡公司的高層,各據一方,分庭抗禮,誰也不打算先退出。另一方麵則是由於天寵集團在有意打壓,甚至有人故意放出話來,寧可不賺錢,也要從謝氏的手上奪下一塊肉來,目的十分明顯。


    內憂外患,這四個字來形容謝氏,一點兒都不為過。雖然顧墨存在手術之後就第一時間出來掌控大局,但他單憑一人之力,很難力挽狂瀾。更何況,還有謝君堂在暗中拖他的後腿,聯合一幫高層,頻頻對他施壓。


    別人不清楚,但秦野卻再清楚不過,顧墨存一直想要和寵天戈來一次徹徹底底的正麵交鋒。無論結果是輸是贏,他都要這麽做,不僅僅因為他們之間是情敵的關係,還因為兩個人牽絆了太久,也該有個結果了。


    有一種關係很微妙,兩個人做敵人做久了,竟然也會生出一種對對方的惺惺相惜。尤其是在勢均力敵的情況下,在短時間內,你殺不了我,我也殺不了你,好比兩個高手的對決,總要引起風雲變色。


    或許,顧墨存和寵天戈就是這樣的關係。


    “天寵那邊已經和渾陽當地市政府聯係過了,負責招商引資的那個副市長和寵天戈似乎很熟,審批這一塊肯定會大開綠燈。而且,那邊的商業用地和中海相比,價格低了不少,聽說渾陽南邊的一大片區域都在規劃中,搞不好的話,寵天戈或許會一口氣吃下來一大片。”


    說起這一點,秦野也不免有些嫉妒。


    顧墨存的公司也看中了渾陽的那一片地,他本人還曾親自實地考察過,覺得那裏的發展前景的確很好,作為一個北方的省會城市,它的硬件設施雖然不如南方的某些城市那麽過硬,但由於其恰好處於飛快發展的階段,又有國家的政策扶持,作為投資商來說,正好大有作為。


    “讓他吃,我現在巴不得他一口氣全都吃下來。假如他一點點地吃,我反而會擔心。一口氣吃下去不要緊,要緊的是,嚼得爛,咽得下,消化得了。要是這個過程中產生了任何一點點的意外和錯誤,後果都是寵天戈難以承受的。別忘了,從去年到現在,天寵的投資項目實在太多了,我敢打賭,他的公司內部已經虛空,資金鏈一旦出現問題……”


    顧墨存故意沒有說完,隻是露出了一個意味深長的笑容,看向秦野。


    原本以為他想要和寵天戈進行一場爭奪戰的秦野,此刻才終於恍然大悟,也許,從一開始,顧墨存盯上的就不是在渾陽投資的機會,即便他親自去考察當地的情況,也隻是在初步估算,寵天戈會在那邊投資多少錢罷了。


    “也就是說,我們還要繼續做出一直在和渾陽那邊接洽的樣子,表示出對當地的投資環境很感興趣?哈哈,我懂了!”


    說起這話來,秦野不由得有幾分眉飛色舞,聲東擊西這一招,自古以來都是屢試不爽。


    顧墨存抬起一隻手,輕撫著眉毛,淡笑著搖了搖頭:“別太早下結論,也許,我也覺得在那邊投資是一個很明智的決定呢?”


    “這……”


    秦野不禁有些糊塗了,到底是真的,還是假的啊……


    站起身來,顧墨存輕輕地拍了一下他的肩膀,感慨道:“秦野,你還是沒有習慣商場上的這些爾虞我詐啊。從這一點上看,你還真的要向趙小姐多學習學習,她從小耳濡目染,很多事情都是無師自通,以後一定會成為你的好幫手。”


    說完,他揚長而去,留下秦野一個人站在原地,咂摸著那些話,還是有些茫然。


    顧墨存迴到房間,確定房門關上以後,他才按了按太陽穴,然後深吸一口氣,走到桌前,從上麵拿起了好幾個藥瓶,依次倒出藥片,連水都沒有喝,幹咽下去。


    把這些藥吞進肚子裏,他才長舒一口氣,疲憊地倒在床上。


    活著與活著,差別也是很大的,他現在每天都要服用至少四五種藥物,以此來恢複健康,但收效甚微,哪怕出門一趟,顧墨存都會覺得異常辛苦。


    所以,迴到中海以後,他深居簡出,很少出門。


    他也沒有想到,自己好像陷入了一個魔咒:隻要一出門,就會遇到她。


    甚至,上一次遇到的時候,他不僅見到了榮甜,還見到了即將臨盆的簡若。這兩個女人一起出現在顧墨存的視線裏,令他產生了一種奇怪的感覺,就好像前世與今生撲麵而來,無數片段被打碎,重組,交織在一起,形成了光怪陸離的畫麵。


    然後,他看見榮甜氣衝衝地走下車來,找司機理論,並且大喊著,車裏有孕婦,要生了。


    要生了?顧墨存恍惚了幾秒鍾,終於反應過來,是簡若要生了,她的孩子,應該就是欒馳的。當年那個莽撞紈絝的花一樣的美少年,也即將成為父親。他們兩個人,終究還是在一起了……


    簡若有欒馳,榮甜有寵天戈,她們兩個人不約而同地拋棄了“夜嬰寧”這個身份,她們全都變成了另外的人,然後離開了他,毫無留戀。


    偏偏,他所曾經擁有的,隻有夜嬰寧。


    “你送她們去醫院,我自己先走。”——這是顧墨存對司機所說的唯一的一句話,說完,他便趁亂離開,沒有讓任何人注意到自己的存在。


    沒想到,今天居然又遇到。


    當榮甜說起丈夫的時候,她臉上所顯露出來的那種驕傲神色,幾乎是他不曾見過的。


    而當時心頭產生的絲絲劇痛,也終於令他明白了,簡若生下欒馳的孩子並不能令他吃醋,可榮甜的一個表情就能令他心如刀割。


    疲憊地翻了一個身,顧墨存沉默地閉上了眼睛。


    與此同時,正在幫著寵靖瑄準備東西的榮甜忽然間心口一疼,她的臉色頓時變得慘白,整個人雙腿一軟,坐在床邊。


    “媽媽?媽媽!”


    寵靖瑄喊了兩聲,見榮甜不答,他也嚇壞了。


    “沒事,別害怕,就是心髒忽然有那麽一下子的抽搐,我也不知道是怎麽了。可能是一想到瑄瑄要穿著西服,像明星一樣走過紅毯,我就太激動了!”


    榮甜緩了幾秒鍾,馬上又像沒事一樣,對著一臉緊張的寵靖瑄綻開笑顏。


    “好吧,隻要你和爸爸一起陪在我身邊,走不走紅毯,我都無所謂。”


    相比之下,小小年紀的寵靖瑄倒是鎮定多了,這或許是因為寵天戈的基因遺傳,他總是過於沉靜,像個早熟的小老頭一樣。


    老二寵靖珩倒是自從滿月以後就顯示出非凡的運動天賦,別看他隻能躺在嬰兒床裏,可小小的空間也足夠他折騰的,用手扯,用腿踢,用腳踹,著急了還會張嘴咬。總之,十八般武藝他樣樣精通,每每製造出驚險刺激的意外,讓家中的保姆叫苦不迭,生怕他有個閃失。


    “當然要走,走完你就是一名光榮的小學生了!”


    榮甜握緊拳頭,一臉期待,還用力地點點頭:“瑄瑄,加油,你一定能行的!”


    默默地把臉轉過去,寵靖瑄實在接受不了他的媽媽做出這麽幼稚的舉動,隻好當做沒有看見。


    在榮甜一個人的強烈期盼之下,開學的日子終於到來。


    寵天戈和寵靖瑄全都身著正裝西服,連後者都煞有介事地戴上了領結,成了一個小小的紳士。父子二人站在一起,一大一小,臉上那嚴肅的表情,就像是從同一個模子裏刻出來的。


    “就不能笑一笑嘛。”


    榮甜一手提著禮服的裙擺,一手拿著手機,還想拍下這珍貴的一幕。可惜,麵前的兩個人,誰都不肯配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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