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她說完這一句話之後,林行遠的表情還是微微變了。


    看得出來,他其實也在盡力克製,但依舊沒有做到滴水不漏,神的變化出賣了他此刻最為真實的情緒。


    承認對別人的愛意,並沒有罪。


    可嫉妒卻是一宗深重的罪。


    他的手指在悄悄地用力,幾乎要將指間的煙盒給捏扁,金屬的打火機咯得手心生疼,冰涼的機身因為體溫而一點點變熱,就像是一塊烙鐵,在烙著林行遠的心。


    不等他開口,榮甜自顧自說下去:“我知道,我這麽做就和耍無賴沒有什麽區別,言而無信,過河拆橋。可我沒有其他的辦法,我走不了,就算我不愛他,我也不能就這麽一個人偷偷走掉。這裏有我的兩個兒子,他們就是我的命”


    她的眼睛裏湧出淚水,又怕弄花了眼妝,隻好拚命仰著頭,把眼淚憋迴去。


    該是怎麽樣的情生意動,才會輕言一輩子的承諾。


    她錯了,錯就錯在,在那麽年輕的時候愛上他,又失去他。愛得太容易,痛得也太容易,在得到和失去之間,她一點點試著去接受現實,卻又一點點試著去將他忘記。


    “對不起。”


    榮甜終於止住了眼淚,轉身跑迴洗手間。


    她拚命擰著水龍頭,擰得手心發痛,終於意識到那是感應的,當水流流出的那一刹那,榮甜忽然感覺到一種解脫。


    說出來了,對著他說出來了,她愛上了別人。


    這是她以前想都不敢想的事情,可她的的確確做到了。


    她愛上寵天戈,並不隻是因為他有錢有勢,在這個世界上,比他更有錢的男人大有人在,就連林行遠也並不是在金錢方麵輸給了他。


    她隻是覺得自己已經離不開他了,熟悉了他的語氣,神態,種種小習慣,甚至就連睡得香甜的時候,翻了個身,就被他牢牢抱在懷中,誰也不曾醒來,卻能找到各自都舒服的姿勢。


    榮甜走出來的時候,林行遠已經不在了。


    他大概是去了吸煙室,她左右環顧了一圈,都不見他的人影。


    榮甜本想去找他,可看了一眼時間,她又打消了這個念頭,自己出來有一會兒了,再不迴去,恐怕會引起不必要的麻煩。


    這麽想著,她邁步要走。


    才走了一步,洗手間左前方的那條走廊裏,隱隱傳來了說話的聲音。


    榮甜仔細一聽,應該是一男一女。


    他們的聲音其實並不算太低,大概是覺得在這個時間裏,所有的客人都在宴會廳裏用餐,根本不會有人出來,所以也就沒有特別提防。


    再加上,周圍格外安靜,所以,榮甜就聽到了那兩個人的對話。


    她本不想偷聽,可腳下卻仿佛生了根一樣,因為,她已經聽出來了,說話的男人是段銳。


    這個時候,段銳不和蘇清遲在一起嗎


    她側身,向後退了兩步,躲在洗手間的門後,豎起耳朵。


    聲音從走廊裏傳來,不算太清楚,但依稀可聞。


    聽得出來,段銳的語氣有些急,而且,似乎是因為生氣的緣故,他的聲音也提高了幾分似的:“段芙光你是不是瘋了這裏是你能隨便來的地方嗎”


    是了,和他在一起的人,正是他的堂妹,段芙光。


    榮甜飛快地在心頭迴憶了一下,賓客名單她是看過的,雖然沒有特別留意,但她肯定,上麵絕對沒有這個女人。更何況,寵天戈也不會自找不痛快,邀請她來這裏。


    所以,她猜到,段芙光是偷偷跑來的,可能是想要見段銳。


    果不其然,下一秒,段芙光的聲音幽幽傳來:“你為什麽躲著我我打過你的電話,你是不是把我拉黑了”


    段銳的聲音有些氣急敗壞:“你還來問我你到底和你爸媽說了什麽我去公司開會的時候,遇到你爸,他夾槍帶棍地把我罵了一通,我還納悶兒呢還有,你別去騷擾清遲,她本來就睡不好,你要是說了什麽讓她睡不著的話,我絕對饒不了你”


    很明顯,段銳其實也大概知道發生了什麽,而且他也不同意所謂的聯姻。四叔的這個決定,甚至令段銳在寵天戈和榮甜的麵前抬不起頭來,要不是認識這麽多年,他今天都不好意思過來。


    “我和他們說,我絕對不會嫁給姓寵的,因為我愛的人是你我從十三歲就愛你,而你對我也是有感情的”


    段芙光的性格就像是一匹烈馬,認準了方向,便頭也不迴,揚起四蹄,直奔目的。


    一聽這話,不隻是段銳本人,就連躲在不遠處的榮甜都愣了:他對她有感情


    這怎麽可能呢假如他的內心裏其實是喜歡自己的堂妹,隻是礙於人倫,求而不得,隻好娶了蘇清遲那就太恐怖了


    “你是不是沒睡醒我什麽時候對你有感情了你比我小那麽多,我從來都把你當妹妹”


    段銳懵了,最重要的是無比氣憤。


    一旦這種大帽子扣下來,他還能有活路嗎段家幾十口人,能饒得了他嗎妻子蘇清遲,能饒得了他嗎


    “你把話給我說清楚,我什麽時候對你有感情了”


    他迴憶了一下,難道是自己不拘小節,在什麽細節上,讓對方心生錯覺假如是那樣的話,就實在是跳進黃河也洗不清了


    段芙光也不忸怩,直接從隨身的手袋裏掏出來一封信。


    那信封已經被摩挲得起了毛邊,一看就是上了年頭的樣子,而且上麵還印著很多年前流行的卡通圖案。


    段銳隱約覺得有幾分眼熟,但也想不起來,猶豫了一秒鍾,他接過來,從裏麵抽出了一張信紙。


    信紙和信封一樣,都是舊舊的,上麵有幾道折痕,邊緣毛糙。因為反複折疊,中間一道折痕都要斷裂了,後來又被人小心地貼上一條透明膠帶,粘得整整齊齊的,足見珍惜。


    他定睛一看,上麵居然是自己的筆跡


    “親愛的fg”


    段銳下意識地讀出聲來,眼神有些愣怔。


    得意地看著他,段芙光死死地盯著他,反問道:“你難道忘記了嗎這是你親手寫的情書,我是在我的書桌上看到的,那時候是暑假,我住在你家,你偶爾幫我補數學。這封信,就壓在我的數學作業本下麵。”


    經她這麽一說,段銳立即明白了過來。


    一刹那間,他的臉變得極為難看


    “你誤會了,這封信根本不是給你的這的確是我寫的,是我給一個女孩寫的情書,這些都不假。可這上麵的fg不是你,是那個女孩的名字,她叫方歌,是當年四中有名的校花,比我小兩歲,我和好幾個哥們都喜歡她,約定了一起去追她,看誰有本事能追得上”


    那陣子,段銳和幾個哥們使出渾身解數,各種招數輪番上陣,到最後,他甚至豁出去,手寫一封情書,極盡剖白內心,將那種愛而不得的痛苦全都傾訴在筆端,以求能夠打動佳人芳心。


    哪知道,寫完之後,還沒等送出去,段銳就找不到那封信了。


    他一向粗心大意,東西隨手丟,有的時候能找迴來,有的時候找不迴來。找了一圈之後,段銳就放棄了,重寫了一封,拿去送給方歌,結果對方看都沒看一眼,直接丟進了垃圾桶裏。


    後來,這位大美人出國留學,再也沒迴國,後來嫁給了一位當地華僑,聽說過得很幸福。


    而段銳和他的哥們很快就把注意力放在了別的女孩身上,以至於,這麽多年來,他幾乎都快要不記得這個叫“方歌”的女孩。


    要不是段芙光今天拿出這封信,段銳永遠都想不起來,自己還寫過情書


    “不、不可能的哪有什麽方歌圓歌,你這是在騙我你根本就是在撒謊你不想承認,所以編出來這段故事,想讓我死心”


    段芙光自然不相信,怎麽會有這麽巧合的事情。


    名字的縮寫是一樣的,而這封信又是壓在她的書本下麵


    怎麽會這麽巧


    “這上麵花花綠綠的,我寫完之後就弄丟了,說不定是家裏的傭人撿到了,以為是小女孩的東西,打掃衛生的時候,就隨手放你桌上了。這都是說不定的事情”


    段銳猜想,八成是這樣。


    誰能想到他一個大男人會用這麽甜蜜夢幻的信封信紙啊家裏沒有女孩兒,隻有段芙光偶爾在寒暑假的時候過來,家裏的傭人一定是無意間弄錯了,這才造成了這麽一個天大的誤會


    “你的意思是這封信根本就不是給我的嗎”


    瞪著一雙翦水大眼,段芙光呆呆地問道,渾身輕輕顫抖著。


    段銳雖然心有不忍,可也必須實話實說:“我一個字都沒有騙你。當年那群哥們,都可以為我作證,我隨時可以把他們叫來,讓你問問,是不是有方歌這個人,是不是大家那時候一起去追她。”


    聽了他的話,段芙光整張臉變得煞白,毫無血。


    她甚至搖晃了兩下,險些摔倒。


    見狀,段銳眼疾手快,急忙去攙扶住她。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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