寵天戈本以為,坦誠相見的結果會是雙方盡歡,沒想到,榮甜在得知了自己的真實身份以後,竟然對自己說了這麽一句話。


    他是懵住了,真的懵住了。


    腦子裏曾經設想了無數種可能,好的,壞的。不,其實太壞的他也不敢想,怕越想越真。他所想的。其中最壞的一種情況就是,她不相信他所說的話,不承認,不接受,不想用曾經的身份和他一起繼續生活。


    他卻沒想過,她的決定,竟然要比這些都要更加殘忍。


    寵天戈張了張嘴,顯然還沒有完全迴過神來。


    “你說得對,我和瑄瑄很投緣,我以前從來沒想過,他是我的孩子。既然你告訴了我,那我作為孩子的母親,從法律上講,有撫養他的義務和權利。何況,他是非婚生子,跟在你身邊也並不利於孩子的成長。你放心,迴到香港以後,我不會再嫁人了,我會好好把瑄瑄帶大……”


    榮甜已經快速地下定了決心,帶著孩子離開這裏,在他還不大記事的時候,忘記這些,有一個全新的開始。


    至於更深遠的,其實她也想好了:既然寵天戈說了,一切都是榮華珍參與策劃的,那麽她比誰都清楚自己的身份。按照榮華珍的性格,她根本不會讓一分錢落入別人的手中,內地的兩家分公司,中海一家,南平一家,表麵上看是歸入了榮甜的名下,可早早晚晚都要還迴去。


    不是自己的,她也不覬覦。榮華珍要是拿走,她也不同她爭搶,以免到時候醜聞滿天飛。


    她隻要和孩子一起出國就好了,好好的一個大活人,不愁養不活自己和孩子。


    當然,那些就都是後話了。


    “不行!”


    寵天戈一個激靈,反應了過來,忍不住大喝了一聲,把兩個人都嚇了一大跳。


    不管是誰要把寵靖瑄從他的身邊帶走,都不可以!哪怕那個人是她,那也不行!


    他兩步上前,再次按住榮甜的雙肩,補充道:“你趁早在腦子裏把這個念頭給我打消掉!我不會允許任何人把他從我的身邊搶走!”


    她冷冷地看著他,麵無表情,咬咬嘴唇開口應道:“不,你已經允許了。你已經讓那個男人把你的孩子帶走了。你有沒有想過,我們兩個可能再也找不到他了……”


    “不!”


    寵天戈猶如一頭受傷的野獸,口中大喊一聲,兩隻手滑下去,整個人也變得軟弱無力地跌坐在地。


    他從未這麽狼狽過,從來也沒有。


    女人,孩子,這些對他來說,比金錢和地位似乎還重要的東西,似乎一瞬間都離他而去了。他又成了孤家寡人,那麽賺那麽多的錢還有什麽意義?!


    曾經,他試圖用忙碌的工作來麻痹自己傷痛的心靈,暗暗地勸著自己,他多賺一些,以後瑄瑄的日子就好過一些。他可以去學藝術,玩音樂,甚至周遊全世界,不需要像自己一樣,年紀輕輕就要接手家族事業,過早地沾上兩手銅臭。


    可現在,他們一個個都不在了,自己守著一堆人民幣,和死了又有什麽區別!


    幾秒鍾之後,寵天戈終於冷靜下來,他索性坐在地板上,伸直兩條腿,陰沉沉地開口說道:“我告訴你這些,不是為了讓你恨我,也不是為了讓你把瑄瑄從我身邊奪走的!”


    榮甜退後兩步,相反,她覺得她才是那個正在被憎恨的人。


    “我不恨你。我的意思是說,不管以前的我是不是恨你,現在的我都不恨你。我不知道自己這麽說對還是不對,但我覺得,我已經不恨你了。我也沒想過把孩子奪走,我隻是覺得,孩子跟媽媽在一起生活會比較好。而且你的家族,你的身份,對孩子來說,都是一種無形的壓力。你有沒有想過,將來有一天,孩子長大了,去質問你,為什麽他是一個非婚生子的時候,你要怎麽跟他解釋這些複雜的關係?”


    她試圖讓他冷靜下來,但是,她的話卻令他更不冷靜。


    “我沒有辦法解釋?難道你就有嗎?”


    他咄咄逼人,雙目著了火一般。


    榮甜垂下眼睛,輕輕說道:“我隻要告訴他,他是愛的產物就可以了,愛一個人,或許不一定有足夠多的幸運和他結合,和他生活。我希望我的孩子能夠獲得這份幸運,不要像我一樣。”


    “放屁!”


    寵天戈破口大罵,他站起來,一臉的狂傲:“我愛誰,誰就要和我在一起!我二十歲的時候這麽想,三十歲,四十歲,五十歲,到死的時候,也是這麽想!”


    “那你怎麽不問問,她愛你嗎?她想和你在一起嗎?”


    她也氣極,狠狠跺了一下腳,脫口而出。


    他眯眼,似乎真的被她激怒了。


    因為,榮甜的話,就等於是在暗示,她不愛他,不想和他在一起。


    就在二人劍拔弩張之際,榮甜的手機響了。


    她轉身,被寵天戈按住了。


    “不許接!”


    這種時候,敢來隨便打擾的人,一定都不是什麽好東西!搞不好,還是那個姓林的,賊心不死,他是離開了中海不假,誰知道是不是玩得一手欲擒故縱,以退為進的招數。她或許傻乎乎地看不出來,可寵天戈的眼睛裏卻不揉一粒沙子,想和他玩心眼兒,沒門!


    “你管我!”


    榮甜一扭頭,狠狠掙脫,在手袋裏摸索到了手機。


    一看見屏幕上顯示的屏幕,她愣了。


    好久沒有和簡若聯係了,以至於,一看見她打給自己,榮甜忍不住有些發懵。


    她連忙接起來:“簡若……”


    簡若沒有和她寒暄,直接問道:“寵天戈是不是和你在一起?他手機怎麽打不通?我著急找他,又聯係不到,隻好找你碰碰運氣了!”


    榮甜怔了怔,立即說道:“在,他在我旁邊,你等下,我把手機給她。”


    說罷,她馬上把手機遞給寵天戈。


    “簡若找你。”


    他還正在氣頭上,一臉鐵青色,冷哼道:“我不接!要說你去說,女人的事我不摻和!”


    榮甜板起臉,一抿嘴唇:“你對別人胡亂發什麽脾氣?你覺得簡若是那種閑著無聊,大半夜找你談天的人嗎?她願意,她老公還不願意呢。快點兒!”


    她斥了幾句,竟然奏效,果然,就看寵天戈似乎也迴過神來,一把把她的手機拿走了。


    “喂。”


    沒想到,一接起來,那邊已經換成了欒馳。


    他似乎一句話也不想讓簡若和寵天戈說,直接也把手機從她的手裏搶過去了。


    “寵天戈,是我找你,不是我老婆找你。”


    欒馳一張嘴就是濃濃的醋味兒。


    “幹嘛?你找我做什麽?你要辦結婚典禮?還是你要當爸了?我給你包個紅包好了。”


    寵天戈實在想不出來,他們夫妻兩個找上自己,所為何事。


    欒馳氣得眼角一抽,就算他有什麽好消息要和別人分享,有見過大半夜四處打電話報喜的嗎?!


    “我沒空和你閑扯淡,我找你有正事。我剛收到消息,我的墓被人給炸了,墓地都被刨開了,弄得亂七八糟的,我懷疑,是有人想看看裏麵到底有沒有骨灰。這不是什麽好消息。想來想去,我覺得還是要和你說一聲。”


    他一臉的鄭重其事,也覺得這件事既蹊蹺,又棘手。


    “什麽?你的墓地?你說的是……”


    寵天戈反應了一下,才反應過來,對了,欒馳現在不叫欒馳了,他已經改頭換麵,改名換姓,成為肖馳,和簡若在一起重新生活了。自然,欒馳這個人也就不複存在了,他已經死了,作為一個臥底,在緝拿毒販的戰役中光榮犧牲。


    “你是不是上了年紀,腦子老化了?”


    他故意刺激寵天戈。


    寵天戈握著手機,在原地小範圍地踱步,沒有在意他的嘲諷,反而陷入了深深的思考中。


    “當年你們抓的那夥毒販,到底還有幾個沒有落網的?會不會有人懷疑到是你……”


    他在擔心,是不是有漏網之魚,臥薪嚐膽了好幾年,所以跑迴來報複了。


    欒馳麵色一凜,其實,他也想到了。


    不過,方天翼那個臥底已經被眼前巨大的利益給吸引,反而被販毒組織給策反,想要殺了欒馳滅口。不得已之下,欒馳隻好先動手消滅了他,保住了這一次掃毒的成果。但是,除此之外,他有沒有留下其他的馬腳,就不得而知了。


    為了保護欒馳和他的家人,國安並沒有給予他任何的嘉獎,隻是秘密地為他找了一處墓地,下葬的時候也沒有外人在場,隻有一些至親,和幾位國安的領導。


    “我隻知道鍾萬美逃了,還有一些小嘍囉。後來陸陸續續也抓到幾個,至於其他的,就不清楚了。邊境那邊每年都會傳過來檔案,年底的時候,我們這邊統一都會照著檔案核對一遍。我也好奇,那女人到底是死了,還是人間蒸發了?怎麽一點兒消息都沒有……”


    欒馳困惑地抓抓頭發。


    出於職業敏感,他總覺得,這件事很嚴重,不可小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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