沒想到做事一向周全的男人也有這種說風就是雨的衝動,夜嬰寧本想喊住他,但是,她見到顧默存似乎興致勃勃的樣子,而且自己也想要盡快恢複工作,便什麽都沒有說。


    顧默存和勞倫斯兩個人也算得上是幹活的好手,幾個小時的乒乒乓乓之後,樓上的一間空了許久的房間還真的初具規模。


    他拿了卷尺,逐一量好了尺寸,然後給家具公司打電話,讓他們明天送來配套的工作台。


    吃過晚飯,兩個男人再一次一頭紮進房間裏,鼓搗到了睡覺之前。


    夜嬰寧洗完澡之後,好奇地上樓看了一眼。


    她原以為顧默存隻不過是說說而已,沒想到,他還真的像模像樣地做了起來。


    而最令她感到開心的是,這間房是麵向大海的,那扇窗特別大,而且不是普通的常見的玻璃落地窗,而是老式的帶有木棱的那種窗,需要伸手去推。


    “別看這間房空了很久,通通風就好了,這可是整棟別墅裏視角最好的房間呢,漲潮落潮的時候都能看到,日出日落也不會錯過。”


    顧默存摘掉手套,站在夜嬰寧的身邊,伸手指了指不遠處的海平麵。


    一股夜風夾雜著海水特有的鹹味兒吹了進來,涼涼的,但又不覺得冷,樓下傳來聽不懂的悠揚曲調,那是海倫正在給孩子們唱歌。


    “希望你能在這裏收獲你的靈感。唿,不說了,我去洗澡。你也早點休息,晚安。”


    顧默存見夜嬰寧凝視著夜色微微出神,脫掉身上全是汗的t恤,活動了一下四肢,走出房間。


    她在原地站了很久,聽著ng拍打著岸邊岩石的聲音。


    那聲音乍一聽起來有些單調,每一聲似乎都沒有什麽區別,但如果仔細聽,卻又都不一樣,連起來,像是一首曲子。


    她閉上眼睛,伸手將窗子開到最大的角度。


    這樣一來,就好像置身在海水裏一樣。


    仁者樂山,智者樂水。


    她不是智者,但是這一刻也十分喜歡這片蔚藍的海水。


    想到那個早逝的生命,她不禁淚濕於睫,喉嚨發堵。


    “願你在遙遠的地方能夠獲得安息和快樂。”


    她喃喃,雙手合十。


    *****盡管距離陸地遙遠,交通也不算便利,但是三天後,基本上夜嬰寧需要的設備和書籍,以及一部分原材料,都已經被顧默存整理在了工作間內。


    他說到做到,為她製定了嚴格的時間計劃表。


    “這太扯了吧?每天的工作時間不超過四個小時?不可能,我做不到,在倫敦的時候,我做出一件參展作品,甚至要兩個月不停地在公司加班……”


    拿到那張紙,瞟了一眼,夜嬰寧連唿不可能。


    設計師雖然看重靈感,但是任何一件完美的作品都是由無數次失敗得來的,一件成品的背後,或許有一千件失敗的半成品,甚至更多。


    “要麽每天四小時,要麽我馬上就去鎖上那間房。我可以給你咒罵我是暴君的權利,但是我不會改變我的態度。”


    顧默存雙手抱胸,大有寸步不讓的架勢。


    夜嬰寧扶額,她知道,他是擔心自己的眼睛。


    想想看,顧默存已經算是比較好講話的了,之前,寵天戈甚至不允許自己碰電腦。


    “好吧,四小時。按時吃飯,按時睡覺,飯前散步……這些都可以。等一下,每周花園勞作和出海捕魚各一次,這是什麽鬼東西?”


    夜嬰寧妥協之後,繼續看著時間表上的文字,等看到後麵,她不由得脫口尖叫。


    “你既然住在這裏,就有義務分擔一部分家務。花園裏種植了一些蔬菜,你要配合海倫去澆水和采摘。至於出海,有勞倫斯這個捕魚高手在,你隻要幫忙在他把漁網拖上來的時候,把網裏的魚一條條扔到桶裏就好。”


    說完,顧默存又補充道:“我也會做這些事,在島上生活,都要自食其力。”


    夜嬰寧攥著紙,默不作聲。


    她倒不是懶惰到一丁點兒家務都不願意做,隻不過,一個擁有私人海島、私人飛機、私人別墅的富豪,居然要去親自種菜,還一副理所當然的樣子,這實在超出她的認知範圍。


    “好吧。”


    最後,夜嬰寧隻能妥協。


    “這些都要在你的身體修養之後才會進行,今天是21號,你至少還要再休息十天才可以正式工作。這期間可以看看書,最好還是臥床靜養。”


    在看似好說話的表麵之下,顧默存還是十分的專斷。


    說完,他把幾本書抱到夜嬰寧的身邊,正是她之前在紙上寫下來的那些。


    見他的效率這麽快,夜嬰寧難免有些吃驚,然而,等她接過來翻翻看,果然都是正版原文,顧默存沒有糊弄她。


    “我以為還要再等上幾天。”


    她抬起頭來看看麵前的男人,沒有意識到,這樣的話語聽在對方的耳朵裏,似乎也算是一種別樣的讚美。


    果然,就看顧默存勾起嘴角,頗有些自負地迴答道:“我叫人去了阿姆斯特丹,那裏有歐洲最大規模的英文書店,按照你寫的書單,一本本找迴來的。如果不是要坐直升機才能登島,恐怕還會再快幾個小時。”


    聞言,她吐吐舌頭,再一次體會到有錢人的辦事效率。


    “那個,謝了。”


    夜嬰寧揚了揚手裏厚得幾乎能夠砸死人的原版書籍,向顧默存不太自然地道了一聲謝。


    他哼了一聲,算作是不客氣的意思,想了想,顧默存伸手指了指她手裏的書,聳肩道:“感謝就好,我倒是怕你哪天冒起火來,直接拿一本就砸我頭上,非死不可。”


    說完,他還收迴手,比劃了一下自己的頭。


    夜嬰寧愣了愣,幾乎是想也不想,她一下子從床上坐起來,大聲道:“你想起來了?你是不是想起來什麽了?”


    她的的確確曾拿一本珠寶設計大賽的獲獎年鑒書砸過他的頭,那書極其的厚,還在他的頭上留下了一道疤。此前,她也正是憑借這道疤痕,才無比確定他就是周揚本人。


    現在聽見顧默存這麽說,夜嬰寧以為,他是終於記起來了以前的事情。


    “想起來什麽?我隻是隨口一說,你不會真的要對我行兇吧?”


    顧默存一臉詫異的表情,情不自禁地退後一步。


    夜嬰寧有些失落,重新坐迴了原位,喃喃道:“我以為……你記起來了……”


    他看看她,不太清楚為什麽她會有這樣的表情。


    “我記起來,或者不記起來,對你來說有什麽區別嗎?反正,還不都是這樣?難道,隻要我記起來以前的事情,你就會死心塌地地愛上我嗎?”


    顧默存的話,霎時間令夜嬰寧啞口無言。


    她結巴了兩句,終於還是沉默。


    “,隻準許你看半小時,半小時之後,我端湯上來,到時候無論你看到哪裏,都要結束。”


    顧默存走近了一些,將床頭的燈光調到了閱讀模式。


    夜嬰寧也知道自己的眼睛不能長時間閱讀,點點頭,答應下來。


    轉身離開臥室,顧默存直接去了書房。


    他聽到夜嬰寧說起了香港珠寶展,但作為一個外行,他對此一無所知。本能地點開搜索引擎,顧默存輸入“香港珠寶展”五個字,摸著下巴,逐一點開網頁,了解了起來。


    二十分鍾之後,他總算是有了個初步的了解,而且把自認為有用的頁麵打印了出來。


    一直以來,對於夜嬰寧的事業,顧默存都知之甚少,畢竟,隔行如隔山。


    他忽然對她產生了更多的好奇心,忍不住繼續去搜她的新名字,miracle設計師寧安。


    然而,關於這個人,網絡上的信息很少,所有人都說,這是個神秘的珠寶設計師,連是男是女都很少有人能夠確定。


    又看了一會兒,顧默存才關掉眼前的網頁,下樓去廚房。


    等他拿著湯碗和打印好的一遝紙走迴臥室的時候,果然,夜嬰寧正戴著眼鏡,一臉認真地在看著手裏的書,手邊還做著筆記。


    書太重了,她拿不住,最後,夜嬰寧索性把幾本書全都放在床上攤開著,然後跪坐在旁邊閱讀。


    “我真好奇吳城雋許諾了員工多少獎金,能讓你這麽廢寢忘食,就為了這個比賽?喏,上網搜集了一些關於今年展會的信息,給你看看有沒有用。”


    顧默存佯裝不經意似的把手裏的紙摔在夜嬰寧的手邊,然後喊她過來喝湯。


    她一愣,連忙低頭看著紙上的字。


    “很有用,原來今年珠寶展的細節和往年不太一樣,幸好看到了。”


    夜嬰寧推推眼鏡,緊緊地把那幾張紙抓在手裏。


    “你還沒迴答我呢,如果珠寶展上能夠有一件知名作品,吳城雋答應給你多少錢?”


    對此,顧默存十分好奇,五百萬?一千萬?能讓她連命都不要了?


    “跟miracle沒關係,參展作品上的確會標明設計師所屬的珠寶公司。不過我之所以想要參賽,是因為我在美國的時候,和傅錦涼打了個賭。”


    夜嬰寧拿起手邊的碗,舀了一勺湯,吹了吹,她又放下湯匙,把之前和傅錦涼見麵的事情原原本本地和顧默存說了一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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