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行遠的話讓夜瀾安的唿吸都跟著微微一滯,胃口盡失。


    他伸手將火調得小一些,又添了幾片肥羊卷進去,淺笑著讓她動筷。殊不知,此刻的夜瀾安已經一點兒都吃不下去了,隻是下意識地用筷子胡亂攪著調料碗裏的麻醬。


    “怎麽吃得這麽少,你一向喜歡吃辣,難得這裏的味道不錯,多吃點兒。”


    林行遠親手為她煮了蝦滑、魚滑,他自己是不吃蝦的,等熟了之後,他舀起來,全都放到了夜瀾安麵前的碟子中。


    她雖然已經沒有了食欲,但見他少見的殷勤,還是忍不住心生歡喜,嚼了幾口,隻覺得口中的食物似乎都異常可口起來。


    兩人在火鍋店裏吃過晚飯,走出來的時候,已經是晚上九點鍾。


    “你開車來的?我剛喝了一點兒酒,最近查得嚴,不能開車,還是你開吧。”


    林行遠想了一下,自己一連多日沒迴家,住在公司,夜皓知道後雖然表示理解,但卻不太高興,覺得他冷落了夜瀾安,所以今晚無論如何也得和她一起迴去。


    即便做做樣子也好,總之還不能讓夜皓和白思懿對自己起疑,他想。


    夜瀾安點頭,和他一起去車庫取車。


    車庫距離火鍋店不遠,兩人一起並肩走著,一路無話。


    或許是因為周末的緣故,加之天氣已經越來越暖,人行道上許多散步的人,都已經脫去了厚重的冬裝,整座城市不複寒冬時節的沉悶,顯得活力十足。


    “我記得那時候,也總是晚上去你的學校找你玩,可你總是說要練琴,不肯陪我去pub玩,最多隻和我在校園裏散散步。”


    迴憶起曾經的畫麵,夜瀾安不禁笑著勾起嘴角,她性格早熟,十三、四歲就開始結交男朋友,卻從未像和林行遠在一起的時候那麽認真過,甚至是主動追求的他。


    他求學心切,除了上課,幾乎全部時間都在琴房練琴,異常刻苦。而夜瀾安總是在周末的時候開車從隔壁的州趕來找他,想要和他去酒吧玩,可惜總是不能如願。


    “是啊,其實我不去和你玩,還有一個主要原因。”


    林行遠一邊走,一邊扭過頭來,笑吟吟地看著夜瀾安。月光之下,他的臉龐似乎也閃耀著一層柔和的光芒,洋溢著淡淡的笑意,不複平日的冷硬。


    “啊?什麽原因?”


    夜瀾安一怔,似乎沒有想到,驚愕地看向他,甚至忘記了邁步。


    林行遠繼續走著,走了幾步,餘光瞥見她並沒有跟上來,這才停住腳步,迴頭看了看。


    “雖然很丟人,但是留學生的日子確實不好過。前幾個月還好,我父親的秘書會按時幫我轉賬,生活費充足。不過很快,就從每個月固定的日子開始延誤,三天,一周,半個月……後來雖然恢複了原本的日期,但錢卻少了很多。”


    他邊說邊歎了口氣,自幼享受著錦衣玉食的生活,初到國外,人生地不熟,離鄉背井的林行遠自然做不到“節省”二字。每個月都靠著家中轉來一筆不菲的生活費,最初的時候過得很是愜意,但是很快,隨著林氏的破產,林家敗落,甚至連中等小康家庭都不如。


    這些,一開始林行遠竟然完全不知情,為了能讓他專心完成學業,葉嬰寧曾苦苦哀求他父親的秘書,請他幫忙再隱瞞幾個月,錢的事情她來想辦法。


    等到他收到消息,已經是3個月之後的事情了。


    和夜瀾安相識,恰恰是林氏遭遇危機,搖搖欲墜的時候,林行遠囊中羞澀,自然以學業為借口,避免和她約會。


    “是因為錢?”


    夜瀾安露出無比驚訝的表情,然後低下頭去。她知道,林行遠沒有騙自己,因為林氏破產的事情她也有所耳聞,隻是擔心他提及這件事會傷心難過,故而很少在他麵前說起這件事。


    “你這麽說,我很難受,可是也很開心。”


    她忽然抬起頭,吸了吸鼻子,猛然間衝林行遠露出笑容。


    他愣了愣,不解地反問道:“開心?我不明白……”


    夜瀾安伸手捂住鼻子,快速地眨眨眼,以免自己真的在大街上哭出來,勉強鎮定著開口:“我一直覺得,你不和我出去玩,單單隻是因為不喜歡和我一起出去玩。現在知道是因為有別的原因,我很開心,覺得自己好像也沒有那麽不招人喜歡吧。”


    這種感覺真的很微妙,算得上又悲又喜。


    坦白說,林行遠不太能夠理解夜瀾安的這種心情,不過看她似乎很高興的樣子,也就笑笑催促道:“走吧,站在馬路上又哭又笑幹什麽?”


    她站在原地,一動不動,伸出手,在半空中晃了兩下,用有些撒嬌的語氣向他央求道:“我穿高跟鞋走不動了,你扶我一把吧。啊?”


    他看看她,又看看四周,隻好走過去,握住了夜瀾安的手。


    她的手很熱,不像那個女人,總像死人一般涼冰冰的,好像怎麽都暖不熱似的。


    *****身邊的男人睡得十分香甜,他在睡夢中也不太會露出那種明顯的孩子氣的神情,隻是因為側躺的緣故,額前的短發會稍稍遮住眼睛,讓他看起來沒有白天的時候那麽氣質凜冽。


    夜嬰寧看了片刻,驚覺自己又險些忘記吃避孕藥。


    她慌忙下床,隨著走動,腿間立即又湧出大量的粘膩。因為知道她會避孕,所以寵天戈總是肆無忌憚地將精華全都留在她體內的最深處。


    “你就不能體外嗎……”


    夜嬰寧每每感到無奈,而他也總是一臉諂笑地說,我忍不住,總想在你最深處釋放,又暖又緊。


    她簡單清洗了自己,然後倒了一杯溫開水,將藥服下。


    站在客廳裏,夜嬰寧不經意地瞥了一眼牆上的電子萬年曆,剛剛過了12點,紅色的數字在夜裏無比醒目,3月28日。


    端著水杯的女人側身站立著,看清上麵的日期,整個人不覺間打了個寒顫。


    整整一年。


    就是去年的這個時候,就是這一天,淩晨時分,她“死”了。


    雙手微微顫抖,幾乎拿不住水杯,她閉了閉眼,盡量扭過頭來,一步一挨地走迴臥室,快速地吞了一粒藥,然後鑽進被窩。


    房間裏明明很暖,但夜嬰寧卻覺得通體生寒,她哆嗦著翻來覆去,終於吵醒了身邊熟睡的男人。


    “沒睡嗎?”


    寵天戈打了個哈欠,睡眼迷蒙,掙紮著坐起來,靠在床頭,伸手扭亮了床頭壁燈,對上夜嬰寧那雙根本毫無睡意的眼。


    “明明剛才嚷著又困又累,讓我快一點兒結束的。”


    他不滿地嘟囔著,心頭感歎著,女人果然是善變的動物,一會兒這樣,一會兒那樣。


    “我不介意再來一次的……”


    正想著湊過去逗她,卻不料,寵天戈發現夜嬰寧的眼眶竟然紅得嚇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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