承業帝掃了一眼花榮,問花大人:“花大人,那個是你兒子?孤怎麽都沒見過?”


    “迴,迴陛下,小兒,第一次參加,參加宮宴。”花大人冷汗直流。


    “那之前怎麽不帶進宮來?”


    “迴,迴陛下,小兒,小兒自小身體不好,所以,不曾帶進宮。”


    “抬起頭來,讓孤看看。”


    花榮終於後知後覺地害怕了,今天見到的可不是坊間那些世家公子或者他爹的同僚,這可是掌握了整個大賀所有人生死的帝王,剛剛他發覺陛下打量他還沾沾自喜,現下卻覺得那目光比那鞭子還難挨。


    臉色蒼白,冷汗遍體,也還是不敢不從地慢慢抬起頭。


    承業帝問:“多大了?讀了哪些書?可曾學習六藝?日後想科舉還是從軍?現下可能為此次宮宴做篇文章?”


    花榮平日裏隻讀過幾首附庸風雅的詩,讓他說些豔詞倒還差不多。


    “啟稟陛下,此人乃是花大人的庶出,平日裏也是與一幹大家庶子相交,小小年紀已是秦淮河上出名的公子,自詡風流公子。”陳大人一點都不介意把花家再往下踩一踩。


    承業帝雖然覺得陳大人這樣不地道,可是也是更不喜這樣的浪當子:“哦?庶出啊?看起來年紀真是不大,倒是擔得起風流二字啊,陳大人你是三朝元老,之前更是做過十多年的禮部尚書,你看這樣的人孤應當如何幫花大人調教?”


    “陛下息怒,臣迴去一定嚴加管教,求陛下開恩。”花大人隻有這麽一個寶貝兒子,平日裏連根手指頭都不敢動,哪裏敢讓承業帝調教。


    “陛下,臣以為,這等不通人情,膽敢當庭質疑指責並且汙蔑公主的頑劣,陛下應當好好管教一番,好叫他曉得不是外人叫他小千歲就真比得上真正的公主千歲的。”陳大人義正言辭,四皇子已經沒戲也就不用怕什麽了,這麽多年跟姓花的沒少了恩怨鬥氣。


    花大人恨恨看了陳大人一眼,又朝自家夫人使眼色,花夫人垂著眼當沒看見,她外孫都被他害成這樣了,還指望她說情?做夢吧!


    承業帝很為難,都是很重要的臣子啊。


    丞相說:“陛下,花榮得罪的是公主,不如讓公主決定如何處置?”


    承業帝一想,這是個好主意,就問傻寶:“傻寶啊,你看這個罵你偷東西的人該怎麽處置?”


    傻寶這才知道他們為什麽要跪下來,原來他們說她偷東西了,不過怎麽繞了那麽大圈呢。


    傻寶看看自己麵前還有好多核桃,就說:“父王,他說我偷核桃,那父王就讓他也去偷,然後我也罵他好了。”


    承業帝振奮了:“好主意,來啊,送花榮去偷核桃,唔,晚宴結束前要他親手送上在座卿家每人一盤核桃,就是那家潘氏的。”又對著走上來要送花榮走的兩個侍衛說,“你們看著,不花錢,你們不許幫忙,也不許別人幫忙,去吧。”


    “喏。”兩個侍衛把花榮帶走了,花大人這下心裏更是擔心了,他這個兒子連個三腳貓功夫都沒有,哪裏去偷的到啊,如此這般,心裏更是恨上了陳大人還有自家夫人。


    承業帝看著沒了庶子的晚宴還是很滿意的:“耽擱了這麽久,開宴吧。”


    花美人一直頹唐地坐在那,四皇子隱隱知道自己錯了,可是具體錯什麽也不知道,也不明白不用學六藝專心做學問意味著什麽。花大人坐立不安,花夫人一臉哀傷。相比之下,其他三個美人連同她們的家族都很高興,不斷地給承業帝敬酒,互相敬酒,就差高唿:少一個對手太好了!


    傻寶還在砸核桃,嫻妃嫌煩就讓人去給她找個專門的夾子,二寶就不停地一邊幫姐姐收拾砸開的核桃裝到盤子裏,一邊還得夾菜喂姐姐吃,免得她餓肚子。


    眾人都挺稀罕,六公主把自個妹妹調教地真好啊。


    吃到不一會兒,就陸續有大臣家的子女獻藝表演,還省下了今年宮裏的歌舞。


    承業帝用一副看未來媳婦女婿的眼神看他們,各家大臣和夫人都希望自家被看上,偶爾祈禱別被看上給了四皇子就好。


    大臣家的兒女基本遛完了,就輪到皇子公主們上場了。


    大公主和五公主都是沉美人生的,所以之前一起排練,現在一起表演,大公主彈琴,五公主跳舞,十四五的女孩子都是最惹人愛憐的稚嫩豆蔻,她們的母親又是出了名的美人,陛下又是龍章之姿,她們想不美都不可以,加上早早發育的身段,公主的尊貴,在場的眾多男兒都看癡了。大皇子當庭畫了一副四海升平讓眾人喝彩。


    二公主笛子吹的特別好,二皇子表演了一段舞劍,兩人合作簡直天衣無縫。


    三公主一手好字,三皇子出口成章,轉眼一首朝歌就出來了。


    除了四皇子沒出場,四公主跳舞時崴了腳,承業帝今天是很開心很開心的,發現他的兒女比那些大臣家的強了許多倍。


    尤其是他的幾個皇子,合在一起就是文武雙全,可是,一個皇位能幾個人合嗎?想到這個他又惆悵了。


    當大家把目光放到六公主和七公主身上時,承業帝也很期待地看著砸完核桃看表演看的很是來勁的傻寶:“傻寶啊,你的皇兄皇姐都為父王表演了,你有什麽要表演給父王看的?”閨女,這可關係到你的終身大事啊,拿出你的壓箱底本事亮瞎他們的狗眼吧。


    傻寶是亮瞎眾人眼了,她當著眾人麵把一個螃蟹拆了,把肉都掏出來,完了又裝迴去,那螃蟹就跟沒動過一樣。


    承業帝感到無力極了,她吃的功力又上了一層。


    一個夫人歎為觀止,忍不住出聲說:“公主不愧金枝玉葉,禮儀便是旁人不及的,多少大家女兒在外都不敢碰的螃蟹,公主都可以拆的的如此優雅完美。”


    傻寶顛顛地端著剛剛掏出來的肉給承業帝送去:“父王,兒臣請您吃肉,您就讓妹妹替我表演吧。讓妹妹一個人表演兩樣。”


    二寶內心淚流滿麵,嫻妃忍不住捂臉,承業帝表情十分精彩,最後還是接過那盤子蟹肉,準了。


    承業帝同情地看著都不會說話的二寶:“七公主可願替你姐姐一起表演?”


    二寶內心暴躁,但麵上不顯,她才不要讓別人有任何機會笑話她的姐姐。


    二寶站起來,拿過剛剛大皇子畫畫的紙甩給看熱鬧的犇犇,又拿過二皇子剛剛耍的劍。


    然後,七公主才是真正亮瞎在場所有人狗眼的人。


    犇犇一站起來,二寶提劍就刺,嚇得犇犇一蹦離地三尺高,踩著桌子就飛到半空,還沒來得及落下來,二寶一劍又來了,平日裏他們還能勉強打個平手,可是架不住今天二寶手裏有劍,而且二寶練的就是專門為劍而生的百步飛揚,犇犇就連逃跑都吃力。


    眾人睜大眼,想不到名不見經傳的七公主這麽狠,承業帝也從來沒想過二寶竟然真的把那本百步飛揚練下去了,太師發現二寶隻是攆著犇犇沒真打也就放心了,安慰自己夫人:“七公主這是在讓咱們兒子陪她一起表演呢。”


    犇犇可不覺得,被攆了一會兒才反應過來,發現人家攆自己玩已經把一套劍耍完了,立馬把手裏的一摞紙往後麵的二寶身上一扔就跑。眾人隻覺得瞬間看不清二寶身影,隻見漫天白紙久久不能落地,一個青色的影子在其間忽上忽下,還有傻寶不合時宜地大喊:“二寶,慢了慢了。”


    然後那青影直接淡成了煙,眾人目瞪口呆。承業帝忘了自己手裏拿著酒杯,傻傻看著,嫻妃神色複雜,心煩意燥地連喝了幾杯酒。


    等到青影越來越明顯,大半個時辰已經過去了。眾人看清麵色冷清的二寶時,二寶已經把所有畫紙收在手上,讓人分開拿過一旁的墨潑上,宮人們兩兩一組將每幅畫展開,都是極簡單的東西,春天的桃花,冬小麥,夏天的荷花,烈日禾苗,秋天的菊花,熟稻穀,冬天的雪梅,火爐子,除了斷成四幅的年末祭祀圖複雜了點,其他的都幾乎是寥寥幾筆,但是十分逼真,可見畫工深厚。


    二寶拿著最後一張白紙,拿起一邊的筆,揮毫而就一首家天下的詩。


    全場寂靜,承業帝看著眉眼與自己如出一轍的二寶開始有點恍惚,等他迴過神人已經走到了二寶麵前,二寶抿著嘴看著承業帝,眼裏還是屬於孩童的希望得到父親稱讚的期許。


    承業帝看了看那些畫那首詩,然後神色沒落地摸了摸二寶的頭:“恨汝不是男兒身。”然後就大步出了殿門,眾人仍舊不敢出聲,這句話讓在座的各位幾家歡喜幾家愁,二寶迴頭看著父王背影,嘴角抿得更緊了。


    嫻妃走過來,吃力地抱起已經八歲的二寶:“二寶很棒,你父王心裏是歡喜你的。”


    二寶鬆了嘴角,趴在母親肩上,怎麽都讓人想不到剛剛那個能文能武的神童。


    傻寶指著那幅烈日禾苗說喜歡,就讓人拿過來,然後也不管妹妹還在憂傷就趕著跟父王跑了。


    宮宴在承業帝失落的一句“恨汝不是男兒身”中悄悄結束。


    眾人心思百轉千迴,單純的選親宴會也有點變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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