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和蘭博,絕對是最熟悉歐根的倆個人。


    他們三個從小一起長大,說是領主和家臣,其實更像是三個極好的朋友,可以穿同一條褲子的生死之交。


    也因此,他們對於歐根的熟悉程度,甚至要超過歐根的父母。


    他們跟著歐根一起到處旅遊開拓視野,一起學習擊劍,一起打球,彼此之間早就沒有了主仆之分。


    長大後,他們也明白了身份的差別,對於歐根的兄弟情,也就轉化成了對領主的忠誠。如果有需要,他們都可以隨時為歐根死去。


    之前,科裏昂一直以為他們三個會永遠這樣下去,跟著歐根建功立業,最終成為守衛一方的大貴族。


    可是隻從那天開始,有些地方就出現了一些變化。


    一場大戰,真的能改變一個人嗎?科裏昂不是心理學家,解釋不了這個問題,他隻是覺得,歐根變得不一樣了。


    無論是從行為舉止,還是從性格來說,歐根都像是在一夕之間變了一個人一般,完全看不出原本的樣子。


    如果不是他的皮肉沒變,有時候,科裏昂甚至會覺得自己是在對一個陌生人說話。


    剛開始,這種感覺還能夠壓抑下去,出於忠誠,他始終要求自己不去思考這些問題,隻是聽從歐根的命令為他效忠。


    直到那次押解行動之後,科裏昂就再也沒辦法忽視這個問題。


    得到消息的當天,舍生忘死從海德堡趕迴來的科裏昂,看到歐根的第一麵,感覺自己就像是看到了一個陌生人。


    他沉默著把這種感覺壓下去,跟著歐根繼續前進。


    然後是強盜來襲,和強盜大戰,戰場中,歐根問了科裏昂一個問題。


    他問:科裏昂有沒有出征的勇氣。


    這個問題,過去的歐根絕不會問出來,當時,科裏昂在心中這樣說道。


    戰勝強盜之後,他們全都迴到了聖馬力諾,戰勝的喜悅還徘徊在眾人心中,就在這個時候,歐根卻是為科裏昂準備了倆件禮物。


    一件精良的盔甲,和一把鋒利的寶劍。


    歐根自己怎麽也不會想到,自己的舉動反而弄巧成拙,那套盔甲沒什麽問題,精良的做工和敲擊起來的響聲都顯示這是一件上等盔甲,穿在身上可以保護自己的身體,免受許多傷害。


    問題出在那柄寶劍上,眼下,科裏昂站在房間裏,地上就躺著那柄寶劍。


    寶劍的劍身上,有三朵精致的花形圖案,三片花瓣朝著三個方向,正是法蘭西帝國鳶尾花的圖案。


    這是一柄法蘭西帝國的寶劍,使用敵國的寶劍,斬殺帝國的士兵,這算是一種風俗,很多騎士都會佩戴這樣的寶劍來彰顯自己的強大。


    歐根送給科裏昂這柄寶劍,也是聽說了這個情況。


    隻是,有一件事,卻是歐根不清楚,或者說是現在的歐根不清楚的。


    幾年前,歐根他們還都是小孩子的時候,遇上過一名法蘭西帝國的騎士。


    當時歐根他們正在河裏玩耍,幾個孩子都精通水性,平日裏在水裏遊上半個小時也不成問題。


    可是那天卻出了一些意外,因為早上沒吃飯,遊到一半的時候,歐根溺水了,開始在寬闊的河流中央瘋狂的掙紮。


    小蘭博和小科裏昂自然是嚇壞了,不過當時他倆就有為歐根獻身的覺悟,因此也是二話不說,直接朝著歐根拚命遊了過去,想要把歐根扶到岸上。


    然而掙紮中的歐根根本搞不清楚狀況,開始胡亂折騰,倆人還都是小孩子,體力難以支撐,被歐根用力按了倆下之後,一口氣沒換過來,嗆了水。


    蘭博甚至被歐根打了一拳,幾乎陷入到昏迷當中,情況頓時萬分危機。


    就在這個時候,一名法蘭西帝國的騎士路過,發現這個情況後便毫不猶豫的跳入水中,救下了他們三人。


    得救的歐根等人對於那名騎士自然是感恩戴德,甚至要賭咒立誓永遠效忠於那名騎士。


    那名法蘭西騎士完全沒把孩子的話放在心上,隻是笑了笑,便著急的趕著路離去。


    後來,歐根等人得知,那名法蘭西騎士其實是派到神聖羅馬帝國的探子,在他的幫助下,法蘭西帝國在一場戰役中大勝神聖羅馬帝國,斬殺了近萬名神聖羅馬帝國的士兵。


    這個消息帶給歐根他們的震撼可想而知,一個法蘭西的騎士,救下了他們三個,卻又用自己攜帶的消息,殺了他們國家近萬人。


    三個孩子無法理解這樣的事情,甚至不知道自己是該恨那名騎士,還是該敬愛他。


    最終,還是在歐根的提議下,三人湊在一起發出了一道誓言,那就是今後他們一定要為國出戰,斬殺法蘭西帝國的士兵,但是不管怎麽樣,他們都不會用任何方式,去侮辱那些參戰的騎士。


    因為對方,也是值得尊敬的人。


    這件事在科裏昂心中留下了不可磨滅的印象,直到現在他都能夠將那條誓言一字不漏的背下來,他相信蘭博也是這樣。


    可是顯然,歐根忘記了這條誓言。


    因為那柄產自法蘭西帝國的寶劍,就是對法蘭西帝國士兵最大的侮辱,所有死在這把劍下的法蘭西帝國士兵,都談不上有任何尊嚴。


    用這把劍去斬殺法蘭西士兵的科裏昂,也會全無任何尊嚴,因為他違背了自己的誓言,用最醜惡的方式去斬殺敵人。


    這就是歐根送給他的寶劍,科裏昂根本無法理解,歐根為何要做出這樣的事情。


    除非......他不是歐根!


    問題一提出來,可疑的地方就接二連三的出現,科裏昂完全沒有辦法繼續欺騙自己,難道要他裝作什麽都不知道,高高興興的用這把劍去斬殺敵人?


    毫無疑問,科裏昂做不到,否則他就不是科裏昂了。


    事到如今,科裏昂再一次站在鏡子麵前,迷茫而又困惑的開口問道:“蘭博,我該怎麽辦,家主,他還是我們的家主嗎?”


    然而,無人迴答。


    空蕩蕩的房間,各處的陰影中,仿佛藏匿著不知名的魔鬼,搖曳的燭光在房間中緩慢扭動,燭淚大滴的滴落在燭台上,仿佛下一刻,就會熄滅。


    燭火,又能撐多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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