男子身形微僵了一僵,心中咒罵:這些人簡直不識好歹,有吃食也不分一點給他,迴頭落在他手上,他一定要好好折磨他們,讓他們領教領教他的厲害。


    就這樣,一行人跟在青袍男子身後,走了約摸一刻鍾左右,帶著眾人在分岔路口選了小道過去。


    男子見眾人停下腳步躊躇,便笑得親和,頗有些此地無銀三百兩的解釋道,“諸位,我們村就在前頭,馬上就到了。


    等到了家,一定讓晚生好好感謝一番諸位的相助之恩。”


    這個時候,眾人其實已心生退意,開始打退堂鼓。


    畢意,月黑風高殺人夜,她們隻是想挖挖看男子究竟葫蘆裏賣的什麽藥,可不想把自個搭進去。


    男子像是看出眾人的警惕,忙拱手,朗聲笑道,“諸位莫怕,你們看,從這裏其實就能看到我們村的村頭幾戶人家,真不遠的。況且,諸位於晚生有恩,晚生自幼飽讀聖賢之書,啓發智慧,辯別正邪、斷不可做出有違聖人教誨之舉。還望諸位恩人隨我迴家歇上一歇,讓晚生為今日之恩迴報一二。”


    對於男子過於執著報恩的說法,幾人心中都有種莫名的怪異感。


    特別是眼下,世道都亂起來了,老百姓的日子誰都不好過?如此堅持盛情邀請他們去他家,他家很大嗎?他們一行人,算上後頭追上來的二狗母子倆,怎麽也有十一人,就算擠擠對付一宿,怕也是很麻煩的事吧。


    還有,說是喝水,一般答謝他人,好歹也要請吃一頓飯吧。當然,如今這個世道,他們還真沒指望還能遇上請吃飯的土壕。就算有能請得起飯的土壕,肯定也不會是住在鄉下的普通村民。


    難道對方真的“以水代酒”答謝他們?


    真有水嗎?


    自半個月前下得那場特大暴雨後,連日暴曬,高溫蒸騰,江河水位一降再降,小溪小河早已斷流,露出幹裂的河床,大環境如此惡劣,難不成他們村的水井還能打得出水???


    那井得打多深??


    雖然不可思議,但對方以讀書人的身份說項,而且言語間誠意滿滿,忍不住讓人升起一絲渺茫的希望。


    別人是否產生動搖,林小月真不太清楚。但在她看來,男子所說的話,還真是讓她……連標點符號都無法相信。


    雖然她穿來這個架空朝代有些時日,但接觸過的讀書人,就隻有與二姐退親的瘳家秀才瘳大智。講真,那所謂的慫包秀才,真是給她留下了深刻的印象,特別特別的慫,完全不像個男人。


    所以,她對讀書人是真沒半點好印象。


    而麵前這個自詡讀書人的男子,說得好聽點是雌雄莫辨,但在她看來,沒半點陽剛之氣的男人就是不陰不陽的“妖人”。


    別忘了,這個朝代,可是有那‘大內總管’職業存在的。


    雖然她沒親眼見過,但古裝電視劇裏不都這麽演嗎?蘭花指一掐,尖聲細嗓子一來,那調調就上來了。


    反正不管怎麽說,林小月對男子的警惕心半分未減,直覺對方死纏爛打,執意要拉他們一行進村,肯定肚子裏憋著壞水呢。


    可就這麽走了吧,對方能就此善罷甘休?


    另外,就連剛剛還與她一般,斷定男子做戲成份十足的幾個小姐妹,如今怕是也有點動搖了吧。


    算了算了,與其之後要一直提心吊膽的防備著,不如找個機會徹底撕開對方的假麵,搞清楚男子的意圖,省得一直神經緊繃著,忒得累人。


    一行人最終還是跟著男子進了村。


    ……


    夜色深沉,萬籟俱寂,隻有一點銀輝在閃爍,村子裏安靜得可怕,連家畜牲口的一絲響動也無。


    村子不大,借著月色一眼望去,稀稀拉拉的或全塌、或塌了部分的村屋,全都掩在黑暗的籠罩下,無一戶人家透出一絲光亮。


    總不能全村都睡了吧??


    眾人心裏有點打鼓,可後半夜是人最困的時候。一行人穿梭在漆黑的村路上,耳畔除了自己如擂鼓般的心跳聲,以及因緊張而不自覺越發急促的唿吸,其餘什麽都感知不到。


    “那個……”苗氏要是想問男子,村裏平日裏都這麽安靜的嗎?他們林家村就算是在寒冬臘月,大半夜裏,也偶有雞鳴犬吠不時響起。


    而這裏,安靜的仿佛像是一個荒村般,人畜皆無,蕭索得太嚇人了。


    剛開口想問,苗氏卻驚覺,自己竟從頭至尾都不曉得對方姓甚名誰……。


    虧對方還一直自詡讀書人,讀書人不都窮講究什麽文雅儀風?但從始至終,男子卻不曾自報家門,這又是什麽禮儀教養???


    苗氏身形一僵,後知後覺總算察覺出不對勁的地方了。她不敢置信的抬頭望向前方引路的男子,又驚恐的看向板車後綴著的自家閨女。張了張嘴,想說什麽,卻又立馬用手捂住,惶恐自己管不住嘴禿嚕出來,會招來殺身之禍。


    【第一,絕對不能心軟,隨意釋放無處安放的善心……】


    這個時候,離家出走的腦子終於找迴來的苗氏,總算想起自家閨女再三叮嚀,告誡全家人務必警覺重視,可她在幹嘛……?


    苗氏想起剛在岩石路段,自己一時心軟,把閨女交代的話全然拋諸腦後。想到自己又給家人添麻煩,她氣的兩眼淚珠子抑製不住往外直冒。


    林老爹抬眼,見身側自家媳婦突然悲從中來,傷心的直落淚。林老爹還以為苗氏進了村,看到與林家村略有些相似的殘破景象,觸景生情,這才止不住潸然淚下。


    “別難過了,隻要咱們一家好好的,齊齊整整在一起,總有一天,我們還有機會再重建家園。”


    少年夫妻老來伴。


    苗氏陪著自己熬過了多少個艱難辛酸的日子,卻從未有過一句怨言,林老爹心裏對妻子是心存愧疚的。


    因此,眼見妻子泣不成聲,更心疼不已,顧不得在外邊,周圍還有旁人在場,一把將妻子攬進懷裏,輕拍後背低語安撫。


    男子原本還擔心這夥人察覺出村裏的異樣,內心忐忑,心下瘋狂打著腹稿。想著萬一對方問起,該如何掰扯過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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