等內侍領著他前去議政殿的路上時,朱由榔突然想到了什麽,有些不確定的問道:“那首輔丁大人可是丁魁楚麽?”


    內侍一聽這話,立馬吃了一驚,他環顧了一下左右,神情略帶驚慌的低聲對朱由榔說道:“幾日不見,陛下怎把丁大人的名諱給忘記了?”


    “額,隨口一問罷了。”


    因為一句話差點漏了底,朱由榔心下立馬警覺,不敢再隨意說話了。


    此時行宮的議政殿內,丁魁楚頭戴烏紗,身著一品仙鶴補服,正恭恭敬敬的站在金台的丹墀下。


    等朱由榔整理好衣冠進入大殿,內侍一聲宣唿,殿內頓時響起一陣迴音。


    丁魁楚見皇帝來了,眉目舒展,麵容恭謙肅穆,他彎腰躬身行了一禮後,道:“迴稟陛下,供奉局上月所得二十萬兩捐納銀,老臣已將其盡數解入宮中,如何支取全聽陛下裁決!”


    朱由榔端坐在主位上,仔細聆聽著丁魁楚的一言一語,心下暗暗揣度其意。


    通過前世的曆史,他知道丁魁楚這人不僅是個巨貪,還是個牆頭草,根本不能拖之信任。他說得銀二十萬兩,實際估計遠不止此數。


    隻是如今他連心腹貼幾人都沒幾個,即便心裏清楚,也沒辦法去查證。當然,即便能查也不能去查,否則逼得這個權臣狗急跳牆,那就全完蛋了。


    從丁魁楚的話中,朱由榔知道他有意把這二十萬兩全部充入內帑,給自己做私房錢用,可以隨意花銷而不必擔心戶部堂官們聒噪。


    捐納銀本來是要入戶部國庫作為行政開銷用的,皇帝實際得不到幾個子,內廷的花銷到時候還得靠戶部接濟,二十萬兩若是入了戶部,能從中撥個兩三萬兩給皇室就了不得了。


    如果朱由榔不是穿越者,清楚丁魁楚的為人,說不定還真會被他假公濟私的假仁假義所打動。以為丁先生是個忠君愛國的大忠臣,果然大忠似奸!


    既然是送上門的錢,朱由榔不收白不收,此刻的他正缺錢呢。沒有錢袋子,就沒有槍杆子,這點他很清楚。


    “宮中花銷不必太多,有個十五萬兩銀子也就夠了。朕聽聞朝廷用度最近頗為拮據,餘下的煩請先生差人解入戶部錢倉吧!”


    “陛下仁慈天生,老臣代行都文武謝陛下體恤之情!”


    丁魁楚沒想到皇帝能主動吐出五萬兩給戶部,心下微微詫異,麵上確是一臉的感動。


    捐納銀的事情處理完後,丁魁楚正打算告退。


    朱由榔叫住了他。


    “隆武朝原兵部尚書兼東閣大學士陳子壯,先生可知否?”朱由榔端起茶壺,抿了一口茶後,好似不經意的說道。


    陳子壯是嶺南三忠之一,隆武朝就做到了內閣大學士,論資格完全可以入閣,做首輔都沒問題,永曆朝建立伊始,因為被丁魁楚和司禮監掌印王坤排擠,沒能入閣,此刻正謫居廣東南海老鄉。


    此人名族氣節是不用懷疑的,特別是他手上還有兩萬多招募到的義軍,外加數千戰力不俗的廣西土司狼兵。如果能調來行都,將會是一個極大的助力!行都的防衛也能更牢固一些。


    丁魁楚不知道皇帝為什麽突然問這個,但還是恭敬的迴道:“陳集生乃嶺南碩儒,賢德有名,又是先帝肱骨重臣,功勳卓著,老臣怎會不知?”


    “嗯,朕有意命他入行都當兵部尚書同先生一同總督京營兵馬,不知先生以為如何?”說完眼睛直勾勾的看著丁魁楚。


    丁魁楚聽完一陣好笑,陳子壯原本就是他擠兌走的,怎麽可能再召入行都來給他添堵?他還沒慷慨到願意和別人共享權力的程度。


    原本想直接迴絕,考慮到不能讓自己有意建立的忠臣形象受損,他決定迂迴一下。


    “老臣感謝陛下信賴,不過兵部尚書一職權責重大,可否容老臣迴去與其它的閣老們商議一下?”


    “啊,先生果然老成謀國,朕準了!”


    朱由榔原本就知道丁魁楚不會輕易同意,沒想到真如他心中所想,一上來就和他打了個太極,他到要看看這廝最後能商議出個什麽結果來!


    與此同時,一個穿綠袍,套官靴,左頰有塊樹葉形青色胎記的小使宦官快步邁入了內廷文書房內。


    房內麵白無須,眼光敏銳如鷹的王坤正低頭欣賞著下屬孝敬他的一個半尺多長的翡翠如意,看到簾外的身影,順手便將翡翠如意重新放迴桌上的紅錦長盒裏。


    等小使宦官掀簾入內,叩頭請安後,王坤方慢悠悠的抬起頭,淡淡的問道:“皇爺今日如何?”


    他臉有些浮腫,似帶病相,說話時更多時候又是輕言細語,看上去不像是一個挾勢弄權的奸梟,倒像是一位滿腹經綸而又不失謙恭的好好先生。


    小使宦官忙一五一十如實將皇帝的起居、飲食,以及做了什麽事,見了什麽人,說了什麽話等等情況都向他稟報了。


    他默不作聲,細致而耐心地聽著,稟報完了,他略點一下頭,小使宦官便小心翼翼的退了出去。


    這個向王坤稟報皇帝日常情況的小使宦官叫汪嚴,是個管事牌子,他還不是直接監視朱由榔的人,他手下眾多的耳目遍布內廷各個角落,尤其朱由榔身邊的禦前內侍裏就有他的耳目。


    耳目們將朱由榔日常活動都看在眼裏,記在心裏,然後以口頭或手書的方式通過某一個或幾個中間環節傳遞到汪嚴那裏,由他向王坤報告。


    這幾乎是一個很完備的監視係統,能夠使王坤隨時掌握皇帝和大臣的情況,這種對皇帝日常監視仿佛由來已久,他由最初對皇帝生活無微不至地關心,變為關注到皇帝的日常行為動態和言談,這就大大超越了關心的界限而成了不折不扣的全天候監控。


    早在朱由榔還是藩王時,作為王府總管的王坤就有了這個習慣,以致後來到朱由榔登基成為皇帝時他就順勢健全完善了整個耳目係統,每天都血液循環般周而複始地運行,而作為被監控對象的朱由榔,對此至始至終都無所察覺。


    王坤憑著這套耳目係統,摸清了朱由榔的一切喜怒哀樂,處處討得皇帝的歡心,簡在帝心,並在與朝臣的政治鬥爭中時時搶占先機,先發製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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