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什麽!?」


    鄉親們一聽這話,他們第一反應是振奮。然後第二反應卻是懵逼。


    隻有高風心念一動,他就想到了——「是承哥兒?」


    「沒錯。」甘昊麟點頭,他就朝著高風一拱手,「恭喜高舉人,令侄此次前去縣城參加考試,一舉拿下案首,而且還是東山縣乃至整個東川府兩百年來最年輕的案首,此事現在已經傳遍了整個東川府,就連田知府聽說後都已經差人去接他去省城一見。你們雙柳村以後可算是有一個能拿得出手的人了!」


    「太好了!」


    聽到這話,一直縮在角落裏的村長立馬精神大振,他一個激動跳起來大叫:「我們雙柳村可算是要出一個官老爺了!以後我們就不用怕雙橋村,也不用怕其他任何人來欺負我們了!」


    「村長!」高風趕緊過去拉住他,「承哥兒現在還隻是考中了一個秀才而已。至於其他的,那些還早呢,您先別把話說得太滿。」


    「就是,小時了了,大未必佳。不過一個案首而已,而且還是小小一個縣城裏頭的,這有什麽好得意的?有本事你們讓那小子接下來府試會試殿試全都考第一名,我才服氣!」季公子又忍不住冷聲喊。


    不過,在知道雙柳村現在已經有了一個正兒八經的秀才後,他的氣勢已經軟和了許多,說話的底氣都不那麽足了。


    但他的這一聲喊還是迅速讓沉浸在狂喜中的鄉親們清醒了過來。


    他說得的確有幾分道理。高風還是舉人呢,這個人都這麽不把他放在眼裏。那麽現在,承哥兒還隻是一個小小的秀才,接下來什麽時候考中舉人,再什麽時候能進京考進士還不一定呢!


    而且在這個期間,季公子要是想對他們做點什麽,那也就是他隨便心念一轉的事!


    於是,心頭好容易燃起的希望之火再次被無情的澆滅,他們再次陷入無盡的沉默當中。


    隻是季公子放完了狠話,他就一甩袖子:「算了!看著你們這群人這要死不活的德行,小爺心情都不好了。這些蛇皮你們要就拿迴去,小爺我還不稀罕要呢!」


    說完,他轉身就走。


    他的那群小廝自然也把收繳來的蛇皮蛇肉幹都隨手一扔,人就浩浩蕩蕩跟著季公子走了。


    好容易解決了這個人,甘昊麟就擦擦額頭上的冷汗。


    「高老闆,實在是對不住,這個姓季的他爹剛升官了,都已經和我爹平起平坐,所以他現在就覺得自己在我跟前能揚眉吐氣了,一天到晚都跟隻嘚瑟得公雞似的,到處耀武揚威。不過我怎麽都沒想到,他為了顯擺自己的能耐,居然都找到這裏來了!」


    「沒事,事情解決了就好。」高風隻是搖頭,「這件事還要多謝你。要不是你及時出麵,還給我們帶來這個好消息,事情怕是不會這麽容易了結。」


    「哎,可不是嗎?這年頭,有權有勢就是一切。這也是沒辦法的事。」甘昊麟低嘆一聲。他自覺沒臉再麵對高風,畢竟這個季公子可是他帶來這裏的!所以他再朝著村長以及鄉親們認個錯,就趕緊轉身走人了。


    「我去追上姓季的,再去好好的教訓教訓他,一定不能讓他再來找你們的麻煩了!」


    有他這句話,鄉親們的心卻並沒有怎麽放下。


    畢竟甘昊麟自己都說了——季公子他爹現在和甘昊麟的爹官位差不多,季公子早不把他給放在眼裏了,那他現在又能有幾成把握說服那個人?


    大家連忙迴頭看向高風和村長,就見村長也一臉愁苦。


    「好了沒事了,大家都散了吧!這裏都是誰家的東西,你們自己認一認,找到了就拿迴家去吧!接下來……大家都小心點,千萬別得罪那些權貴人家的公子哥。」


    「還有風哥兒,你跟我來一趟。」


    「好。」高風低下頭,就跟著村長走了。


    目送這兩個人的身影漸漸走遠,鄉親們也才紛紛長嘆口氣。


    「我才發現,原來咱們手裏光有幾個錢一點用都沒有!除了能多吃幾口肉,多扯幾尺布做幾件鮮亮的衣裳,還能幹什麽?可有權有勢就不一樣了,他們可是想對付咱們就能對付咱們的!而咱們隻要被盯上了,那就死定了!咱們的確還是差那些權貴人家太遠了啊!」


    「所以說,光有錢沒用,更重要的還是得有權。可有權的話……也就隻能讓家裏的男丁去讀書考功名了。在那之前,咱們還是低調些的好。」


    「是啊是啊,低調最好。不然誰知道哪天咱們又不小心得罪了哪位貴人,然後就被人給滅了?這貴人的心思可不好猜啊!」


    ……


    大家紛紛嘆息著,各自找到自家的東西,就抱著東西,長籲短嘆的迴家去了。


    接下來,這些人浮躁的心思果然沉穩了許多。就連和雙橋村那邊幹架的事情也少了,一個月最多一兩起。


    當然,這些都是後話。


    隻說現在。


    高風跟著村長一起迴到村長家裏,兩個人跨過門檻後關上門,就看到村長家院子裏正穩穩坐著兩個身影。


    見他們來了,這兩個身影立馬站起來,笑嗬嗬的朝他們行禮。


    「高老闆,黃村長,剛才我的戲唱得怎麽樣?夠不夠逼真?要是有哪裏不夠好的,你們千萬要給我指出來,我好改!」


    外頭的鄉親們絕對不會想到,眼前這個對他們態度這麽親熱溫和的人,赫然就是方才在醉仙樓門口大吵大鬧,還對村長動手動腳、還口出惡言的季公子!


    而在季公子身邊,還一臉微笑的,當然就是緊跟著季公子離開的甘昊麟了。


    他也上前來對村長行個禮:「情急之下,我們誤傷了您,這是我們不對。我們向您陪個不是,還望您海涵。」


    「沒事沒事。」村長趕緊擺手,「這樣看起來反倒更逼真了,這是好事。我看剛才村裏那些人都被嚇得不輕呢!臨走的時候他們的臉色一個個比我還白,現在肯定受到教訓了。隻要把他們給震懾到了,那就行,我這把老骨頭硬著呢,沒事的!」


    看他蹦跳幾下,果真安然無恙的樣子,大家也都放下心,也才一齊露出笑臉。


    要是村裏有人看到,他們肯定會好奇:剛才這群人不還鬧得不可開交嗎?最後還不歡而散了。可怎麽一扭頭,他們卻又在這裏湊到一起,還相處得這麽和睦?


    這件事就要從頭說起了:原來,甘昊麟和季公子都是高風請來幫忙的。而且這兩個人,一個唱黑臉,一個唱白臉,就將世家公子的囂張霸道展現得淋漓盡致,也好好的讓雙柳村的鄉親們看到了當有錢人對上有權有勢的人的時候是什麽結局。


    更何況,他們現在也還沒有錢到那個份上呢!


    村長自然也是助演。一開始高風去和他商量要給鄉親們好好的上一課,好幫助他們認清事實的時候,村長就滿口答應。


    他是一村之長,當然打從心底裏的希望村子能繼續發揚光大。對於鄉親們現在飄飄然的德行,其實他心裏比高風還要著急。因此高風才來找他提了一句,他就毫不猶豫的點頭了。


    也是因為這個緣故,今天他演出得也分外賣力。


    這一晚,好些村民應該都睡不著覺了。


    但高風一群人卻都對這個成果很滿意。


    所以他們一群人聚在一起,讓村長家的人悄悄的去客棧端來幾個下酒菜,他們幾個人湊在一起,小小的辦了一個慶功宴。


    酒席上,高風又忍不住問甘昊麟:「甘公子,方才你說的是真的嗎?承哥兒他果然中了案首?」


    「那還用說?這麽大的事情,我想扯謊也扯不了啊!」甘昊麟毫不猶豫的點頭。


    說著,他還衝高風搖頭。「高舉人你也真是的,家裏藏著這麽大一個寶貝,你居然一聲不吭,一直藏著掖著到現在!這次要不是高承去參加鄉試,一鳴驚人,我們怕是都不知道你家裏還有一個這麽厲害的侄子呢!」


    高風無奈搖頭。「我本以為他就是去摸一下門路,結果誰知道……」


    「哎哎哎,這種矯情話你就別說了啊!多說傷感情!」甘昊麟連忙打斷他,「想當初,我練武不行,我爹為了逼我進學,愣是拿鞭子抽我,趕我進學堂。為了讓我有興趣讀書,先生也換了一個又一個,花的錢一個比一個多。就這樣,我也沒學出什麽名堂來。結果你家侄子這才讀書幾年,他就已經遠遠勝過我們了!這事想想我還覺得臉上臊得慌呢!」


    季公子也感嘆著直點頭。「我也一樣。因為這個,我爹可沒少說我,我爺爺更是大罵我是季家的恥辱,差點就把我趕出家門了。所以說啊,老天爺造人,那都各自有各自的天分。比如這個高承就是讀書好,高老闆你們夫妻養蛇好,至於我們幾個嘛……反正直到現在,我自己什麽其他天分沒發現,倒是在吃喝上十分的專精!」


    「哪有。季公子你唱戲也好,今天的這齣戲你就演得很好,我都差點信以為真了。」高風對他舉起茶碗。


    季公子頓時得意起來。「說起唱戲,我還真能吹噓上幾句。從小到大,隻要是我聽過的戲,隻聽一遍我就能一字不漏的唱出來,強調韻腳一點不差,好些次給人聽到了,還以為就是那個角兒自己在唱呢!」


    隻是馬上,他又臉一垮。「隻可惜我爹卻說,唱戲那是下九流的玩意,我們權貴人家的子弟可不許玩這個。我隻能背著他偷偷的唱幾句,還老是被他抓到,然後抓到了就打。你們說,明明都是愛好,怎麽還分出個三六九等來了呢?」


    「愛好沒有三六九等之分,自己喜歡的就是最好的。所謂的三六九等,不過是有些人出於自己的利益考量特意劃分出來的。其他人又因為各自的利益關係,曲意逢迎。時間一長,也就成了約定俗成的等級。其實說白了,根本就是人心作祟,卻和愛好沒有任何關係。」高風沉聲道。


    啪啪啪!


    聽他說出這番話,季公子頓時激動得直拍手。


    「好啊!高老闆你果真是真知灼見。你這番話正合我意,我也是這麽想的!」


    「其實這話不是我說的,是我娘子。」高風說道。


    「是嗎?」季公子點點頭,「你的夫人也是一個奇女子,這個我一直都知道。看來我選擇和你們做朋友是對的,你們真是我的知心人!」


    說著,他就連忙舉起酒杯要朝高風敬酒。


    而且一杯不夠,他連敬了高風好幾杯。


    喝到高興處,他還放下酒杯站起來:「今天我心情好,我來給你們唱一段戲!」


    他的戲的確唱得好。腔調婉轉悠揚,身段也婀娜多姿,眼神更是嫵媚誘人。要是換上戲服,那活脫脫是一個嬌俏的小娘子。


    隻可惜,囿於他的身份,他這樣的麵貌註定隻能讓親近的人看上幾眼。在外人跟前,他是露都不敢露出一點端倪的。


    高風這麽不愛熱鬧的人,在看過之後,他都不禁拍手叫好。


    村長和甘昊麟更不用說,兩個人更是不停的鼓掌,就讓季公子更有興致,一連給他們唱了好幾首。


    如此一來,賓主盡歡。


    吃完酒席,高風迴到家裏,他都不禁向顧采寧感嘆:「季公子在唱戲上的確很有天分。隻可惜……哎,這也隻能成為他私底下的一個愛好,永遠端不上檯麵。」


    「一個人要想光明正大的把自己的愛好公諸於眾,要麽豁出去臉麵什麽都不管,要麽就是讓自己足夠強大,那麽不管他喜歡什麽,別人都隻有笑著拍馬屁的份,時間一長,這個愛好就被捧高了。既然他這兩樣都做不到,那就隻能像現在這樣憋憋屈屈的。」顧采寧冷聲道,「不過,這也是天下大部分人的常態。畢竟能隨心所欲的活著的人太少了。」


    「是啊!」高風點頭表示同意,「所以咱們還得繼續朝上奮鬥。我們辛苦這麽多年、為了生活壓抑自己也就算了。但我們的孩子絕對不能活得和我們一樣。」


    「不,我們的壓抑也隻是暫時的。等以後,我們也能站在人群頂端,徹底放飛自我。」顧采寧一臉認真的糾正他。


    高風頓時一陣心潮澎湃。


    「你說得沒錯,肯定會有這麽一天的!」


    說到這裏,夫妻倆不禁相視一笑。


    如此,時間又過去半個月。


    然後,承哥兒終於迴來了!


    他不是一個人迴來的,而是騎著高頭大馬,被縣太爺的衙役們吹吹打打的送迴來的!


    到這個時候,整個東山縣上下的人就都知道——觀音鎮雙柳村的高承中了這一科的案首!


    而且,這個案首才剛滿十歲!


    於是,消息一下爆炸了,所有人聽說消息後都趕來看熱鬧。而高承在中了案首之後就已經騎著馬遊過街,後來又挨個在縣太爺和知府大人跟前露過麵了。所以現在再被人這麽圍觀,他也一點都不害怕,反倒麵帶微笑,還不停的抬手和兩旁的人打招唿。


    落落大方的姿態,讓看到的人都對他讚不絕口。


    再稍稍打聽一下,當知道高承是高風的親侄子,大家就都恍然大悟。


    「原來是高舉人的侄子啊!那就難怪了。這個高舉人就是個厲害的,那麽他的侄子肯定也不會差到哪裏去。都是一家人,他中案首那是應該的!」


    大家自然而然的就把高承和高風給聯繫到了一起。至於高承他親爹高天賜,則是直接被人給無視掉了。


    不止是外頭的人這麽說。當高承被人吹吹打打的送迴雙柳村的時候,雙柳村的鄉親們也都是這麽感嘆的——


    「這孩子多虧一早就跟了風哥兒一家子。不然的話,要是跟在他爹身邊,這麽一棵好苗子肯定就廢了!」


    「風哥兒真是心善啊,被他娘他弟弟欺負了這麽多年,到頭來還以德報怨,好吃好喝的把反承哥兒養大了不說,還花了那麽多錢供他讀書考學。以後承哥兒可得好好報答他才行!」


    這話聽在田氏耳朵裏,她可不樂意了。


    「明明承哥兒是我的親孫子,我兒的親兒子。他讀書這麽好,全都是多虧了我兒!高風那野種不就是有幾個臭錢嗎?他有那麽多錢,不也沒把兩個閨女給教好?你們看看他家裏那兩個丫頭都野成什麽樣了!還有那個兒子讀書也不行嘛!所以還是我孫子自己厲害,他能考中秀才多虧了我兒會讀書!」


    說這話的時候,她正蹲在村子裏醉仙樓的後門口等著收別人吃剩下的飯菜。


    那一次把他們母子倆拖到陳家祖墳裏,當著他們的麵將陳旭冉給打得半死後,高風就再也沒有理會過他們母子倆,隔壁鄰居家也徹底斷了對他們的接濟。


    沒吃沒喝,他們母子倆餓得前胸貼後背。


    虧得很快,村子裏就開了酒樓和客棧。每天這兩處都會多出來許多剩菜剩飯,村裏好些野貓野狗都守在後門口等著酒樓夥計把剩菜剩飯扔出來好一飽口福呢!


    田氏很快也發現了這個寶地,從此一到飯點就守在這裏。不僅自己吃飽喝足,還能打包迴去把兒子也給養得白白胖胖的。


    對於田氏這樣的舉動,酒樓和客棧的夥計自然第一時間告知了高風和顧采寧。


    顧采寧隨意擺手。「能腆著臉幹出這事也是她的本事,那就隨便她吧!」


    於是,田氏就長期駐紮在了醉仙樓後廚。


    這樣,每天他們母子都能吃到酒樓裏的新鮮飯菜——雖然是別人吃剩下的,但也是有魚有肉,可比他們之前的生活強多了!


    時間一長,這母子倆竟然還都長胖了不少!


    當然,一邊白吃著醉仙樓的飯菜,她嘴裏也沒少對高風和顧采寧夫妻倆罵罵咧咧。還有高承,這個沒用的孫子更是她這幾年集中咒罵的對象——


    「都怪他!要是他一開始麻溜的把顧寧娘肚子裏那塊肉給卸了,高風那野種肯定就隻顧著傷心,又哪來的心思發瘋?我們現在這個結局,全都是他害得!」


    私底下,她也去找過高承好幾次,高承始終避而不見。她就罵得更狠了。


    結果現在,高承中了案首,榮耀歸鄉,她就一改之前嫌棄的態度,把這個孫子沒口的誇。


    當然,在誇孫子的時候,她也沒忘記鄙夷高風一家。


    身邊的人聽到她這麽說,他們都聽不下去了。


    「你孫子再厲害再會讀書,要是沒錢供他上學堂念書認字,沒錢給他買筆墨紙硯,沒錢送他去縣城趕考,那他也當不了案首啊!所以說,這一切還是歸功於高舉人!」


    「我呸!還高舉人呢,那野種一個大字都不認識,這舉人身份就是白撿迴去的。他養我孫子,那是他欠我的,現在隻是在我孫子身上補迴來而已。那是他應該做的!」田氏狠狠唾了口。


    正好這個時候酒樓夥計又出來放菜。聽到田氏這麽罵高風,他不樂意了:「有你這樣的人嗎?一家子白吃我們東家的,結果還在這裏罵街?這些東西我不給你了,你給我滾!」


    「哼,滾就滾!你當我稀罕你們這裏的破菜爛飯啊?現在我孫子都已經是秀才了,以後光靠他我們就能吃香喝辣。等他以後考中當官了,迴頭你們還都得迴來求他提攜呢!」


    田氏得意的撇撇嘴,她就連剩菜都不要了,趕緊拔腿就跑迴家和兒子商量這件事去。


    「我呸!」


    夥計見狀,他也狠狠唾了口。「端起碗吃飯,放下碗罵娘的玩意,你就先給我嘚瑟去吧!不過,就你家那大孫子……嗬嗬,你想依靠他?那你們還是做夢更實在!」


    此時在村子前頭,高承已經騎著馬來到了高風家大門口。


    看到高承穿著秀才的青布長袍,長身玉立騎在馬背上,被人眾星拱月一般的簇擁來到自己跟前,他心底都油然生出一股驕傲感。


    他突然明白了張元立夫妻在聽說瑋哥兒在邊關立功,還升為十夫長後為什麽會那麽得意了。現如今自己的侄子才不過中了個秀才,他也開心得不行,甚至都生出了想要到處去炫耀一下的心思!


    不過他好歹忍住了。


    駿馬穩穩停下腳步,高承就翻身下馬,然後他對著站在門口的高風和顧采寧躬身一禮:「侄兒去縣城趕考,本來上個月就該迴家的。結果稀裏糊塗拖到現在,讓伯父伯母擔心了,還請伯父伯母見諒。不過,好歹侄兒不負您二老的期望,考迴來一個秀才的功名,所以就請伯母伯母看在這個秀才功名的麵子上,饒恕侄兒一迴吧!」


    這小傢夥!


    他也知道他一去兩個多月,卻遲遲沒有送迴來任何消息是不對的啊?


    不過,才剛認錯,馬上他就又開始為自己找理由開脫。這小傢夥簡直跟條泥鰍似的,滑溜得很!


    高風轉頭看看顧采寧,就見顧采寧含笑點頭。


    他才頷首:「迴來就好。你可是咱們村裏的第一個秀才,你這個功名可是給村裏大大長了臉麵了,伯父哪會責怪你?現在我已經讓人準備了酒席,你趕緊進來梳洗一下,馬上就要開席了!」


    「是,多謝伯父伯母!」高承趕緊點頭。


    隻是話音剛落,就聽到旁邊傳來一聲高喊:「慢著!」


    大家紛紛轉頭去看,就見田氏手裏推著一輛獨輪車,獨輪車上赫然癱坐著她的寶貝兒子高天賜。


    這母子倆逕自來到高承跟前,田氏一臉關切的看著高承:「承哥兒,你是咱們老高家的孩子,現在你考中了秀才,還是案首,這可是咱們老高家的臉麵!那麽這個酒席就該你爹為你主持才對,你爹等這一天可都等了好多年了!」


    高天賜恨恨的盯著高承這張和翠翹幾乎一模一樣的麵孔看了好一會,他才說道:「沒錯。我是你親爹,那麽現在你的喜事,那就該我來主持才對。」


    說完,他還斜眼瞥了高風顧采寧夫妻一眼。「大哥大嫂,這幾年多謝你們幫我照顧我兒子。不過現在,這孩子我們要接迴去了。你們應該沒意見吧?」


    語氣裏的得意和高高在上,簡直讓人想把他從車上拽下來再狠狠打一頓!


    至少,四周圍的鄉親們都被他這一通不要臉的話給氣著了。


    「高天賜,你要不要臉?承哥兒他能有今天,可全都多虧了風哥兒!他辛辛苦苦培養反承哥兒到今天,好容易出了點成功,你就顛顛的跑過來摘桃子,你良心都被狗吃了?」


    「兒子是他們心甘情願給我養的,又不是我逼他們。反正承哥兒是我親生的,現在我就要把我親兒子接迴家,你們誰有資格攔著?」高天賜不以為恥,反倒得意洋洋的斜眼睨著高風那邊。


    不管他怎麽瞎嘚瑟,顧采寧和高風的反應一直十分平靜。


    一直等到他把話說完了,顧采寧才淡然問高承:「承哥兒,這事你是怎麽想的?」


    高承慢條斯理的迴答:「侄兒這些年雖然承蒙大伯大伯母照顧,但父親大人的生恩侄兒一直不敢忘記。所以現在,由侄兒的親爹來為侄兒主持這個喜事,於情於理都是應當的。」


    「呸!白眼狼!」


    「高承,你忘恩負義,不得好死!」


    村裏人聽了,立馬有人開始咒罵高承。


    可不管他們怎麽罵,高承都是一臉淡然。


    「隻不過……」


    很快,他又慢悠悠的開口:「不過我要事先和你們說一句——在迴家之前,我剛在省城的石頭齋定了一套文房四寶,那些花去了我未來一年的祿米。所以,接下來孩兒的書本以及一幹雜費,以及和縣城的同門們來往的費用,就隻能靠你們了。」


    「你說什麽?!」


    田氏立馬拔高音調。


    高天賜也睜圓了雙眼:「你個敗家子!石頭齋的一桿狼毫筆就要四五兩銀子,一套文房四寶少說也要二十兩。這麽多錢,都夠咱們一家子嚼用一年還有餘的,你竟然都花了?」


    「身邊的同門都是用的這樣的東西,我怎麽能落下風?那以後我還怎麽在人群裏混?」高承一臉委屈。末了,他還低聲咕噥了一句,「再說了,以前我的筆墨紙硯也都是用的這個檔次的,大伯大伯母付錢都爽快得很,從沒有皺一下眉頭。」


    「既然這樣,那就繼續讓他們給你出錢好了!反正你考中了,他們臉上不一樣有光?」田氏立馬就說。


    顧采寧一聲冷笑。「我臉上是寫著『我是冤大頭』幾個字嗎?想帶你寶貝孫子迴家,那現在你們就給我滾!」


    高承麻溜的又朝田氏高天賜母子討好的笑了笑:「奶奶,爹,咱們趕緊走吧!孩兒在外奔波了許久,現在已經累得不行,正想迴家洗澡睡一覺呢!」


    「迴家個屁啊迴!」田氏破口大罵,「你個敗家玩意,我們家可養不起。你趕緊哪涼快給我哪裏呆著去,我家可不是你家!」


    說著,她就趕緊推上寶貝兒子,一溜煙的跑了。


    目送這對母子揚長而去,高承就又迴頭對顧采寧和高風兩個人一拱手:「奶奶和我爹又不要我了,大伯大伯母還請發發善心,再收留侄兒一次吧!」


    高風轉頭看向顧采寧,顧采寧就點頭。「那就進來吧!」


    「多謝大伯,多謝大伯母!你們二位的收容養育之恩,侄兒沒齒難忘!」高承趕緊道謝,就連忙跟在他們後頭又跨進了高風家的大門。


    進門之後,高風才迴頭看他一眼。「承哥兒,剛才你對你奶奶和你爹的態度……」


    「哦,就當做是我給大伯你們養我這麽多年的一點迴報了。順便,也為我以後和他們斷絕關係打下基礎。」高承淡然迴應,「等以後我考中了更高的功名,我可不想被這麽兩個上不了台麵的人拖後腿。」


    轉瞬之間,他臉上的討好和歡喜都一掃而空,取而代之的是一臉的淡漠無情。


    冰冷的語氣,冰冷的眼神,卻出現在一個才十歲的孩子身上,莫名讓人後背一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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