山洞中過了一夜。次日清晨,餘小草查看了獵戶們之中兩個傷得稍微重一些的。傷得最重的那個,左手臂手肘以下的部分,被齊生生地咬斷。如果沒有小草拿出的傷藥止血的話,估計這會兒早就沒命了。另一個肩膀上被抓掉一大塊肉,血唿啦的挺瘮人的。


    無名村這次總共出來二十六名獵戶,以捕獵經驗豐富的靳天魁為首,大部分都是父子和兄弟的關係,互相之間也大多沾著親帶著故。因而在白虎出現的時候,那個首先被襲擊咬斷胳膊的獵戶,才不至於被同伴丟下來喂老虎。


    獵戶們出來已經十天了,一開始的時候還算比較順利,沒有遇到大型的猛獸。不過,在山林的外圍,能夠賣得上價錢的獵物太少。為了整個冬天在鎮上的花銷,他們經過表決後,一致同意再往裏麵走走。


    前麵幾天,隨著有著珍貴皮毛的獵物不斷增加,他們都為自己的決定感到慶幸。要知道,一塊紫貂皮,即使是賣給二道販子的話,也能有幾十兩銀子的收入。如果運氣好,遇上某權貴家的下人過來直接采購的話,價格很可能再翻一番。現在,他們每家幾乎都幾塊皮毛的收獲。


    嚐到甜頭的他們,抱著僥幸的心理,漸漸接近山林深處。靳天魁憑著自己二十多年的狩獵經驗,和敏銳的觀察力,帶著獵戶們驚險地躲過了幾塊猛獸的地盤。可是,終究沒有躲過護崽兒白虎的進攻。


    朱俊陽沒出現之前,靳天魁和獵戶們麵對兇猛的白虎,內心是絕望的。那兩個受傷的人,甚至要用自己的性命拖住白虎,給親朋爭取逃跑的時間。其他人卻沒有一個願意拋下親人朋友,一輩子活在自責和悔恨之中的。一群人卯足了力氣,施展所有手段,期許著能夠在氣勢上嚇跑猛獸,或者誤打誤撞地殺掉對方。


    可是,他們哪裏知道,這是隻剛剛下過崽兒的母虎。母虎以為他們會傷害自己的孩子,所以一上來就下了死口,不留一點餘地。他們手中的獵叉獵刀,在白虎的麵前成了玩具,掙紮了半天除了激起白虎更大的兇性,一點都沒傷到猛獸的分毫。


    受傷的人越來越多,血腥味把白虎的兇殘完全激發出來。正當他們絕望地等死的時候,一襲黑衣的朱俊陽如同天神降臨一般,出現在他們麵前。兇猛無敵的白虎,在他麵前像隻柔弱的貓兒一般,幾個眨眼的時間裏,就躺在地上成了一具屍體。


    靳天魁內心稍稍平複後,想上前答謝救命之恩時,黑衣男子冷著一張臉,淡漠地看了他一眼,彎腰把虎屍扛了起來。數百斤的白虎屍體,就像沒有重量似的,掛在他的肩頭。


    男子扛著屍體在附近轉悠了一圈,迴來的時候,一隻手一直護在自己的胸前,不知道到底什麽東西值得他珍視。迴來的路上,靳天魁一直想上前表達感激,可黑衣男子一直用拒人千裏之外的態度,麵容冷峻,一言不發。


    直到山洞中奔出一個粉色衣裙的精致少女,他渾身的冰霜才瞬間融化。溫暖的笑容,隻為一人綻放。眼前這個麵露寵溺包容的男子,跟剛才冷若冰山的那個判若兩人。靳天魁這時候才有機會向他表達自己的感激之情。


    他們今天的確是幸運的,不光是因為獵物頗豐,也不單單是因為在危機時候有人救下他們,更因為那位笑容甜美,漂亮如仙子般的少女,慷慨地拿出了同仁堂出品的傷藥。


    靳天魁去過幾次府城,那兒的同仁堂生意特別好。他打聽過,同仁堂的傷藥和成藥,一旦上架很快就清售一空。有的人家為了買一份成藥,讓家中的下人守在同仁堂門口,發現有運送藥材的車隊過來,立刻在門前排好隊,眼巴巴地等著買餘家出品的成藥。


    同仁堂的傷藥和成藥如此暢銷,不是沒有原因的。據說同仁堂的金瘡藥,止血、消炎效果極佳,傷口愈合快!成藥避免了煎藥過程中藥性的流失,見效更快。而且比起喝苦苦的藥汁來說,能夠掰開服下的藥丸子和帶著甜味的藥液,大家更樂於接受。


    靳天魁聽聞傷藥效果好,曾經打算買一份備在家中。獵戶嘛,捕獵過程中受傷有時候是難免的,傷藥是他們家中必備藥品。可是到櫃台一問,一瓶傷藥竟然要五十兩銀子。他們賣多少野味,才能湊夠一瓶傷藥的銀子啊!舍不得銀子的靳天魁,最終選擇了普通的傷藥。


    可他們跟小姑娘非親非故,人家一出手就是一整瓶同仁堂的傷藥,這是多麽大的恩情啊!同仁堂的傷藥果然有它貴的價值,看著斷了胳膊的外甥敷上傷藥以後,痛苦減輕了不少。今天早上再去看,血止住了不說,有的地方已經開始結痂了。另外一個傷了肩膀的,已經能沒人事似的到處走動了。


    “靳大叔,你們跟我們一起下山吧,這樣路上有個照應!”餘小草說通了朱俊陽,決定好事做到底,把這些獵戶平安帶下山。畢竟,這裏不安全,誰知道會不會再遇到一隻猛獸?


    靳天魁早有此意,可是又不好意思開口,畢竟他們中間有傷員,走起來比較慢,會拖累他們的。見小姑娘主動開口了,靳天魁大喜過望,感恩戴德地一再謝過他們。


    今天他們真是遇上活菩薩了!從對方互相的稱唿上,他已經猜測到三人絕對非富即貴,尤其是那名黑衣男子,竟然貴為郡王。可是,他們身上卻沒有權貴的驕縱和目中無人,一再對他們這些低賤的老百姓施展援手。這樣的權貴,他活了四十多年,第一次見到。


    靳天魁不敢讓貴人久等,趕緊讓獵戶們收拾東西,帶上獵物,扶著傷者,緊跟在貴人們的身後,生怕他們嫌棄自己一眾拖了後腿。


    慢條斯理地吃完簡易的早餐,朱俊陽扛起了那隻白虎的屍體,又順手從旁邊一對整理好的皮毛中,拎了包剝下來的皮毛。因著獵物太多,他隻把皮剝下來,肉都便宜山裏的其他食肉動物了。


    可是,即使他胳膊上掛了幾串皮毛,畢竟隻有兩隻手,地上還有一堆分量不小的皮毛呢!他朝著小草身後的春華看了一眼,見她背上、手中都是小草進山采集的草藥,再騰不出手來拿其他的東西。小草的肩膀上扛著自己的小藥箱,裏麵裝著真正珍貴的藥材,手裏還小心地捧著那隻白虎崽子。倒是蘇然大總管,兩手空空,一副出來散步的貴公子模樣。


    “蘇大總管,麻煩剩下的兩包,幫忙拿一下!”朱俊陽自然不會放著這個勞動力,朝著皮毛的方向努了努嘴。


    蘇然看了一眼那堆帶著血腥之氣的皮毛,再低頭看看自己身上纖塵不染的白衣,衝朱俊陽挑了挑眉,做了個愛莫能助的表情。他可是有潔癖的,那種髒不拉幾的東西,打死他都不會動手去拿!再看看堂堂陽郡王,扛著獵物、拎著皮毛,樣子要多傻有多傻。他得保持在小草丫頭心中的翩翩風度,讓他幫忙——沒門!


    靳天魁這才注意到山洞一角堆著的大批皮毛:紫貂、沙貂、雪貂、紅狐、玄狐、銀狐……最多的還是雪貂的皮毛,他們這是把林中所有值錢的皮毛動物,都一網打盡了嗎?


    “恩人,如果不嫌棄的話,我們可以幫著拿一部分!”靳天魁他們進深山的時候,已經把開始捕獵的普通獵物,藏在一個小山洞中,洞口搬來石塊掩上了。現在每個人身上的獵物並不是太多,還能騰出三四個人出來,幫忙搬運皮毛。


    朱俊陽狠狠瞪了蘇然一眼,把手中的皮毛重新扔迴地上,衝靳天魁點了點頭,道了一聲“麻煩!”


    他的客氣讓靳天魁受寵若驚,忙不迭地道:“不麻煩,不麻煩!跟您的救命之恩相比,這點小事根本不值一提!小山、小牧、小豹、小東,你們幾個把手中的獵物集中起來給別人拿,過來幫恩人提他們的所獲!”


    這四個年輕人,都是他的子侄,使喚起來一點都不費勁。四個年輕人人高馬大的,正是有力氣的時候,一人扛了一大包皮毛,跟在恩人的身後,朝著下山的方向走去。


    靳天魁扶著自己受傷的外甥,另一隻手拎著自己獵到的火狐和紫貂,緊跟在四人的身後。


    顧念著獵戶們中間有傷員,朱俊陽他們走得並不快,到次日黃昏的時候,才下了山,隱隱看到無名村稀疏的幾座房子。


    靳天魁看著自家房屋上空炊煙嫋嫋,心中有種想哭的衝動。差點,差一點他們就再也看不到家裏的炊煙,見不到家中的親人了。一個村子,隻剩下老弱婦孺,可想而知將來會麵臨怎樣的境地。


    “靳大叔,給柱子大哥喝口水吧,他傷得重要防止脫水!”一路上,餘小草都會把親自打迴來的水,送給幾個傷得稍微重些的傷員喝。雖說走了整整兩天的山路,卻都堅持下來了。看到斷了胳膊的王大柱臉色不太好,餘小草又給他喝了些淡淡的靈石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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