次日。


    當我拖著疲乏的身子來到花店時,曲逸塵已經一早就站在了門外。


    我瞍了他一眼,強裝鎮定。


    “約好的,今天請我吃飯!”對於我的冷淡,曲逸塵應是一早就預料到的,絲毫不以為然,。


    我從包內摸出鑰匙開門,輕笑,“曲律師來這麽早,是為了讓我請你吃早飯?”


    曲逸塵倚在車前沒說話,劣笑了下,“能多混一頓早飯也不錯!”


    我氣結,聽得出他這句話的話外之音。


    我跨步走進店裏,手裏拎著獨一份的早餐。


    曲逸塵見我走進,並沒有立即跟上來,而是返迴了車內。


    我本以為他是覺悟沒有他的早餐,準備出去選購,沒多在意,便坐在收銀台旁狼吞虎咽。


    一般早上開店門這種事就是我來,三個小丫頭貪睡,讓她們早起,並不比讓她們去跑一趟馬拉鬆容易。


    我坐在收銀台旁吃的津津有味,完全忘記曲逸塵還在門外的事。


    “豆包好吃嗎?”一道奶聲奶氣的聲音傳來。


    “好吃!”我不加思索的迴答。


    等我迴答完,正咀嚼的動作卻是頓了下來。


    我愕然抬頭,發現收銀台前麵的凳子上,曲逸塵正抱著一個紮著小辮的小不點看著我。


    小不點盯著我手裏的豆包,像個小饞貓一樣咽著唾沫。


    “阿姨,你能不能分我半個嗎?”


    見我不說話,小不點靠的我近了些,整個身子都傾在收銀台上,兩眼盯著豆包,泛著精光。


    我抬眼,曲逸塵眉眼帶笑,“我女兒!”


    他話落,我心底咯噔一下,不由得伸手撫上小不點的臉——這是我的糯糯?


    跟善良給我的照片不同,照片裏麵的糯糯,有些呆板,而且很多時候都是板著臉,皺著包子一般的小臉,但是出現在我麵前的糯糯,卻是乖巧可愛的厲害,胖乎乎的小臉跟小手,嘟著的小嘴盯著豆包做著吞咽動作。


    “你想吃嗎?”我把手裏的豆包遞到她麵前,問的小心翼翼,生怕她會嫌棄我已經咬了一半。


    糯糯把小胖身子往我麵前擠了擠,伸手接過豆包,咬的一大口,含糊不清的跟我說,“這個豆包的豆沙沒有芝琴奶奶包的好吃……”


    “芝琴奶奶的豆包很好吃嗎?”我把手裏的熱豆漿遞到她麵前,生怕她會噎到。


    “當然嘍,芝琴奶奶的豆包最好吃了,但是芝琴奶奶的豆包不是隨隨便便什麽人都可以吃到的哦,就連爸爸都不可以哦!”糯糯就著我的手喝了口豆漿,獻寶一般的說道。


    “是嗎?那糯糯很棒哦,竟然能討芝琴奶奶的喜歡,能吃到豆包……”我嘴角噙著笑,眼底不自覺的流露出來自一位母親的關愛。


    陽光從外照射進來,曲逸塵站在糯糯身後,雙手抱著糯糯的小身子,時不時扯扯她身上的衣服。


    我看的有些失神,似乎我這五年從來沒有離開過,而我們是其樂融融的一家三口。


    直到糯糯開口,換迴我的思緒。


    她偏著小腦袋,歪歪的看著我,“阿姨,你怎麽會知道我叫糯糯?”


    我看著她,不言語,那句‘因為你的名字是我取的’,卡在嗓子眼。


    我越過糯糯的小身子,看向曲逸塵,希望他可以開口為我解圍,卻發現曲逸塵一雙眼睛都係在糯糯身上,根本都不看我一眼。


    我汲氣,盡量使自己笑的自然,“是糯糯的爸爸告訴……告訴阿姨的啊……”


    說到‘阿姨’兩個字,我的心像是被剜肉一般的疼。


    試問任何一個為人母的女人,在自己女兒麵前自稱‘阿姨’都會跟我是一樣的感受。


    糯糯畢竟還是孩子,我說完,她信以為真,沒有再繼續糾纏下去。


    等到吃完早飯,糯糯在花店裏跑的玩耍,曲逸塵坐在我麵前,一臉慈愛的看著奔跑的糯糯。


    “糯糯長大了,像極了你小時候,很頑皮,看到好吃的就挪不動身子。”曲逸塵落眼在糯糯身上,自言自語。


    我看了一眼站在花簇中的糯糯,又看了一眼坐在自己麵前的曲逸塵,開口,“你今天怎麽帶她過來?”


    曲逸塵沒即刻應聲,迴頭睨了我好一會兒,才緩緩說道:“因為我知道,我在你麵前太過‘人微言輕’,如果不把糯糯帶過來,怕是現在你就該對我下逐客令了!”


    曲逸塵說完,我默聲。


    看著歡實的糯糯,提了提唇,“這五年來謝謝你照顧糯糯,你把她照顧的很好!”


    看著曲逸塵的側臉,我忽然想起善良的那句話——‘這五年來,曲逸塵又當爹又當媽,委實不容易!’


    “如果你真的感謝我,就迴來吧,替我照顧她幾年,看著她長大,看著她學業有成,看著她成家立業……”曲逸塵抿緊唇,邊說,邊把看著糯糯的視線又轉到我身上。


    我語塞,一時不知道該說些什麽。


    這爺倆跟我一坐就是大半天,中午的時候曲逸塵在外麵點了外賣,糯糯吃了不少。


    三個小丫頭進門看到糯糯時,瞪大了眼。


    燕子跟王歡對糯糯的存在很是好奇,時不時逗她幾句,李梅知曉內情,處事又穩妥,隻一直跟在糯糯身後怕她磕碰到。


    午後,我還在跟曲逸塵僵持,糯糯拿著一束百合花跑到我麵前,“阿姨,你可不可以給欣然一束百合花啊?”


    看著糯糯天真的小臉,我眼眶微微泛紅,將頭迅速低下,生怕被糯糯發現我的異常。


    見我不說話,糯糯將頭轉向曲逸塵,“爸爸,漂亮阿姨怎麽了?是生氣了嗎?阿姨生氣是不是因為糯糯不乖巧啊?”


    曲逸塵摸著糯糯的頭笑笑,“不是,漂亮阿姨最喜歡糯糯了……”


    “真的嗎?那漂亮阿姨怎麽眼睛紅了那?糯糯眼睛紅紅的時候都是因為受了委屈啊!”糯糯嘟著小嘴,小心翼翼的看著我。


    曲逸塵掃了我一眼,許是察覺到了我的情緒波動,朝糯糯寵溺的漾出一抹笑,“糯糯再重新跟阿姨說一遍剛才的話,重新跟阿姨介紹一下自己……”


    糯糯眨巴著眼睛,聽從曲逸塵的話,拿著手裏的百合花,“阿姨,我叫曲欣然,你能給我一支百合花嗎?”


    我抬眼,看著糯糯,潸然淚下,忽地將她抱懷裏。


    糯糯手裏顫顫巍巍的拿著百合花,舉的高出頭頂,生怕會被我壓壞。


    我抱糯糯抱緊,恨不得把她揉碎進懷裏。


    女人,最難過的除了情關,怕就是生為人母這關了。


    自己身上掉下來的肉,舍不得,放不下,揪著心,生疼,生疼……


    我哭的不可遏製,糯糯扁著嘴看著手裏的百合。


    等我哭累了,抽抽搭搭,曲逸塵扭頭看了眼不遠處擺弄花草的王歡,“王歡,你過來把糯糯抱那邊玩一會兒,我跟一一商量點事!”


    王歡聞言,朝我看了一眼,我點點頭,允諾。


    王歡走到我身邊,衝糯糯張開雙手拍了拍手掌,“糯糯,王歡阿姨帶你去玩好不好?讓爸爸媽媽好好聊聊……”


    王歡說完,糯糯垂頭看著我,胖乎乎的小手擦上我的臉頰上未幹的眼淚,“你是我媽媽嗎?”


    我抬眼看她,剛壓製下去的眼淚又倏地湧上。


    糯糯隨了曲逸塵,聰明的緊,見我這樣,心底了然,扭頭朝王歡張開雙臂,“王歡阿姨,我跟你去玩!”


    看到糯糯臉色變了,王歡也意識到自己似乎說錯了話,抱著糯糯三步趕兩步的離開。


    見王歡抱著糯糯走遠,曲逸塵走到我麵前,深吸一口氣,“一一,你考慮的怎麽樣?還是準備堅持自己的想法?”


    我抬頭,淚眼婆娑,“曲逸塵你這是在逼迫我嗎?你今天為什麽把糯糯帶過來?你就是為了逼我就範是不是?你想用糯糯壓製我對不對?”


    我邊哭邊伸手捶打在曲逸塵身上。


    這個時候的我,是無助的,也是無理取鬧的!


    我心裏其實很清楚,曲逸塵把糯糯帶過來,無非是想要我心軟、心疼,但是我偏偏要曲解他的用意。


    曲逸塵閉眼,斂唇,溫熱的手掌把我的手攥緊手心,另一隻手扶著我的後腦勺,讓我貼在他胸膛,“一一,我們倆在一起經曆了這麽多事,糯糯都這麽大了,你任性也任性了,我贖罪也贖了,你就不能放下心結嗎?”


    我被曲逸塵抱進懷裏,霎時哭的淒涼。


    曲逸塵一直把我抱在懷裏,任由我在他懷裏一把鼻涕一把淚的鬧騰,直到我哭的疲了,哭的倦了,低頭,用粗糙的拇指擦過我的臉頰,動作跟糯糯如出一轍。


    “一一,就算是為了糯糯,我也希望你能深思熟慮一下,你知道嗎?糯糯剛念書那會,每天上學放學都會問我一句話‘為什麽別的小朋友都有媽媽,而糯糯卻沒有!’


    麵對糯糯這些話,我根本沒辦法迴答,你說我該如何告訴她,她的媽媽因為她爸爸的照顧不周入了監獄,我又該如何告訴她,我們之間的那些愛恨!”曲逸塵語氣無奈,重重的歎息聲在我耳邊響起。


    我窩在他懷裏哽咽,五味雜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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