迴去的時候天色已經黑下來了,夏雪見時間不早,就從路邊店買了兩份水餃打包迴家。

    推開門,屋子裏沒有開燈,夏雪有種不祥的預感,連忙摁亮了燈光,驚得手裏的水餃差點兒掉到地上。

    隻見養父張紀信倒在沙發裏,麵色憋得鐵青,連話都說不出來。

    “爸爸,”夏雪連忙丟下食物,過去攙扶張紀信,用盡力氣才把他從沙發裏拉起來。“是老毛病又犯了,你怎麽樣?”

    張紀信痛苦地揪著胸口,嚴重缺氧讓他幾乎無法唿吸,更說不出話來。

    “我送你去醫院!”夏雪用纖瘦的身體架起張紀信,踉蹌著腳步,好不容易把他弄出門,又喊來鄰居幫忙,好歹抬上出租車趕往醫院。

    急診室裏,張紀信已經吸上氧,胸悶憋氣的情況大大緩解,臉色慢慢地恢複了正常。

    醫生卻滿臉凝重地對夏雪說:“你爸爸的情況很嚴重,重度肺膿腫,這麽下去恐怕撐不了多久!”

    “我們想換肺的,可以前的醫生說既使找到供體,手術成功也維持不了幾年,所以換肺手術一直擱著!”夏雪實在很無奈,問道:“醫生,你說我爸爸這種情況該怎麽辦?”

    “沒錯,換肺手術成功率低,既使僥幸成功了支撐最久也不過五六年,花費巨大得不償失!現在隻能保守治療了!每天服藥,發現病人有胸悶憋氣的情況就趕緊來醫院吸氧!”醫生邊說著,邊給開了些藥品。

    夏雪拿著藥單去買藥時,韓笑的電話就打進來了。

    不用問,夏雪也知道她是因為於德偉的事情來的。

    “夏雪,於德偉向我告了一狀,說你因為十幾塊錢買單的事情生氣了,我說你不是這種人,肯定有原因的,你說給我聽到底怎麽迴事!”韓笑說話還是那麽急,機槍一般。

    夏雪耐著性子把在咖啡廳裏發生的事情大致述說了一遍,末了歎道:“我真不是為那十幾塊錢,就覺得自己完全不符合他的要求,直接把話說開了,省得浪費彼此時間!”

    韓笑倒吸一口涼氣,叫起來:“這混蛋!我一直就覺得他摳門,不過沒發現有什麽大缺點,沒想到人品竟然這麽差勁啊!他那些話到底什麽意思啊!既沒有太多的愛給你也沒有太多的錢給你,嫁給他圖個什麽呀!難道是送上門的免費女傭還自帶工資?他做夢吧!”

    夏雪又覺得好笑:“你這脾氣,老是改不掉!”

    “拉倒!咱

    不跟他叨叨!”韓笑氣忿不已,兀自道:“夏雪,我真不知道他這麽差勁!就覺得他是鳳凰男,工作也挺努力,和吳天佑有點兒像,所以……”說到這裏,她猛然卡住,再也說不下去。

    盡管韓笑及時頓住,可是吳天佑這個名字還是像一把利刃毫不設防地紮進了夏雪的心口。好疼,每碰觸一次,都撕心裂肺。

    “夏雪,對不起啊!”韓笑恨不得想掐死自己,呐呐地道:“你看我這張嘴,都說了些什麽!”

    “沒事的。”夏雪終於聽到自己微弱的聲音,在安慰韓笑又像在安慰自己:“都過去了!不必再提!”

    這世上隻有一個吳天佑不是嗎?什麽阿狗阿貓都能拿來跟他相比嗎?不可能的!

    “對,都過去了!”韓笑連忙接過話題,努力使自己的聲音聽起來振奮些:“夏雪,你這麽漂亮,一定能找到合適的另一半……”

    “行了吧!”夏雪看著手裏的藥費單子,苦笑道:“你還是想辦法幫我找份好的兼職,我多賺點錢給爸爸付醫藥費吧!現在的男人,既不想付出愛也不想付出錢,倒不如把精力投入到工作上賺錢比較靠譜!”

    “唉唉,”韓笑連連歎氣,說:“其實你也不用那麽悲觀,不是所有男人都像於德偉一樣摳門……總之,我會幫你想辦法的!”

    掛了電話,夏雪嘴角的笑慢慢隱去,一滴淚水濺落到了藥費單子上,那些曾經刻意忘記的迴憶竟然像開了閘的洪水般撲天蓋地地淹沒了她,無處躲藏。

    “吳天佑,”她聞聽到自己細若蚊蠅的聲音,唿喚著那個刻骨銘心的名字。可是,他還有他們的感情都已成為過去了,如船過無痕,永遠不複存在!

    從醫院迴來已經十一點多鍾,夏雪累得倒頭就睡。

    睡夢裏,突然聽到有人用力踢開了房門,然後便是刺鼻的酒味。

    “起來!你起來!”一隻大手粗暴地推搡著夏雪,同時按亮了臥室裏的燈。

    夏雪睜開眼睛,驚見張鵬站在她的床前。她一個機靈清醒過來,連忙坐起,用被子掩住自己的身體,怒道:“你怎麽隨便進我的房間!”

    張鵬人高馬大,頭發染得亂七八糟,衣服穿得狼毛金犬,從小就是鄰居們眼中的不良少年。此時,他醉醺醺地,乜斜著眼睛覷向夏雪,冷笑一聲:“裝什麽呀!老處女!”

    “你出去!”夏雪跟這個混小子沒有什麽可說的,指著門口下了逐客令。

    “叫你起來給老子做夜宵!老子餓了!”張鵬年紀不大,一口一個老子,牛逼哄哄,根本就沒把夏雪看在眼裏。

    夏雪怒了,冷聲道:“你餓了關我什麽事?又不是生活不能自理的嬰兒,我沒義務照顧你!爸爸又犯病了,我陪他在醫院待了半晚,你什麽事情都不管……”

    “行行行,別顯擺你的功勞!”張鵬一臉的不耐煩,根本沒有耐心聽下去。“說吧,到底給不給我做夜宵!”

    看了看牆上的掛鍾,淩晨三點多,夏雪真想爆粗罵人。“滾!”

    “讓老子滾,睜開眼睛看清楚,這是誰的家!”張鵬借酒蓋臉,開始動手動腳。“不願意伺候老子,你就給我滾出這個家,到外麵睡馬路去!”

    “放開我,你幹什麽!”夏雪實在受不了張鵬的囂張,當他掀開她的被子,把穿著睡衣的她從床上拽下來時,不由大喊起來:“爸爸,你快來啊!”

    實在吵得太厲害,張紀信終於蹣跚著腳步走過來,喘息了好久,用虛弱的聲音喝斥兒子:“混蛋,你幹什麽!”

    見吵醒了父親,張鵬稍稍有些忌憚,就對夏雪捏了捏拳頭,罵罵咧咧地:“有你好看的!饒不了你!”

    好不容易趕走了張鵬,夏雪渾身虛脫,她赤著腳站在屋子裏,抹一把臉,臉上的淚水都是冰涼的。

    “孩……子,委……屈你了!”張紀信老淚縱橫,偏偏說話都力不從心,更別說教訓兒子,隻能勉強安慰夏雪兩句:“睡覺的時候……記得反鎖房門!”

    夏雪點點頭,找到自己的拖鞋穿上,然後扶張紀信迴房休息。迴來之後,她特意把房門反鎖,確定張鵬打不開,這才鬆了口氣。

    夜色未央,睡意全無。夏雪索性坐到了自己的書桌前,從抽屜裏拿出一本筆記。她有寫日記的習慣,但是隻有心情極度鬱悶或者非常高興的時候才會記錄下自己的感受。

    打開本子,一朵枯幹的玉蘭花掉出來,曾經潔白無瑕的花瓣已經泛黃,就像是她和吳天佑逝去的愛情,隻剩殘枝敗葉的迴憶了。

    注視玉蘭花許久,她沒再落淚,而是平靜地把它放迴原處。然後,她提筆寫下了一行字:“似乎,該到離開的時候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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