陸白良心中有事,驀然間範銘同他說話,有些慌亂,嘴唇顫了顫,愣在當場一時沒有反應不過來,範銘笑了笑也沒有在意,這其中的隱情看來隻有先通過其他途徑了解再說了。


    一頓飯下來吃得是酒足飯飽,範秦氏一天下來也有點乏了,範銘便讓人扶老太太迴房休息,再讓人撤去桌子,擺上茶水糕點,姐弟幾個在院子中說話消食兒,守順喝得有點高,範銘又讓人安排了些醒酒湯,這才不至於失了態,春桃雖然一個勁的埋怨,臉上卻是笑容滿麵,這難得的吃一迴好的也不能太管得緊了。


    眼見著一家人和樂,坐在一旁的陸白良卻是始終寡言少語,麵容也沒有多大的笑容,連帶著秋月也正襟危坐,春桃有些看不過去,對秋月道:“三妹,我記得你以前可是鬧騰得很,小弟和你最是要好,怎麽現如今小弟出息了,你反倒是沒話了。”


    被春桃這麽一說,秋月的臉色頓時有些不自然,小心的望了望陸白良,低聲說道:“小弟出息,我也高興的!”


    秋月這低眉垂目的樣子,範銘看得有些心疼,雖說從前的記憶隻存在於另外一個靈魂當中,但這份骨子裏的親情卻是抹不去,從範秦氏的口中得知三姐以前是個活潑開朗的性子,但如今卻變得沉默寡言,這不外乎兩個原因,一個是家中困境,二個就是這個三姐夫陸白良的緣故了,“三姐夫,可是家中出了什麽事故?”


    範銘話音一落,沉寂了許久的陸白良驀然間情緒激動了起來,眼睛瞪著範銘充滿著一股沒由來的憤懣,範銘有些訝異,他沒想到陸白良會有這種反應,這是需要多大的委屈才能夠造成的!


    見陸白良還是不說話,又轉向秋月道:“三姐,你說吧!”


    秋月搖了搖頭,低聲道:“小五,家裏沒啥事,挺好的!”


    範銘皺了皺眉頭,“三姐,不是一家人不進一家門,有啥事不是靠自家人擔著麽。”春桃也看著有些不對,也幫襯這說道:“是啊,三妹,家中有啥難處就跟小弟說說,如今小弟出息了,說出來興許就不是啥事了。”


    秋月小心的望了望一旁的陸白良,咬了咬嘴唇道:“前些天家中確實出了事故,族中長輩說要將長房一脈逐出陸家祠堂。”


    範銘頓時倒吸了一口氣,不用說這長房一脈肯定就是陸白良這一門了,這宗族製度中一旦被逐出宗門意味著什麽他當然非常清楚,沒有了宗門也就相當於沒有了生存的保障,在這個土地本位的時代這是非常重要的,但按理來說陸家已經沒落這麽久,要逐出宗族的話早就逐出了,也不會等到現在。


    正想說話,隻聽陸白良冷哼一聲,“怎麽迴事,你範家還不清楚麽?”一開口,陸白良索性也就不再隱藏自己的情緒,猛地站了起來,臉色微微漲紅的同時胸脯急劇的上下起伏,“想當初我家對你們可算是盡情盡義,耗盡家財不說,就連祖屋都賣了,可如今你為何還要將我趕盡殺絕麽?”


    範銘臉色一沉,“到底怎麽迴事?”


    陸白良冷著臉不說話,秋月忙解釋道:“聽聞是有衙差找到了族中,要族中長輩將長房一脈逐出宗族,否則今後不但賦稅要加倍,而且還要多出夫役,族中長輩也是逼不得已。”


    秋月一說完,陸白良的情緒愈發的激動了起來,胸脯急劇起伏,“說來說去還不都是你範家的緣故麽,若不是你範家我陸家這麽大的家業豈會落到這般田地,還有你!”陸白良一指秋月,“這麽些年連個蛋都生不出來,還算個女人麽,真是辱沒了門庭。”


    開始陸白良的話讓範銘有些愧疚,但後來說的這句卻讓他有些惱怒,看站在一旁的秋月眼淚在眼眶中打滾,眼睛朝他一瞪,喝道:“閉嘴!”


    被範銘一吼,陸白良的腦子也有些清醒了過來,意識到自己的話確實有些過分了,再加上如今範銘的身份不一般,若是要治他的話可謂是小事一樁,也不由的吸了一口氣坐了下來不再言語。


    範銘這時也冷靜了下來,站了起來,在庭院中來迴的踱著步子,腦中思維轉了起來,聯想今天鋪子裏的鬧事,他仿佛抓住了一些什麽,這些事來得實在是太過突然,要說是偶然事故也說不過去,心中一動,問春桃道:“大姐,你是不是也有啥事?”


    春桃遲疑了一下,點頭道:“還真有個事,前兩日戶長突然說要出你大姐夫的徭役,去應天府修繕渠道,你大姐夫可是補足了夫役錢的,我們好求歹說都行不通,我尋思著小弟在衙門裏當差,看能不能走走路子給你大姐夫的力役給免了,大不了我們再補些役錢。”


    聽春桃一說,範銘也想起來前段日子看到的一份征調文書裏的確提到過這件事,是應天府直接下的征調文書,原是為例行的每年修繕汴梁到應天府的水道一事,但這征調的範圍不是隻在廂軍係統麽?


    想了半天,範銘隻能將這件事歸結到有人刻意為之了,看來自己的身份已經完全不是秘密,謝沛南在衙門中吃了虧,也就相當於落了卜縣丞的麵子,當然也要通過一些其他的手段來找迴麵子,甚至是有些不擇手段了。


    事情如果是這樣,這是卜縣丞擺明著給自己的警告啊!


    實在欺人太甚!


    當初自己身家清白,可以放開手同他們玩,但現在卻不能不顧忌兩個姐姐家了,說來到底還是自己不夠成熟啊!


    一想到這個,範銘的眉頭皺了起來,如何妥善解決當前的危機成了當下最緊要的問題了,衙差的事他迴衙門也可以調查得出來,要解決這個問題倒也簡單,直接通過知縣大人也是一句話的事,但若是真的這樣辦的話也就意味著徹底的撕破臉皮了,而且也難保卜縣丞後麵有什麽動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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