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下更是遂了婦人的意,樂滋滋的挽著範銘的手臂走出了書房,直接往早已鋪陳好的臥房而去……


    第二天一早,範銘醒了過來,發現莫惜容早已經不見了蹤影,就連香雪也不見了蹤影,一問門房老福頭才知道兩人都去鋪子裏了,心下一笑,也就沒再想它。


    胡亂的吃過早食,範銘夾起書布包,沿著這熟悉的街道往縣學的方向走去。


    縣學那熟悉的屋簷飛棱漸漸的在眼中清晰了起來,範銘的心愈發的平靜了起來。


    方一走進縣學,立即吸引了不少的目光,也難怪,自打上次鬥學之後,他便成了縣學學子中的名人,如今沈文倫一走,縣學各齋中更是群龍無首,也隻有範銘能夠‘一統群豪’了。


    因此消失了好一段日子的範銘一出現便自然引起了眾人的驚唿,仿佛看到了什麽稀奇事物一般。


    範銘倒是不以為意,能夠重新感受到這莘莘學子的奮發之氣,這已經是最大的享受了,直到進入本齋的明學齋教舍之後,終於是有人來跟他打招唿了,不是別人,正是同他一起來縣學的兩個同鄉:陳如實和馮山。


    兩人一開始見到範銘進來,還有點發愣,半晌之後見範銘正對著他們微笑才終究是迴過神來。


    兩人衝上來一把摟住了範銘的肩膀,陳如實鬼頭鬼腦的往四周瞧了瞧,一臉嚴肅的問道:“老範,這段時間你上那兒去了?聽說你在衙門的公職被縣丞大人給撤了,有沒有這迴事?”


    範銘尋思著卜縣丞明麵上是放他的假,其實也跟免了他的差事沒什麽區別,這事情差不多過了一個月,也不知道傳成啥樣,這衙門裏的彎彎道道也沒必要跟這些小屁孩解釋得太清楚,說起來這本來就是個打短工的差事,也沒什麽好隱瞞的,點了點頭道:“是有這麽迴事。”


    “你是不是幹了什麽讓縣丞大人礙眼的事?”


    範銘想了想,又再次點了點頭,“差不多吧!”


    聞言,陳如實頓時歎了一口氣,一副老大人的樣子,恨鐵不成鋼的指著範銘唉聲歎氣道:“你啊,你啊,這麽好的一次機會就這麽給白白丟了,你說你怎麽這麽不知道珍惜呢。”


    “你這小子,充什麽老大人。”範銘笑著順手在陳如實的後脖頸來了一下,“放心吧,沒甚大事,不就是丟了差事麽,將來還不都是要往功名這條路上走?”


    “你倒想得開!”陳如實忍不住瞥了範銘一眼,同馮山兩人納悶了起來,仿佛是他們自己丟了衙門的差事一般。


    “嗬嗬,不說這個。”範銘拍了拍兩人的肩膀,“縣學中有什麽新鮮事麽?”


    一說起縣學中的情況,兩人便興奮了起來,“知道麽,縣學又要變革了,明經科徹底廢除,新設明法科,聽說將來還要重設算科、律科、武科呢!”


    “哦,有這迴事?”範銘一聽便來了興趣,變法一事現在是越來越清晰了起來,如今終於是深入到縣學中了,“那就是隻存一門進士科了麽?”


    “嗯,差不多是如此,聽說今年還要新招收學子,也不知會有何新花樣。”陳如實聳了聳鼻子,“不管他,咱們學好就行了,將來還不是要看科考一朝及第?”


    範銘心中清明,也不好再說什麽,看看時間也差不多,“走,上課去。”


    一種沁人銘心的磬聲之下,縣學上午的課又一次開始。


    那充滿韻律的經義賦頌在範銘聽來猶如仙樂一般,環視周圍,同窗還是原來的同窗,夫子還是原先的夫子,然而心境卻不是原來的心境,許久沒有上學,此時又多了一種特別的感受。


    相比起後世填鴨式的教育,或許這才是真正的教、學之道,有張有弛方為正道,子曰:因材施教,這裏麵就有著很大的道理,因材施教必定有著適合各自的學習方法,而這學習方法才是最重要的,也是一生受用無窮的。


    “範銘,你許久未曾上學,怕是功課落下不少,我來考究考究你。”發須皆白的夫子的聲音響起,那聲音中充滿儒家浩然之氣,“《禮記--儒行》中提到‘儒有上不臣天子,下不事諸侯;慎靜而尚寬,強毅以與人,博學以知服;近文章,砥厲廉隅;雖分國如錙銖,不臣不仕。其規為有如此者’。”


    說到這裏夫子頓了頓,眼目一轉,“下句是何解?”


    範銘沉思片刻,朗朗而出,“儒有合誌同方,營道同術:並立則樂,相下不厭;久不相見,聞流言不信;其行本方立義,同而進,不同而退。其交友有如此者。”


    “何解?”


    “儒者,彼此之間誌同道合,施行共退之法也想通,彼此地位相當時相處快樂,地位懸殊時謙虛相待而不厭煩。若是長久不見,聽到有關朋友的流言也不輕信。大意即是儒者行為本於道而為忠於道,誌氣相投則一同前進,誌向不同就自行離去。我等讀書人的交友之道也當如此。”


    “君子可黨乎?”


    “不可!”


    “為何?”


    “小人黨而聚之,為的是彼此借力,君子黨而聚之,為的是道,道之所存,清明乃現。學問之中夾雜著世俗利益之爭,便也就失去了道的本意,君子性存高遠,還是群而不黨得好。”


    夫子臉上閃過一絲複雜的神色,也不知道該誇獎範銘,還是該責罵範銘,時下朋黨爭論劇烈,然而黨群派越演越烈,不說朝堂之上早已是黨群林立,各地文人士子更是追風學樣,清流的力量遠遠不如,這個範銘還真‘讀書’的好苗子。


    對範銘擺了擺手,示意他坐下,“不錯,看來這些日子你還沒有荒廢課業,繼續保持。”


    “是,夫子。”


    正在範銘同夫子對答之時,在教舍之外的一雙耳朵正在聽著裏麵的對答,臉上露出了一絲笑意,隨即轉身而去,若是範銘見到這人的話必定會大吃一驚,這人不是別人,正是謝主簿手下的一名僚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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