迴到家中的那一刻他就發現氣氛有些不對勁,平常的時候楊秦氏不是在外麵忙活著雞就是忙活織線,今天卻是坐在炕上滿臉的愁容一聲不吭。


    而張婉兒也同時陪坐在身旁,見範銘進來也隻是稍稍的動了動身子,依舊沒有說話。


    “娘,出啥事了嗎?”範銘心中升起一種不詳的預感。


    範秦氏依舊愁容滿麵,陪在一旁的張婉兒小聲說道:“今天早上我去織造坊,坊都說往後讓咱家不要再去領活了。”


    範銘眉頭凝結了起來,這陳耆長是要趕盡殺絕啊!


    “五郎,你說說,咱家是遭了什麽罪了,好不容易安穩了下來,這……這又出了妖蛾子了!”範秦氏滿臉的不忿,突然又醒悟了過來,問道:“五郎,你這時候咋迴來了?”


    “這兩天窯上事不多,放幾天工!”範銘強撐著笑了笑,這個時候也隻能將自己被停工的事情隱瞞了下來,省的家中更為擔心,“娘,放心吧,這家裏還有我呢,織造廠不讓接活就不結活,咱在家一樣做其他的活計。”


    翻開了書本,看著那充滿韻味的方塊字,他那顆浮躁的心漸漸的平靜了下來,開始思考起整個事情背後隱藏的一些東西和解決之道來。


    想了一下午的時間,雖然沒有能夠理清楚事情的來龍去脈,但也總算被他想出一些東西來,這事情的根本解決之道其實不完全在曹戶長和陳耆長的身上,而還是在於那幾個畫風特異的瓷胚上。


    雖然這幾幅畫和主流的瓷活有很大的區別,但這並不代表所有的人都不會喜歡,隻要有人喜歡,就意味著所有的事情就自然而然地不存在了。


    想通了這點,範銘的心情一下子便開闊了起來,一個跳步站了起來,對著空氣打了兩拳,先前的抑鬱感一掃而空。


    他想到的第一個方法是直接去找香雪兒。


    這是他想到的一種最穩妥的方法,也是能夠一勞永逸的解決方案。


    香雪是那個三夫人的貼身丫環,而且經常隨三夫人在應天府出走,也就相當於總裁助理,隻要讓她在應天府交貨的時候,給商家推推,免費商家試著擺出一個樣品去賣一賣,應該不會有什麽難度,對於趙坊都的說法他是不信的,這批瓷器被人退貨絕對不會是他的主要原因。


    在後世這種方式叫做預銷售,產品就叫做概念產品。


    但缺點就是施行的時間太長,等香雪兒迴到應天府,再等市場反饋,至少需要一個月的時間,自己的這個脆弱家庭是絕對承受不了的。


    不過現在最主要的問題就是香雪會不會幫他這個忙,雖然他看得出這小丫頭對自己又那麽點意思,但卻沒有經過任何的考驗,任何沒有經過考驗的情感都是鏡花水月,搞不好還得反噬自身。


    而且他一個大男人落到這個地步,才主動去求一個丫頭幫忙,實在是拉不下麵子。


    想了半天範銘最終還是打消了這個念頭,他不能把所有的賭注都壓在一個丫頭的身上,現在窯上還沒有說到底怎麽處置他,也就說明事情還有轉機,萬一事情敗露了,隻會激起更大的反擊。


    這事情要真是陳耆長在背後要弄他的話,即便再蹦躂也沒什麽卵用,有些事情還是以不變應萬變得好。


    隻要家人都沒病沒災的,大不了到時候去佃幾畝地種,也總還能在清河鄉呆下去,但目前卻還不是他動彈的時候,畢竟他的目標是在外麵的廣闊世界,倒不如趁著這幾天有空,好好的將學習上的事情補一補,這些天倒是落下不少的功課。


    ……


    “羔裘逍遙,狐裘以朝。豈不爾思?勞心忉忉。羔裘翱翔,狐裘在堂。豈不爾思?我心憂傷。羔裘如膏,日出有曜。豈不爾思?中心是悼。”在村學,龔老夫子的書房中,範銘正認真的朗誦著詩經,這倒不是龔老夫子給他的課業,隻是他在讀書的間歇用來調節之用。


    這兩天曹府卻是格外的熱鬧,三夫人的到來讓曹府整個上下都動員了起來。


    不但裏外幾乎都全部的翻新了一遍,就連村裏都帶動了起來,據幾個坊裏的工匠說這幾天三夫人還給每個工匠都發了利是,就連幫工的山漢都有,村裏人人都像過年一樣。


    但確實唯獨沒有人來找過他,也沒人來宣布怎麽處置他,香雪兒和曹戶長也完全消失不見,仿佛把他完全忘了一般。


    倒是胡三在村裏頭再次得瑟了起來,幾次特意的在範銘的麵前路過,嘴裏嚷嚷著這次他要做保正了,讓所有的鄉戶都對他尊敬點,當然沒人理他,這個二混子要不是有陳耆長的關係,早就揍他個兔崽子。


    反正沒事,這兩天範銘睡了來到這個時代一來的第一個懶覺,每天早晨夾著用兩本布包的書徑直來到了村學中,在龔老夫子這兒靜心的讀書、練字。


    還別說,平常都是一個人在家中自學,效果肯定比不上有專業的老師指導,另外他的字體從先前的硬筆書法體成功的轉入到毛筆體來了,在龔老夫子這裏兩天的效果比得上自己在家中一個禮拜。


    “書之道,在勤!學之道,在德!儒家之道,再於中庸兩字!”


    範銘恭敬的端坐在位置上,靜靜的聽著龔老夫子的授課,跟過去這幾個月累得跟牛一樣的生活經曆來說,這幾天的生活可算是神仙一般了,但是如果讀書如果不認真的話也是起不到什麽效果的,這也讓他深刻的明白一個道理,要想功夫深,先把鐵杵磨成針,讀書這事情就和做工一樣。


    龔老夫子停頓了下望了一眼範銘,也沒問他這兩天怎麽這麽勤快,“將論語的雍也篇好好的理會些,明日我再來問你!”


    “是,夫子!”


    在龔老夫子家待到黃昏時分,範銘交了今天的課業,起身開始往家中走去,腦中還在不斷地迴憶著今天背誦的內容,在路過曹府的一個轉彎隱秘之處,一個人影將他攔了下來,嚇了他一跳,定睛一看,原來是香雪兒,香雪的臉上明顯的帶著一抹濃厚的哀怨的味道,看得他的心裏都是一顫,“你……你怎麽在這兒?”


    香雪秀目落在範銘的臉上,“出了這麽大的事,為啥不來找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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