亞摩斯和庫讚也抵達了火山處,隻不過和波特斯一樣,沒有急急地湧上去攔截。就目前而言,局麵還沒到危急的地步。如果待會兒澤法要引爆爆炸岩了,黃猿還沒過來他們再出手也不遲。


    “波特斯呢?”庫讚觀察四周,沒見波特斯從哪冒出來去阻止澤法。


    “那家夥正窩在那邊呢。”亞摩斯用感知能力輕易找到波特斯隱匿的位置,“他在觀察澤法,應該待會兒就過去了。雖然這家夥性格也比較懶散,但到了正經的時候也不會再不分輕重。”


    不出亞摩斯所料,波特斯沒多久就冒了出來。


    他的出現起初讓士兵們警惕起來,以為是海軍的追兵趕到了。就連艾茵和賓茲也是一個第一時間護在澤法身前,一個殺了過去。


    “都住手。”澤法道。


    頓時,所有人都停下了。


    波特斯也無視了對準他的上百個黑洞洞的槍口,嬉笑著走向了澤法:“老頭兒,別來無恙啊!”


    “你這小子……”澤法很快就將目光鎖定在了波特斯的斷臂上,“那是怎麽迴事?”


    “出去浪的時候沒錢嘛,跟人賭博,賭輸了沒錢就拿手臂抵押了唄。”波特斯編造瞎話說起來很順暢,要麽平時說話就這樣,要麽是早已料到澤法迴過問,提前想好了如何應對。


    “別嘴硬了。”澤法的笑容減緩,看著昔日跟隨在自己左右的學生淪落到如此地步,心中那不願意感受的痛楚再次出現,“這樣做值得麽。”


    波特斯不滿地撇撇嘴:“老頭兒,你怎麽還跟以前一樣喜歡揭我短拆我台?”


    在波特斯吐槽時,他也已經走到了澤法跟前。平日裏最桀驁的澤法一把將其攬住,搞得波特斯措手不及:“我……”


    就是這一刹那,波特斯的眼中聚滿淚光,他急忙晃了晃頭,用許久未修剪的頭發遮住了眼睛,接著一把推開澤法,自己踉蹌著倒退了幾步:“別搞得這麽傷感行麽,你知道我不喜歡這種氛圍的。”


    澤法情緒有點激動,微微喘著氣,他拿出藥瓶吸了一口,很快就恢複了狀態。隻是看著波特斯的目光,鮮有地流露出柔和。或許波特斯是唯一一個活著的讓他心懷愧疚的學生。


    艾茵和賓茲命令其他士兵繼續埋置爆炸岩。


    澤法和波特斯之間相隔了四五米相對著。


    “是我毀了你啊。”澤法道。


    波特斯為了給他報仇,離開了海軍,在外麵追殺威布爾七八年,最終還丟了條手臂,人生已經因這一係列的事落入深淵。


    “是你成就了我啊。”波特斯抬起頭用不容置疑的語氣道。


    澤法默默看著波特斯。


    “如果不是你,我可能很早以前就以一個海軍三等兵的身份戰死在大海上了吧。”波特斯難掩自己的眼淚,他索性閉上了眼睛,“老頭兒,不知道你記性這麽差,還會不會記得當年。得有二十多年了吧,我才十八九歲,從四海那種窮鄉僻壤幸運……不幸地晉升到本部。永遠墊底……永遠是同學們的嘲笑對象……”


    ……


    二十二年前


    “西摩爾!你還在看漫畫啊?難不成又想考試全靠找我們要小抄?理論課能在我們大發慈悲的幫助下過去又能如何?你的體術成績也不怎麽樣啊。”


    海軍學校的普通班教室裏,一眾學生坐在自己的座位上探頭七嘴八舌地聊天。馬上就是年考了,大家都是既緊張又興奮。


    學校有三個級別的考試,分別是周考、月考、年考,用以衡量學生的整體成績。其中年考最為重要,因為畢業之後本部會參考學生每年年考的成績來安排職位、軍銜。


    如果成績很差勁,說不準就隻能從尉級做起了,如果很優秀,甚至可以直接升為校級軍官。這大大縮短了晉升時間,也讓未來的人生充滿了可觀的機遇。


    “那又如何?”麵對其他同學的話,西摩爾不以為然,看向教室角落的那個瘦弱年輕人,“不是還有波特斯嗎?我就算閉著眼睛也總不會拿倒數第一吧?”


    “西摩爾你居然想和那個蠢蛋作比較嗎?哈哈哈哈!以他這一年來周考、月考都是倒數第一來看,就算他能順利畢業,也恐怕會破例成為第一個從軍官學校畢業後被安排當列兵的廢物吧?”有人嘲笑道。


    嘰嘰喳喳的嘲諷仍在繼續,但角落的波特斯沒有任何反駁。進入海軍學校的這一年來,他已經習慣了這樣的嘲笑。


    他在原來的支部也隻是個打雜的,是支部長的兒子被選中要晉升到本部,支部長兒子不願意去本部,隻想在自己父親統治的海域當個土皇帝做任何自己想做的事,於是把波特斯給頂上去了。


    從來沒吃過什麽美味的波特斯進入海軍學校後,眼巴巴地看著食堂裏各種美食,咽著口水沒錢買,竟然詢問食堂大爺能不能隻買一個饅頭。


    在支部幾年隻負責掃地的他跑一千米居然花了五分鍾,和倒數第二名都差了足足一分半。


    同學們給他起了名字叫‘鄉巴佬’、‘廢物’、‘乞丐’,性格軟弱的他連反抗都做不到。


    很快,到了考試時間。第一節考試考理論,所以在教室裏考。原本他們以為會是帶他們理論課的老師來監考,沒想到澤法來了。


    見到澤法,不少人都忍不住瞪大眼睛驚唿起來。


    澤法老師是零班、怪物班的常客,他們普通班一周能出現兩次就算不錯了,為什麽今天的理論考試會是澤法老師來監考,這未免也太暴殄天物了吧!


    “你們是在等這個嗎?”澤法徑直來到講台,揚了揚手裏抓著的一遝試卷,沒三秒鍾他就將試卷撕成兩半扔進了垃圾桶,“今天不考試了。”


    麵對澤法,學生們內心想法多,但沒一個人敢說話。肆無忌憚的人,都有天賦,且全堆在零班了。


    “聽說你們班是全年級排名倒數第一的班。”澤法正值意氣風發的年紀,總是接受別人豔羨的眼神。


    西摩爾憤憤不平地道:“是因為波特斯!他的成績實在太差了!不然我們班就算拿不到第一,也總歸不會在普通班裏墊底。”


    說這話時他全然忘了自己是倒數第二,同樣也在拉全班後腿的事實。


    澤法隻是瞥了西摩爾一眼,隨後目光掃向全班:“我剛剛的言辭裏,從未說過你們是普通班,這個學校所有的任何老師,我也敢在此保證,全部從來沒有說過你們是普通班。可就在剛才,你們自己承認自己是普通班承認自己是普通人承認自己低怪物班的那些人一等了。普通班的外號,是你們自己起的。”


    西摩爾意識到自己可能說錯話了,他心髒狂跳,生怕澤法會懲罰他。


    “如果自己都承認自己隻是個普通人,那麽你們的人生頂點,恐怕也就是你們踮起腳再把手臂舉起來那麽高吧。”澤法道。他的語氣沒有嚴厲,但也沒有溫柔,隻是刻意用幸災樂禍的樣子說這種討人厭的東西,“那就是你們這些普通人的極限了吧?你們也懶得嚐試跳起來,或者去尋找高地。”


    仍然沒有一個學生敢說些什麽,和怪物班最大的不同,就是這了。怪物班的人桀驁不馴,什麽都敢說,澤法喜好這樣的人,但看到這些麵對自己都畏畏縮縮的人,他對這些人以後能不能獻出自己的生命來保護平民充滿懷疑。


    “你們說是波特斯拉低了你們班的成績啊,我對這個小鬼有些印象,他好像也是海軍學校史無前例的倒數第一名吧?”澤法話鋒一轉,“不過也總好過你們這些不上不下的,人家怎麽說也是全麵刷新了本校的記錄——倒數第一的記錄,另外大致看上去,起碼未來二十年裏都會牢牢地保住自己的地位。”


    如今的澤法五十一歲,距離家人去世過去了九年。傷痛被撫平了些,他也進入了實力的巔峰期。現在算是他最佳最輝煌的時期,沒有什麽憂慮,在海軍學校裏如魚得水,找到了值得自己奉獻一生的事業。


    聽到澤法戲謔的話,有學生憋著笑,偷偷看向波特斯。


    “真不錯啊。”澤法眼睛發亮,盯著角落幾乎把頭埋到桌櫃裏的波特斯,“你正處於人生最好的時候,真讓人羨慕!”


    他說這些話時,看上去不像在調侃了,那發光的眼睛證明他說的是真心話。隻是波特斯自從澤法進來就低著頭,始終沒能與之對視。


    “人生總是會起起伏伏,你現在已經落到了穀底,已經沒有辦法碰到更糟糕的境遇了。”哪怕波特斯低著頭,講台上的澤法仍充滿了熱情,“你現在每踏出一步都是在進步,都是在成就自己!真不錯啊!現在不論你做什麽都是在進步了,能做到這個程度的人,每一個都是大名鼎鼎在曆史上留下濃重一筆的偉大人物啊!”


    其他學生都愣住了,波特斯盡管低著頭但他也在聽澤法說話,他緩緩地抬起頭了,怯懦地看向澤法。


    澤法則露出笑容,發自肺腑地道:“能擁有這樣了不起的學生,是我的驕傲啊!進入這個海軍學校的諸位,從來都不是海軍前任大將澤法在成就你們,而是你們在成就我啊!”


    他的說話技巧並不高超,但他很輕易地就釋放出了自己的真誠。


    波特斯呆呆地看著那個閃光的男人,真誠的笑容讓他忘卻了一切。


    “一次考試絕對不可以也絕對無法左右你們的人生,無法消除你們當海兵的熱忱!”澤法又將目光鎖定在波特斯的身上,“你是叫波特斯對嗎?我記住你了,我也會記住你們所有人。在我死時,在我腦海裏最後浮現的,也一定會是你們每個人的名字、麵孔。我以可以教導你們每一個人,感到驕傲、自豪!”


    ……


    “說什麽能做到不論幹什麽都是在進步的人,無一例外是曆史上大名鼎鼎的人物,嗬嗬……”波特斯閉著眼睛,但仍無法阻止眼淚的流淌,“那個時候的你嘴巴比我還會損人。”


    “哈哈哈哈!”澤法大笑起來,墨鏡之下眼眶濕潤,“我說的全部是真話啊!”


    波特斯勾起了他的迴憶,這一點庫讚、波魯薩利諾,沒有第二個人能做到。


    “真話……我怎麽還沒成為大名鼎鼎的人物?”波特斯問。


    “可你是我的驕傲啊!”澤法道,又是如當年的那般真誠,“我以有你這樣優秀的學生感到驕傲,你們……是讓我感到無愧於人生的證明啊!”


    “住手吧,澤法老師。”波特斯說出了那很久都沒說過的稱謂。


    澤法聽波特斯叫他‘老頭兒’太久了,有些恍惚:“……你也是來勸阻我這個瘋狂的老頭的嗎?”


    “我們倆的性子真像。”波特斯突然感歎道。


    “既然知道,你也就清楚你是無法勸阻我的。”澤法了解自己的性格也了解波特斯的性格。


    “所以,我的這條手臂才斷掉了,不是嗎?”波特斯望著澤法。


    澤法一愣,沒想到波特斯會這樣說。他有些語塞的感覺,他知道那手臂是威布爾砍掉的,算是因他而起:“……波特斯……”


    “明明是一把年紀的老骨頭了,還非要刷一下存在感……”波特斯毫不顧忌地罵道,“你就像當時離開海軍的我!從沒考慮過別人的感受!這種道理老頭你也非得像我一樣失去了什麽才能明白嗎!”


    波特斯一把扯下了右臂的衣袖,愈合的手臂斷口暴露出來。


    澤法、艾茵、賓茲,遠處的亞摩斯、庫讚,所有人的目光都聚集在愈合的傷口上。


    “我希望因為該死的愚昧堅持失去的僅是這些了!”波特斯左手輕撫右肩傷口,“沒必要押上更多的人命,釀造更多的悲劇!”


    “波特斯!”澤法吼了出來,他不希望波特斯阻止自己,他更害怕自己的信念會動搖。


    “如果說,老師您要堅持您的做法,那麽就原諒我任性一迴了。”波特斯拔出自己的佩劍,“毀滅新世界葬送neo海軍之前,先把我殺掉。”


    “你要與我為敵嗎?”澤法咬牙道。


    波特斯點點頭,揚起嘴角:“現在咱倆都斷了條胳膊,要打的話,也算公平公正了吧?哈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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