亞摩斯下了蒸汽戰艦,乘著一艘下放的小帆船向著沒剩多遠的貝楚斯島前進。已經到了這一步,其實沒什麽好急的了,他隨意擺弄著風帆,任船隻徐徐駛去。


    蒸汽戰艦的艦隊向弗朗西斯島駛去,按照先前說好的,他們會去弗朗西斯島拿走蒸汽戰艦的製造圖紙,然後摧毀弗朗西斯島。再然後與海軍、陸軍集合,跨越無風帶,在新世界發展。如果無法立足,那就照亞摩斯囑托的,投靠當今的四皇之一,紅發香克斯。


    被抓的尼治和勇治也沒有放出來,而是打算後續藏在一個地方。他們倆在,亞摩斯多少還是有周旋的餘地。


    一切其實都已經安頓好了,亞摩斯可以安心前往貝楚斯島。島上還有他牽掛的一些人,比如霍金斯,比如因為相信他才放棄安定和傑爾馬66對抗的五十萬萊卡國民。


    一直以來讓他無法跨越心裏那道坎,使得自己逃跑的就是他們。


    幾天前霍金斯才剛剛願意加入他們,並且撕掉了他的塔羅牌,那意味著他放棄了自己最重要的安全保障。後來委以重任,維持貝楚斯島的治安,霍金斯完成的很出色。他得迴去,要是霍金斯還活著,他不能讓霍金斯失望。


    幾天前才剛剛完成了直播。在直播之前,萊卡國民有第二個選擇,那就是妥協努伯瑞王國。如果那樣的話,他們可以繼續安定地生活,甚至在努伯瑞王國的體量上升,成為世界政府加盟國後,生活條件會更好。但就是因為他,國民們才決定奮起反抗,捍衛萊卡。也正是這個決定,使得已經有幾十萬國民被屠殺,他也不能讓這五十萬國民失望。


    誰都可以說他是個無情無義的人,但唯獨他自己做不到。那種不想辜負信任的感覺,致使他決定冒死孤身一人迴到貝楚斯島,接受任何局麵。


    他不會迎合誰,他無法改變,因為他骨子裏就是這樣的人,也正是如此,他才有了這諸多機遇。沒有任何一個選擇是絕對正確絕對錯誤的,人生本來就充滿了好壞起伏,無法坦然麵對,那你就是徹頭徹尾的弱者。


    沒多久接近了貝楚斯島,亞摩斯幹脆用月步快速地抵達了碼頭。


    碼頭上駐紮著傑爾馬66的重兵,整個身影都火紅的伊治在碼頭等著他。


    “他們在哪?”亞摩斯冷聲問道。


    “市政廳廣場。”伊治瞥了眼亞摩斯周圍,發現沒有他兩個弟弟身影,他反倒是看上去愉悅了不少,而且也沒有過問自己兩個弟弟的情況。


    亞摩斯掠過伊治向碼頭飛掠而去,伊治轉身剛想跟,就發現亞摩斯已經消失得無影無蹤。


    “這家夥……”伊治瞪大了眼睛,驚愕道。


    市政廳廣場


    這裏聚集了五十萬民眾,卻不顯得怎麽嘈雜。因為伽治下了命令,誰敢喧嘩,就地解決。這一道命令下來,十分鍾就斬了七十個人頭。


    一係列狠辣的舉措之後,民眾們噤若寒蟬。


    傑爾馬66的士兵將民眾聚攏成了兩大股,之間分割出了一條通往市政廳的長路。長路的盡頭就是市政廳的大門。


    伽治站在大門前的台階上,他旁邊倒吊著一個人。那是霍金斯。霍金斯的兩條腿被綁住吊在了市政廳的門梁上,他臉上布滿了鮮血,鮮血凝固後也讓他的表情僵局。他的雙眼黯淡無神,微微睜著,臉因為頭部充血而漲紅,整個人極為狼狽,不難推測遭受了殘酷的摧殘。


    霍金斯在微微晃動著,微微睜開的眼睛努力看著路上。他既希望亞摩斯不會出現又希望他會來,他很矛盾。


    已經是黃昏時分,天氣轉涼,冷風不時吹過。


    伽治耐心等待著。


    不過多久,民眾突然騷動起來,接著連續十幾聲槍聲,震懾住了民眾。一個身影從那條由兩撥民眾分隔製造出來的細長的路上走來。


    伽治眼睛微縮,嘴角上揚。他捏準了亞摩斯的性格,這場博弈他已經贏了。


    亞摩斯穿著一身軍裝,軍裝簡單幹練,讓他的身形看上去也是精幹挺拔。他依舊是偏中分的黑色碎發,目光深邃,麵容冰冷。腰間挎著清鬼,毫不畏懼地向伽治走去。


    “亞……”霍金斯發出微不可尋的聲音,在這一刻他雖然懊惱亞摩斯過來,但心裏也是升起了更為強烈的暖意。


    “我來了。”亞摩斯站在了市政廳大門的台階下,仰望伽治。


    伽治俯視亞摩斯,輕哼一聲,招了招手。兩側立馬有士兵提著鎖鏈走了過來,他們將鎖鏈銬在了亞摩斯的手腕上。


    亞摩斯瞬間感覺全身無力,踉蹌了一下險些跪倒在地。


    他知道這是海樓石鎖鏈,以文斯莫克家族的勢力,想搞到這玩意兒並不困難。


    “既然我都來了,那都該結束了吧。”亞摩斯有些艱難地喘著氣道。


    “當然。”伽治道。


    亞摩斯瞥向伽治一邊被倒吊的霍金斯,臉上閃過怒火:“那家夥不過是行政長官安插進來的人,和我們不是一茬的,該放也放了吧。”


    “哼。”伽治又是嘲諷地輕哼了一聲,接著道,“他有著不錯的果實能力,我打算把他改造成一個戰爭機器,那樣才能最大限度地發揮他的價值。”


    “你他媽!”亞摩斯上前就要揍伽治,但兩邊的士兵將他按了下來。


    被海樓石壓製的他連這些士兵都對抗不了。


    “唿……唿……”亞摩斯眼中毫不掩飾想要將伽治碎屍萬段的意思,“那其他人,該放了吧!”


    “我從沒想過殺了他們。”伽治笑了笑,“這可是整整五十萬人,一旦被世界政府知道,又會讓他們對我加大警惕的。”


    “唿……既然貝楚斯島也被你們拿下,萊卡已經滅亡……你們也該退出布倫諾海域了吧?”亞摩斯又問。


    伽治仰起頭,目光輕蔑,對亞摩斯的伎倆極為不屑:“在那之前,你要先聯係你在那些在不知道的地方等候的同伴們,解散勢力。”


    亞摩斯已經料到伽治的想法,他有一半的原因是為了這個來的:“……好。”


    “至於這小子。”伽治轉身拍了拍霍金斯的臉頰,“其實我倒不怎麽看得上。如果你想讓他活下來,就交出尼治和勇治。”


    “等你把他放走,我會告訴你尼治和勇治被藏在了哪。”亞摩斯道。


    “好。”伽治臉上掛著自信的笑容,答應了亞摩斯,“現在,你該打電話了。”


    一名士兵從亞摩斯的衣服裏掏出了電話蟲,亞摩斯望著電話蟲,站在原地遲疑了十多秒,最終眼眶通紅,按了下去。


    “不……”霍金斯艱難地說著,可他的聲音太過微弱,亞摩斯根本聽不到。


    “布魯布魯布魯布魯。”電話蟲響了起來。


    市政廳廣場,幾十萬人都在聽著這電話蟲的聲音。


    “卡恰!”電話蟲被接起。


    “喂。”


    “德……德雷克。”亞摩斯咬著牙叫道。


    “……亞摩斯。”那邊德雷克的聲音低沉。


    亞摩斯抿起了嘴,他用力地抿著,仿佛要把嘴巴封閉,他整個人都在竭力憋著那句話。


    伽治戲謔地看著這一幕,仍舊表現得很有耐心,沒有催促亞摩斯。


    “散……”亞摩斯最終還是說了出來,與此同時他掉落了一顆滾燙的淚珠,“散夥吧。”


    電話那天沒有迴話。


    亞摩斯感覺淚水模糊了他的視線,他在此刻做出了人生中最艱難的決定:“跟著我……是一個錯誤的選擇。你們……各自走各自的路吧……一定要去過……讓自己不會後悔的人生……也不用為我感到遺憾。我這輩子,我這輩子無怨無悔……”


    “亞……摩斯……”霍金斯嚐試著掙紮。


    “再見了各位。”亞摩斯想要控製著自己的情緒,哪怕他還有千言萬語想和自己的同伴說,但仍堅決地掛斷了電話。


    “啪啪啪啪……”


    廣場上響起了突兀的掌聲,伽治一臉欣賞的表情,為亞摩斯鼓著掌:“真是偉大的領導者,連我在這一刻都忍不住對你欽佩萬分。”


    “嗬。”亞摩斯冷笑著看向伽治。


    “告訴我你真正的身份。”伽治居高臨下道。


    “弗朗西斯,亞摩斯。”亞摩斯迴道,“要做到真正自由的男人。”


    伽治感受到了那麽一點淩駕於他之上的東西,他這次帶上了不容置疑的威嚴:“你從哪裏來,背後操縱者是誰?”


    “世界。”亞摩斯一字一頓道。


    看著目光堅決的亞摩斯,伽治喪失了那麽一絲理智,產生了惱怒感。他捏得準亞摩斯的性格,知道亞摩斯絕不會說出自己背後的人,親口揭露出所有的秘密。


    “嗬。”霍金斯聽著亞摩斯的應答,笑了。他也流出了熱淚,閉上了眼。


    伊治總算趕了過來,他想追亞摩斯的步伐,但盡管使用了高科技作戰服的噴射功能,仍被亞摩斯甩得不見人影。如今看到亞摩斯被海樓石銬著,那種恐懼感減小了許多。


    沒多久努伯瑞王國的國王瓦坎爾也趕了過來,他憤恨地盯著亞摩斯這個破壞他計劃的人許久,然後到伽治跟前道:“大人,既然貝楚斯島已經投降,這些人可不可以不殺。如果他們死了,恐怕會造成萊卡這片地區更加的不穩定,不利於我們努伯瑞接收統治。”


    “本來就沒打算處理掉他們。”伽治笑了一聲。


    “那就好。”瓦坎爾一陣欣喜。實際上他也不敢左右伽治的意誌,他很了解傑爾馬66的實力,也知道伽治其實對他相當不屑,他隻是以雇傭軍的身份過來的,若是不討他喜,甚至會給自己的國家招來災禍。


    “你可以去處理你們國家的事情了,我們的軍隊待會兒就離開貝楚斯島,不過還要在布倫諾海域待幾天。”伽治說道,他打算再在布倫諾海域巡查一番,順便將亞摩斯分裂的勢力逐個擊破。


    瓦坎爾巴不得伽治早點走,連忙道:“沒問題,如果您需要物資的援助,布倫諾海域的每個港口都歡迎您停泊。”


    伽治又露出了笑容,依舊是不屑。這些年他總是高高在上,麵對他的人總是諂媚阿諛奉承。他已經習慣,將自己置於穹頂,將其他人踩至地獄。


    “去碼頭,準備起航。”伽治下令道。


    “是。”伊治開始指揮部隊撤退。


    霍金斯被一隊傑爾馬66的士兵抬在了擔架上前進,亞摩斯則是被押在了伽治和伊治的身後,被重重重兵看守。


    一行長隊穿過了民眾,民眾們注視著亞摩斯,一邊也鬆了口氣。


    如今,他們已經沒有了勇氣再與傑爾馬66的軍隊抗爭,因為在絕對實力麵前,他們體會到了無力感,明白了什麽叫無濟於事。


    亞摩斯感受著民眾的注視,他被押著前進,但心思更多的放在了迴憶上。在做了這一切後,他知道自己的人生已經已經到了盡頭。這二十多年他走得太忙碌,現在總算有空去迴憶一下這一路走來的那些溫暖了。


    走著走著,他居然露出了笑容。在迴憶的時候他發現自己的人生其實算不得多麽糟糕,他想著,如果有機會重來的話,自己一定要給艾茵迴一封信,信上一定要把這些年憋著的話一股腦都說出來。


    把他壓製潛藏在心底,那洶湧澎湃的愛意都釋放出來。


    想著想著,隊伍忽然停了下來。傑爾馬66的士兵慌亂起來,紛紛舉起了槍,一副警戒的模樣。亞摩斯感覺情況不對,他抬頭看向前方。


    前方就是碼頭,隻不過之前還有五百士兵駐紮的碼頭現在血流成河。


    有四個人擋住了伽治以及傑爾馬66軍隊的去路,在他們後方,碼頭上有數百名持槍的士兵,三艘停泊在淺海處的蒸汽軍艦用艦炮對準著碼頭,更遠的海麵上,可以看到有十多艘大型風帆戰艦正在趕來。


    那四人正是麵無表情的德雷克,怒火中燒的多拉特,戲謔麵孔的羅,興奮激動的洛克施瑞福。


    “你們……”亞摩斯在這一刻相當不知所措,他完全沒有料到會出現這一幕。


    “你這蠢貨!”多拉特直接叫罵道,“總把你自己一個人當真男人看,我們難道就不是了嗎!真以為我們幾個會眼睜睜看著你一個人去死嗎!”


    羅抱著鬼哭,嘲笑道:“在電話裏哭哭啼啼的,你覺得我們能放心麽?”


    “亞摩斯,我們等這一刻等了好久了!”洛克施瑞福很激動的模樣,他握著那把做工精良的火槍,幹瘦的模樣看上去弱不禁風,“現在我們就把你救出來!”


    “可惡……”亞摩斯低下頭,抬起被海樓石銬著的雙手,抹著眼淚。


    “是你叫我們過無悔人生的。”德雷克沉聲說完,露出少有的笑容與癲狂的戰意,他拔出戰斧和劍,“所以……管他什麽海軍世界政府!要想改變世界保護所有人!!我們現在就先一起把這家夥幹倒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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