當天,林寶珠一行人離開了驛館,直接尋著衙門附近的酒肆客棧落了腳。畢竟天不早了,且白日裏受到了驚嚇,饒是六子都不敢輕易離開城中繼續趕路。


    不過考慮到來人第一次刺殺沒有得手,恐怕會有第二次,所以他們隻能尋個相對安全的地方。而驛館雖說大多都是官家在管理看顧著,卻並不能避免為著方便而開設在相對僻靜的地方,所以相較之下自然容易下手。


    如今他們落腳到城中繁華熱鬧之地,又近靠著官府,哪怕是刺客身後的人位高權重,都不得不謹慎為之。畢竟,稍不小心,就會被牽扯到衙門之中,而要知道燕京這地界官府的官員,可是不折不扣的保皇黨,一旦鬧到皇上跟前,饒是他們有通天的本事,在張滿囤迴京的節骨眼上都得不了好。


    幾個人剛進客棧不久,隻匆匆吃了口飯的工夫,林寶珠就發現大丫跟紅梅臉色開始潮紅了。原本一向嘰嘰喳喳的孩子,這會兒整個人都蔫巴巴的很是難受。


    她伸手把人拉到身邊,才發下手下的肌膚滾燙滾燙的。這個年到底沒有體溫表之類的物件,所以她並不知道倆孩子到底燒到了多少度,不過一想到在古代沒有強有力的退燒藥,好似許多人還死於發熱,她心裏就著急起來。也不敢耽擱,趕緊開門讓守在門口的六子去尋個大夫迴來。


    這一遭算是兵荒馬亂的,當即她也不讓青青帶了紅梅去隔壁休息了,隻管叫夥計又在屋裏搭了個軟榻,然後尋了兩床被褥過來。


    “小哥兒,勞煩燒些熱水送過來。”見夫人忙著照顧小姐跟紅梅,青青趕緊摸出幾十個銅板遞過去,然後說道,“再有兩塊布巾。”


    那夥計也是個極有眼色的,接了銅板也不多說什麽,連連應著聲就跑去後院了。沒一會兒,他就提了兩盆熱水過來,許是覺得兩塊布巾不過替換,還給多拿了兩塊幹淨的。


    有了熱水,林寶珠跟青青就一人照顧一個幫著把擰幹的布巾擦拭大丫跟紅梅的額頭,覺得布巾稍稍涼了一些,才敷到倆人額頭上。


    正在這邊她們焦急等待的時候,六子也請了大夫過來。那大夫檢查過倆人的脈象跟眼睛之後,才開了藥,然後說道:“夫人莫要驚慌,小姐二人是受驚引起的發熱,並沒有大礙,等喝過藥好好休息一番,也就沒什麽大礙了。”


    聽大夫這般說,林寶珠卻依舊不敢大意,隻是出於對大夫的尊重也並未說什麽質疑的話。中醫自古流傳,博大精深,就算她不懂,卻也知道玄之又玄的中醫有時候不僅不比西醫差,而且許是還有更多精妙之處。


    剛剛說話的大夫見林寶珠聽了他的話,還是一臉擔憂,不由搖搖頭,說道:“《考證病源》有雲‘驚則脈來動不定’,《脈義簡摩》也有說‘動搖,驚傷膽也’。小姐二人的病症便是如此,再加上夫人所言二人受驚,但卻並未見風寒,體內無寒症,所以老夫才能斷言二人是受驚所致......”


    見老大夫說的清楚明白,林寶珠才稍稍放心,趕忙俯身行禮道謝。送走了老大夫,六子就讓楊勇親自跟著拿藥熬藥,自個則帶人守在房間門口,免得再生差池。好在現在他們已經換上了便裝,在外人瞧來就跟一般的護院守衛差不多,所以並未引起騷亂跟注意。


    因為之前老大夫曾細細交代過,若是不放心,可以尋些酒水擦拭大丫跟紅梅的額頭腋窩跟胸口處,也會有助於降溫退燒。所以這會兒林寶珠也閑不下來,直接讓夥計送了兩壇烈酒,一刻不敢掉以輕心的給大丫細細擦拭起來。當然,青青也有模有樣的學著,照顧拔步床另一邊的紅梅。


    她們剛擦完兩遍,正歇口氣的工夫,就響起了敲門聲。接著,楊勇在外恭恭敬敬的說是藥熬好了。


    給倆人喂了湯藥,然後林寶珠親自柔聲細語的哄著難受的哼哼唧唧的倆人再慢慢睡過去,這才揉了揉額頭坐直了身子。再看青青,也是一臉倦意,而且麵上還顯而易見的有些恍惚,瞧著也是強撐著呢,還未從之前的危險的驚恐之中走出來。


    如今大丫跟紅梅已經喝了退熱的湯藥昏昏沉沉的睡過去,想來是老大夫在藥裏添了些安神的藥材。這會兒看著青青臉色蒼白,她心裏也有些軟,拉了人在身邊坐下,然後又讓六子去樓下櫃子上尋夥計要些吃食。


    匆匆又吃了幾口,林寶珠才柔聲讓青青先在軟榻上歇息半宿,等後半夜了再起來替她守夜。青青連連搖頭,說什麽也不肯,最後卻拗不過夫人的決定,隻能硬著頭皮和衣躺到了軟榻上。


    原本她還怕自個睡不著,因為腦子裏總會想起那些殺人的場景,要知道白天時候,她是抱著必死的決心,差點就再也見不到爹娘了。那個時候,還沒感覺到那麽害怕,可現在想起來,卻是渾身止不住的發抖。


    卻不想,正當她閉著眼滿腦子都是亂糟糟的那些事兒時候,夫人坐到了軟榻邊上,就跟娘親當年哄自己睡覺一般輕輕拍著自個的後背安撫著自己,不知不覺中,她居然也迷迷糊糊的睡著了。


    等到三個小的都睡安穩了,林寶珠才歎口氣,然後又探手摸了摸大丫跟紅梅的額頭,觸手的溫度沒有之前那麽灼熱了,她才稍稍放下心來。然後幫著倆人掖好被角,去擺了布巾自個擦洗起來。


    之前離開驛館驛站時候太過狼狽,到現在,也不過是匆匆洗了手臉,但身上卻依舊滿身是冷汗膩的衣裳都貼在身上了。洗過手,又擦了擦身子,覺得略微舒爽了一些,她才長出了一口氣。


    到了子時,楊勇又輕輕叩門,說是第二碗湯藥熬好了。林寶珠瞧了瞧睡得安穩的青青,念起她也不過是個十幾歲的孩子,受了那般大的驚嚇,卻依舊強撐著跟自己照顧大丫和紅梅,本就不容易,自然的也就沒開口喚醒她。


    打開門,接過楊勇手裏的托盤,然後反身關上門進屋。許是之前的湯藥頂了作用,又或者是睡了半夜,大丫跟紅梅身上都稍稍有了些力氣,這一次再喂藥時候,明顯容易了許多,倆個人雖然依舊迷瞪著,但卻知道主動的吞咽到了口邊的藥汁兒了。


    要說別的,許是不真實,不過有一點卻是讓林寶珠既心疼又欣慰的。就是大丫跟紅梅都吃過太過苦,曾經入口的何止可澀腐爛的物件,所以對於喝藥並不排斥。尤其是大丫,朦朧之中看到娘親擔憂的神色時候,再不敢撒嬌耍賴,隻管大口喝下苦澀難咽的湯汁,還趁著有些精神,拽了拽娘親的袖子安慰了娘親幾句。


    她其實想要說更多,不過眼皮卻沉重的很,最後隻能嘟囔著“大丫沒事兒,大丫不怕”之類的話,再次睡著過去。而紅梅,也差不多。


    這碗藥喂下去也就半個時辰的工夫,倆人又出了一身汗,林寶珠趕緊用新要的幹布巾給倆人擦拭。待到瞧著倆人麵上的潮紅下去一些,臉色也沒那麽難堪了,這才欣喜起來。


    想到老大夫說,若是後半夜發了汗,那病症基本也就退下去了,發熱的事兒就沒什麽可著急的了。如今看起來,果真如此,想到此處,她才輕輕的出了一口氣,沉甸甸的心終於明媚了許多。


    到底是燕京有名的客棧,就算是深夜了,那夥計也惦記著樓上有病人,上來詢問過是否要用些夜食,後院廚房還給夫人留著火呢。


    看著有些轉好的大丫跟紅梅,想著倆孩子昨晚發熱之前就沒有吃什麽,而如今正是體弱時候,難免會覺得胃空難受,所以她就吩咐六子讓夥計早些熬些小米粥。


    等六子再迴來時候,卻還端著個托盤,托盤上還有一碗小餛飩跟一小盤點心,邊上還有一壺熱茶水。


    “大嫂,想著兄弟們都忙活了一整天了,我就跟著夥計去廚房要了些吃食,想著你也一夜滴水未進了,就給你送了些過來。”頓了頓,他撓撓頭道,“我已經讓人去給大哥送信了,許是過個一兩日,就能有迴信。”


    再次聽到自家漢子的消息,林寶珠心裏說不出的委屈,不過當著六子,她卻什麽都不能表露。點點頭,想了想她囑咐道:“你們幾個人夜裏輪著值夜就好,別一起都累著,不然鐵打的身子都扛不住。”頓了頓,又說道,“看看廚房現在能做什麽吃食,莫要小氣,讓大家吃好為上,稍後就用我給你的銀子結賬,最後剩多剩少就讓大家買酒吃。若是不夠,你隻管跟我開口就是了。”


    之前臨上路之前,林寶珠曾給了六子五百兩銀子的盤纏,就為著免得路上生了什麽變故或是遇上花錢的地方再麻煩。再者,她一向也不是個摳唆的主,知道錢該花在刀刃上,有些錢隻能多花卻不能舍不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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