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寶珠隱約記得,似乎最後得到河灘地的人家,挖了池塘養魚種荷花,而河灘地之上除了種植果園葡萄之類的,還做起了農家樂。


    按著這個想法,許是可以一試。說實在的,如今張記吃食作坊也上了果脯的買賣,若是真能成功,對自個也是一件好事兒。


    正想著事兒呢,臉蛋紅撲撲的大丫就一臉興奮的小跑進屋,見到自家舅娘,先是抿著嘴停下腳搓了搓衣角顯然是有些不好意思了。可一想到剛剛秀娘姨姨讓吃的糖塊,她就顧不上害羞了,反倒蹭到舅娘身邊,拉著她的衣裳兩手比劃起來。


    “啊......舅娘......嘴嘴甜......”現在的大丫,已經慢慢恢複了孩子氣兒,雖然還是有些膽小,卻也能自個出門尋招娣玩了。


    至少現在大丫若是跟她說過要去玩耍,她也不用在滿心擔憂的偷偷跟在後麵護著了。


    林寶珠放下賬本,看著大丫亮晶晶滿是依賴的眼睛,心腸軟的一塌糊塗。看著越來越活潑的大丫,雖然依舊說不了多流利的話,甚至整個人的思維還跟個三五歲孩童那般稚嫩,可每次看著她帶著笑的眼睛,還有裏麵深深的孺慕之情,林寶珠就忍不住對她更疼愛一些。


    沒等林寶珠開口呢,就見隨後而來的招娣嘴角帶著笑解釋起來、


    “嬸嬸,剛剛娘按著你交的方子熬了花糖,給了大丫兩塊,她卻舍不得吃,一拿到就巴巴的跑迴來了。”過了年,招娣又長了一歲,再加上現在總帶著大丫,又跟著先生讀了書識了禮,而且還常常幫著寶珠嬸子跟娘親幹活兒,心智倒是成熟穩重了許多。如今對比上大丫的孩氣,她倒是露出幾分小大人的模樣。


    林寶珠聽了這話,再看大丫伸著小手舉著糖塊要往自個嘴裏遞過來,她趕忙笑著張嘴吃了一塊。似是真的很甜,她笑得格外暖心。


    “大丫乖,那舅娘吃了一塊,招娣姐姐怎麽辦?”林寶珠似是為難,揉了揉大丫的頭頂,心裏無比舒坦。


    大丫看著手裏隻剩下一塊的花糖,猶豫了片刻,她還是乖巧的走到招娣跟前,然後把花糖塞進招娣姐姐口中。雖然表情有些舍不得,不過見到招娣笑起來,她也不禁咧開嘴高興起來。


    到底是心思純淨的孩子,沒有那麽多花花腸子,看到親近的人開心,她也就跟著欣喜起來。


    看大丫歪著頭瞧著自個,嘴巴也跟著吧唧兩下,招娣忍不住學著寶珠嬸子的樣子也揉了揉她的發頂,然後從身後又拿出幾塊來塞給大丫。


    “大丫也嚐嚐甜不甜啊。”


    被哄了一番的大丫,吧嗒著嘴巴連連點頭,那模樣既高興又快活。


    看著哄著大丫說話的招娣,再看看臉色越來越好的大丫,林寶珠心裏湧起陣陣甜滋滋的味道。旁的有什麽重要呢,有家有親人有朋友,還有那個她心心念念又能為她遮風避雨的漢子,這日子還有什麽不滿足的呢?


    想起那個隻送了一封信迴來的漢子,林寶珠不禁暗暗的歎口氣。雖然打齊王世子哪裏知道,自家漢子當了將軍且英勇無敵,可她的心裏怎麽就一直七上八下的呢?


    古來有言,一將功成萬骨枯,能從個大頭兵一躍成為將軍,期間得經曆多少生死?她雖然沒上過戰場,沒見過那血流成河,遍地伏屍的慘烈場景,卻也不難想象其中危險跟兇殘。


    算著日子,如今已經要到炎夏了,那個說春耕就能迴來的漢子,卻依舊沒有消息。


    等到招娣拉了大丫出去練大字兒了,林寶珠才歎口氣把手裏的賬本收進匣子裏。然後起身開開炕櫃的門,從裏麵拿出一個包裹的嚴嚴實實的包袱來。


    前些日子,她總會尋了空閑給自家男人做衣裳。從冬天的棉衣,到單薄的春衫,再到短打短褐,可是那個漢子卻一直沒有迴來。


    林寶珠把短臂衣衫鋪好,心裏暗想,也不知那個漢子如今是胖了瘦了。這個念頭還沒落下,她就忍不住暗暗罵自個傻,行軍打仗,吃不飽穿不暖,又能如何長胖。


    這廂,林寶珠滿心念著自家漢子,心神不屬寢食難安。而在北嶺的張滿囤如今卻是渾身是血,尤其是胸前那泛著幽黑色澤的箭矢最是紮眼。顯然是侵過劇毒的,至少,如今張滿囤這個黑臉大漢,平日裏就算被砍一刀都眉頭不眨一下的人,這會兒已經痛到整張臉都扭曲了。


    邊上兩位軍醫給他診脈收拾傷口,看到將軍鐵青著臉一聲不吭的模樣,倆人是手都哆嗦了。他們深知,將軍所中之毒極為陰險,饒是這般挖肉放血,也不一定能解個幹淨。為今之計,唯有將軍日夜兼程趕迴京城,尋名醫診治解毒。亦或是求了皇上準許,現下尋了醫術高超之人前來搭救。


    他們二人雖然師從名師,也是懸壺濟世極有名聲的軍醫,可對上眼前的屠幽之毒也是束手無策。就好比現下,他們隻能將染毒的腐肉剜去,然後將周圍毒血盡數放幹淨,卻無法徹底解毒。


    戰場之上,止痛的草藥本就稀少,就算依然服過,對上剜肉止痛也是於事無補的。好在張滿囤算是堅強,縱然痛到嘴角開始往外滲血,也並沒在人前表露半分難以忍受。


    經曆過大大小小的數十戰役,張滿囤的心性成長速度不可謂不快。雖然他依舊不能與睿王等人相提並論,可是碰上異於常理之事後,也不再像六子跟許三幾人那般端看表麵。可以說,被無數大小戰役錘煉過的他,現在就算依舊沉默寡言,但是光是立在那裏,周身的淩厲雷霆氣勢就讓人不敢輕視。


    大概這就是男子鐵血氣概?不過這番成長,卻不知是該喜還是該憂。


    就好比今天之事,看似是北羌族有二心,收留匈奴密探,在張滿囤同北羌族族長會麵之時,下此狠手。但實際上,這般做對北羌族隻能是有害而無一利的。


    “他娘的狗孫子,那北羌族長腦子是被驢踢了吧,居然養了個匈奴的奸細當心腹。”看到自家大哥嘴角都溢出血跡了,六子真是氣的都跳腳了,恨不能直接把北羌族的族長跟那還被拷問的密探細作給剁吧了喂狗。


    老天爺也忒不厚道了,大哥帶人以命相搏,才把兇殘的匈奴人趕走。如今邊關才安穩幾天啊,那些個老百姓那個不對大哥感恩戴德的,可眼看就要凱旋迴朝風光無限了,偏生冒出這麽一遭事兒來。


    兩位軍醫好不容易把將軍胸口的毒箭處理了,這才抹了著準備重新給將軍包紮手臂跟後背的傷。那些都是之前追擊匈奴,直至到匈奴王庭遇上死命抵抗時候傷的。隻是因著行軍作戰,並無好好包紮過,所以這會兒已經有些感染化膿了。


    那些箭傷刀傷的都算不得重,奈何傷口太多又未能好好處理,所以這會兒已經顯出灰白腐爛的跡象。黃色的膿水混著黑紅的血水印出已經看不出顏色的布來,而裏麵的肉,顯然已經沾黏在倉促包著的布條上。


    許是軍醫下手的時候撕下一塊傷肉來,使得張滿囤猛然繃緊了身體,那肌肉便是瞬間就鼓起來似是有蘊含雷霆力道,他的臉頰抖了抖,但卻並沒有吭聲。


    被提純的烈酒擦在傷口上,蟄的張滿囤原本就沒有血色的麵龐更加扭曲。冷汗從額頭冒出,漣漣滴落下來,也虧得他骨子裏就是條硬漢,倒是生生把那巨大的難以忍受的疼痛忍了過去。


    胸前剛剛被剜肉上藥的傷口再次溢出鮮血,而背後又因著瞬間繃緊的肌肉,使得傷口更加猙獰。


    現在不說張滿囤如何難挨,就是兩位軍醫也有些手足無措了,隻能恨著勁兒的往那些傷口上撒止血的藥粉。


    張滿囤緊繃著麵上的表情,身體隨著軍醫的動作而微微抽搐。忽然的,他就想起當初自個三次受傷,媳婦是如何為他上藥的,似乎那三次,媳婦都心疼的掉了眼淚。


    也不知是不是因為想起了嬌俏的媳婦,剛剛還滿麵生硬表情的張滿囤,倒是微微放軟了身體。他清楚的記得,頭一次是因著野狼偷襲,傷了肩胛。那一次,也是他第一迴跟媳婦那麽近的距離相處。當時他是個什麽心情呢?大抵是覺得,這小媳婦,膽子可真大......


    那邊,在北嶺城內坐鎮的睿王殿下,看著手中的碟文跟打京城傳來的密報,眸色暗沉。原以為父皇雖然年老,但卻不至於糊塗,可現在看來是他高估了父皇的心性。


    他自小在皇城中長大,自然知道那些人滿心的算計跟薄涼無情的心性。上位者最是渴望人才,卻偏生又忌憚功高蓋主之人的出現。而原本父皇是有心和談的,卻不想未等他八百裏加急的旨意傳到北嶺,他麾下的張滿囤等人就驅逐了擾亂大周邊境百年不得安寧的匈奴。不,確切的說,是幾乎滅了毫無人性對邊境百姓人殺人擄的匈奴蠻人。


    單是砍殺匈奴王,絕了匈奴王庭子嗣的功勳,就足以讓大周所有武將仰視。


    如今張滿囤唯一能保命的,也不過是因為他出身鄉野,毫無學識。饒是僥幸立下不世之功,也不至於謀反改朝換代。


    原本睿王殿下算的極好,他料定了父皇的容忍度跟心思,卻不想已經蒼老的上位者,最是忌憚年輕又卓越的兒子。以前他能看重睿王,不過是因為睿王不結黨營私,麾下縱然有幾個人卻也多是剛剛嶄露頭角的文人。而睿王府中那幾個所謂的幕僚,更是上不得台麵之人,就是睿王最看重的朱能,那都是曾經土匪窩裏做狗頭軍師的。


    這般下來,幾個兒子之中,也就他最能讓人放心。所以皇帝不僅不會猜忌,甚至還會感慨老三太過迂腐逍遙,竟不知為自個謀劃。


    可如今不同了,對匈奴之戰,不僅讓張滿囤立下功勳,更讓睿王殿下在天下人心中有了極重的分量。畢竟,作為將帥,睿王殿下雖然出戰不多,但卻從未退縮過,更是以鐵血手腕力爭眾位小將帶兵。更重要的是,殿下仁德,卻不假仁假義。既然匈奴敢擾大周安寧,敢屠殺大周百姓,那就當該血債血償。


    所以現在若是百姓對張滿囤等人是感恩戴德,那對睿王殿下就是視若神明跟救星。若非殿下英明,怕是他們心中的惡氣又要被憋在肚子裏了。畢竟,大周與匈奴和談,且不是一次兩次了,哪一迴不是和親了事?


    可現在,他們雖然依舊活在邊疆,卻再不用整日裏提心吊膽生怕家破人亡了。


    許是睿王在民間威望赫然增高,使得幾位意在帝位的皇子寢食難安,甚至也使得老皇帝心中也有了擔憂。


    這般,老大老二甚至老四聯手暗地裏對張滿囤下了殺手,當然,若是得手,少不得有老皇帝的縱容跟默許。


    思及此處,睿王冷冷一笑,他眸光犀利,眼底深處似有滔天怒火。倒不是因著張滿囤是他麾下大員,而是心寒父皇跟幾位皇兄手段,如此將才若要就此殞命,豈不是正解了匈奴之恨?


    有張滿囤這尊煞星在,震懾的何止是匈奴跟北羌族!


    當真是愚蠢至極,愚蠢至極。


    “熊將軍之女似是師從太醫院院首?”睿王秦晉睿麵容冷清,沉聲道,“讓人傳了熊將軍派人接其女過來,為張滿囤看診。”


    熊將軍也就是當初在桃溪縣掛名縣太爺的那位將軍,其嫡女熊語林,雖未貴女,但卻因著娘親之病跟隨太醫院聖手沈大人學醫。後來熊夫人逝世後,熊語林便常年跟隨父親在外,雖未上戰場,但心性與姿態卻不做小女子狀。


    事有緩急輕重,現在重中之重就是先保張滿囤性命,他費盡心裏提拔上來的龍虎之將,絕不能因著皇權之爭成為犧牲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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