京都作為少數幾個沒有在戰爭中被燒烤大師李梅少將烤火的城市,街道處處透著古舊的氣息。


    古舊的街道上時不時能看見藏在角落裏的地藏菩薩像和刻有碑文的石碑。


    經常有人開玩笑,說在京都開車如果出事故,很容易從交警的管轄範圍直接闖進文部省的管轄範圍。


    當然,作為古都,京都的道路橫平豎直,方方正正,倒是不容易迷路。


    然而這種方方正正的道路,特別容易堵車,而每個十字路口的紅綠燈更是加重了堵車的程度。


    等時子山秀樹開到山段範明紙條上的地點時,很多個小時已經過去了。


    夜晚已經降臨。


    這是1980年,日本已經在享受這種堵車待遇了。


    “接下來用走的,別放鬆警惕。記得我白天說的嗎,這個鬼地方,晚上來很危險。”時子山秀樹率先打開車門下了車。


    山段範明也下了車,然後環顧四周。


    他發現不遠處就有個崗亭,一名軍裝警察站在崗亭門口的燈光下。


    “這不是有警察嗎?治安不應該太差吧。”山段範明略有疑惑的問。


    時子山秀樹聳肩:“這個地方,有點邪門的。”


    他說話的同時看著那燈下的警察,揮了揮手。


    警察本來正往他們倆這邊看來著,看到揮手直接別開目光。


    蚊蟲在警察的大蓋帽上方自由的飛舞著。


    時子山秀樹做了個手勢:“這邊。”


    他邁開腳步,山段範明立刻跟上。兩人就這樣從崗亭旁邊經過,鑽進伸手不見五指的巷道。


    路燈的間隔有些大,兩盞路燈之間橫亙著漆黑的夜色。


    左側的房屋後麵,可以看見山的輪廓,不過這在日本也不是什麽奇怪的事情——整個日本本島,大平原就那麽幾塊,其他地方都是丘陵和山巒。


    兩人一邊前進,一邊閑聊。


    時子山秀樹說:“最近聽說要翻新京都的路燈係統,到時候這樣黑一段白一段的‘斑馬路’應該會少一些吧。”


    “其實我覺得還好……”山段範明剛開口,就有風吹過街道,緊接著他聽見有小女孩在唱歌。


    丸竹夷二押禦池


    姐三六角蛸錦


    ……


    這是京都廣為傳唱的兒歌,記錄的是京都從北到南的著名古地名。


    山段範明循聲望去,發現在側麵的巷道中,一盞孤零零的路燈下,一名穿著女兒節時的和服的小女孩,正在一邊拍球一邊清唱。


    現在已經五月,女兒節都過去兩個月了。


    察覺到這個事實的山段範明,忽然覺得小女孩的和服的紅色變得不同尋常的鮮豔。


    這時候,他忽然聽見時子山秀樹的聲音:“山段君?”


    山段範明猛的扭頭,發現時子山秀樹已經走到了四五米外,正迴頭看著他:“為什麽突然停下來,山段君?”


    山段範明指著旁邊唱歌的女孩:“這麽晚了有個女孩子在拍球,你不奇怪嗎?”


    他再一看女孩,發現小姑娘已經撿起球抱在胸前,用純真無暇的雙眸看著他。


    “應該是附近的人家的女兒吧,這裏很多人加班到很晚,連媽媽都要出門去工廠工作,所以沒人管的兒童這樣很常見。走了,我們快到了。”


    時子山秀樹迴過頭繼續向前走,山段範明趕忙跟上。


    抱著球的小女孩站在原地,目送他們倆離開。


    一隻黑貓忽然從陰影裏鑽出來,一雙黃色的眼睛就像夜色裏的兩輪明月。


    黑貓看了眼小女孩,然後迅速跟上離開的兩人的腳步。


    小女孩不再看離開的兩人,繼續拍球,一邊拍一邊唱:


    四綾仏高鬆萬五條


    ……


    時子山秀樹確認過門牌,迴頭對山段範明說:“就是這裏,巢鳳莊。”


    山段範明打量這建築:這是一棟非常普通的兩層公寓樓,就是那種門都朝著同一個方向開在走廊上的1dk公寓,這種公寓在日本大學生和剛入社會的社畜之間,要流行到21世紀。


    公寓的樓梯直接露天,而且看起來很久沒人維護,鐵欄杆已經有鏽跡斑斑。


    “203。”山段範明說,徑直走上樓梯。


    一到二樓就看到寫著垃圾迴收時間的白板。


    201的門牌就在白板旁邊。


    山段範明一路數著門過去,在203房麵前停下。


    203房的門牌已經磨得看不清楚字了,旁邊的信箱裏塞滿了信件。


    山段範明抽出一份信看了眼,發現是房東寫的房租催繳單。


    而且是三個月之前的。


    這封信應該是信箱最外邊的信,也不知道最近兩個月的催繳單是從信箱裏掉出來了……還是房東已經不能再發出催繳單了。


    山段範明把催繳單又插迴信封裏,然後敲了敲門。


    門裏麵有什麽笨重的東西移動的聲音。


    山段範明緊張起來,讓周身的肌肉處於爆發前的預備狀態,他現在就像一頭蓄勢待發的獵豹,雖然維持著站姿,但隨時能子彈一樣激射而出。


    時子山秀樹在他旁邊也處在差不多的狀態,兩個萬事屋抱著開門就是一場惡鬥的心態,等待著大門打開。


    然後門開了,一名板寸頭巨漢的臉出現在門縫中,帶刀疤的眼睛盯著山段範明。


    “是工作嗎?”巨漢開口了,日語的口音果然有些奇怪。


    “是的。”山段範明略微鬆了口氣,能交涉的對象就不用太過擔心,“聽說你非常擅長製作竹刀?”


    “我擅長製作所有暗殺用的器具。知道刺殺肯尼迪的雨傘槍嗎?我能做比那精巧得多的東西。隻要你的錢足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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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不,我們不殺人。”山段範明說。


    “我也可以做幫你教訓樓下熊孩子的小玩意。”壯漢又說。


    “不……我們可以進去說嗎?”山段範明問道,“把委托人迎進屋難道不是一種禮節嗎?”


    “呃,是的。不過,你們可能需要這個。”壯漢迴頭摸了半天,拿出兩對鼻塞,遞給山段範明。


    山段範明和時子山秀樹對視了一眼,之後一切接過鼻塞,戴好。


    然後壯漢這才把門打開,將兩人讓進屋。


    “哦靠,你這要是碰上消防署的人,他們會被嚇得心髒驟停的。”山段範明看著房間內裝滿化學溶劑的瓶瓶罐罐,如此說道。


    壯漢聳肩:“我其實也在等著,等著什麽時候一個不小心,把自己炸飛。然後順便把周圍的居民都帶走……好吧,有一些居民大概帶不走。”


    然後他向山段範明伸出手:“石恩宙。”


    “山段範明。”山段範明握住巨漢的手,忽然他看見一隻貓跳上石恩宙房間的陽台,開始舔陽台上的牛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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