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瞧見了?”


    男子這麽一問,原本慌亂的冬至,竟是平靜了下來。越是在危險的境地,便越要冷靜,隻有冷靜,才能保住自己的姓名。


    “若是我說瞧見了,你是否就要我的命?”冬至鎮定下來後,正視著男子的雙眸,問道。


    原本慌亂的冬至,突然冷靜下來,還問出了這種話,仿佛即將喪命的不是她而是別人一般。她的這一變化,映入男子那冷漠的眼中。他靜靜地看著她,既不說是,也不說不是。


    沒得到他的答案,也算在冬至意料之中。這人,太過冷漠,就是有反應,她也不定能瞧出來。所以她繼續說道:“若是因著我瞧見了這事兒,你就要取我的性命,我想,這條街上的人你都可以殺了。”


    說完,冬至偏了頭,將目光掃向街道上。此時街道上的攤位已因著這場混亂東倒西歪,而那些攤主和行人,也都縮在攤位下麵,低著頭不敢瞧這邊。


    男子並沒有隨著冬至的目光看向街道,隻是冬至這句話落下後,他卻收迴了匕首,將拿著匕首的那隻手藏於袖中,接著便是一陣猛烈的咳嗽,原本蒼白的臉,被咳得通紅。


    一旁單膝跪地的小廝,站起身,幾步走到他麵前,拖住了他的一隻手。


    男子咳完後,轉身,漫步走到隻剩一半的轎子裏坐下,閉上雙眼,毫無生氣。


    四個轎夫站在轎子的四個角,如同抬轎子時的站姿,站在轎子旁。而原本的小廝,則匆匆出了巷子,走向街道,一轉眼便不見了。


    此時,轎子裏的人和四個轎夫,都沒有聲響,冬至竟一時拿不定主意,到底是繼續站這兒當柱子,還是離開。若是留下,男子也許改變主意,突然將她殺了;可要是她走了,這無疑提醒男子來要自己的命。


    考量了一番,冬至決定繼續站在牆角,降低自己的存在感,等他們忘了自己,走了之後,她再離開。這種時候,她除了等待,已經想不出別的更好的辦法了。這種性命被捏在別人的手上的感覺,正不好受。


    半刻鍾後,小廝駕了一輛馬車過來,到了巷子口。停下後,將男子請到馬車裏坐好後,男子淡淡開口:“該清理的清理幹淨。”


    說完,再次咳嗽了幾聲,原本恢複了蒼白的臉頰,兩邊升起兩團酡紅。


    咳完後,他再次閉上了雙眼。小廝將車簾放下後,丟下幾個大的麻袋和鏟子後,架著馬車離開了。剩下四個轎夫留在原地,將地上的屍體裝進麻袋裏,再將地上染了血的土挖起來裝進麻袋裏,將麻袋紮緊口子,扛起來後,瞧也不瞧角落裏的冬至,大踏步離開了。


    冬至眼睜睜地看著他們的整個過程,等他們走了之後,她再也撐不住,一隻手扶住牆壁,整個人開始幹嘔。


    即使這裏除了幾匹不斷嘶鳴的馬之外,再也瞧不見屍體和血跡,可空氣中彌漫的血腥味兒,卻不斷衝擊著她的感官,讓她惡心地隻能幹嘔。再加上那之前被壓下的慌亂,此時一起湧上來,她一時撐不住,竟是直接一屁股坐到地上,繼續幹嘔。直到之後,眼淚都溢出來了。


    這種場景,是她第一次見到。在那些人眼裏,殺人便如同割草,如此輕易。淡淡的一句話,就可以輕易地判定他人的生死。


    這個人,就是她眼中羸弱的沈墨軒?這人剛才是打算殺了自己的吧?隻是後來,為什麽放棄了?是覺得自己威脅不到他,不屑於殺了她?


    除了這個理由,冬至想不出別的理由。此時的她,也沒心思去再去揣摩沈墨軒的心理,她隻想將胃裏的東西全吐出來,可惜她早上吃得不多,此時胃裏已經沒什麽東西了。她由原本的幹嘔,到現在,將胃裏的酸水全吐了出來,整個食道都是一股酸味。


    不知吐了多久,她已經沒有再嘔吐了,隻是身上沒力氣,她隻得繼續坐在地上。


    街道上躲著的人,這個時候,也慢慢從攤位底下站起身,匆匆忙忙收拾了攤子後,紛紛逃走了。他們隻知道小巷子裏有人被殺了,害怕自己也被連累,卻不似冬至般,如此清晰地見著了他們被殺的整個過程。


    比起冬至的不堪,他們要好了不少。


    等街道上的人都走光後,冬至還是一個人坐在地上,此時的她已經平靜下來了。


    原本她以為,會有衙役過來詢問,畢竟是命案。她還已經想好了應答,可過了半個多時辰,街道上還是空無一人,衙役更是一個都沒瞧見。瞧這架勢,大抵是不會過來了。


    地上躺著七匹馬,全都是腿受傷,一直掙紮,也站不起來。


    平靜下來了的冬至,對著這些馬卻是完全動不了心思。


    這起事件,一看就不簡單,她是一個普通人,這種打打殺殺的事兒,還是不要招惹上身了,也許一時的貪欲,會給家裏帶來滅頂之災。


    “馬兒啊馬兒,隻怪你們沒跟對主人。”冬至對著幾匹半躺在地上的馬,搖了搖頭,感歎了一聲。隨後,她扶著牆壁,慢慢站起了身,沿著街邊的牆壁,慢慢往前走。


    在這兒已經耽擱這般久了,想必爹也等急了,還是得趕緊趕過去,免得他擔心。


    走了一段距離後,冬至的雙腿慢慢恢複了力氣,已經不需要扶著牆了。冬至站直身,將肩上的背簍的袋子向上提了提,擺正之後,便往李小柱所在的地兒走去。


    等她到李小柱所在的那條街時,看見李小柱正焦急地四處張望著。


    “爹,我迴來了。”冬至咧開嘴,扯出一個僵硬的笑,對李小柱說道。


    李小柱循著聲音看去,瞧見的,是冬至蒼白如紙的臉,她臉上的神色也不對。當爹的,哪有不了解自己閨女的,他一瞧見冬至這模樣,就知曉她有事兒。


    幾步迎上去,他扶著冬至,關切地問道:“冬至,你咋了?咋這個時辰才迴來?”


    “爹,我身子不爽快,咱們先迴去成嗎?過幾日再來買該買的物什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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