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唉,老弟,可惜啊,隻抓到這一個。”牢頭搖著頭,對黑子抱怨道,“原本以為三個人都跑不掉的,誰知道,這些慫貨,還是平日裏太懶散了些,到用的時候就不合手啊!”


    黑子聽著他的抱怨,臉上掛著深深的笑容。


    懊悔嗎?沒能抓到三個人,牢頭的確會覺得有些可惜,但絕不會懊悔平時沒有對自己的手下嚴加管束。而且,即便可惜,也僅僅是有那麽一丁點兒可惜罷了,沒什麽大不了的。


    畢竟,他可是拿了銀子在先的。


    人犯,一個都沒有丟。而且還當場格殺了一個,算是賺了。


    更何況……


    黑子聽他抱怨完,對他笑道:“誰說可惜了?依小人看,可一點兒都不可惜。”


    “不可惜?”牢頭歎口氣道,“可這是我們布置好的啊!如果行事順利,全拿下絕不是問題。”


    “可是誰說……這個是我們布置好的?”黑子笑得眼睛都眯成了一條縫,看得牢頭心裏發毛。


    “你……你的意思是……”牢頭猶豫著問道。


    黑子湊近了,攬住牢頭的肩膀,低聲道:“這是一起有預謀的劫獄案!預謀的是他們,不是我們。差爺您平日裏就對手下嚴加管束,訓練嚴謹,所以,才能在發現歹徒之後,將計就計,甕中捉鱉。雖然未竟全功,但他們一個人都沒能成功的救走!不僅如此,您還當場格殺了一名劫獄的歹徒,難道這不是大功一件?有什麽好可惜的嗎?”


    牢頭聽著黑子的敘述,漸漸的,雙眼發光!


    說的對啊!


    他怎麽可能,又怎麽可以承認自己勾結外人?當然是那些歹徒自己送上門來劫獄,卻被自己帶人粉碎了他們的企圖!


    想清楚這一點,牢頭的臉上都笑出了花。


    他用力拍著黑子的肩膀笑道:“老弟啊,老弟,你們九爺真的是……真的是在下的福星啊!放心,日後若是有用得著兄弟的地方,盡管開口!能辦到的,兄弟絕不皺皺眉頭!”


    “那就先謝過差爺嘍!”


    黑子話雖這麽說,卻沒有將牢頭的話放到心裏去。


    沒看到今晚嗎?


    平日裏稱兄道弟,我的天下分你一半,除了老婆都能共享,這種所謂的‘過命’的兄弟,能有多麽硬的交情?大難臨頭,那兩位飛的有多快!有多決絕!


    更遑論,像牢頭這種人,天生就是不認交情隻認錢。跟他稱兄道弟,若是認了真,那最後怎麽死的怕是都不知道!


    看了眼石大寶死不瞑目的屍體,黑子走上前,伸手拂過他的眼睛。而後站起身來,對牢頭說道:“等您那裏交了差,這個人的屍首交給我處理好嗎?”


    “怎麽?英雄相惜啊?”牢頭調侃了他一句,隨後道,“沒問題,不會太久的。既然你老弟要,那就給你留著。左右,等應付過了上麵,這屍首還是要我們處理掉的。”


    黑子沒有再多說什麽,轉身出了大牢。


    ※※※


    因為早有安排,所以孫橋帶著葛雲森、廉衝兩人逃出城去,可以說是極為順利的。


    “……紫金山北坡,功臣墓附近,那本不是孝陵衛統管的地方。那邊,一直是後千戶所的蔣鏞蔣千戶手下派人巡視。他們巡查得很鬆懈,尤其是距離功臣墓葬相對較遠的區域!別說些許的風吹草動不會被他們發現,隻要你不是在那兒埋炸藥、放炮仗,他們多半都不會發現。當然,凡事都有萬一,萬一真的被發現了,你可以報我的名字,先搪塞過去。讓蔣鏞過後來找我,我跟他解釋……”


    孫橋迴憶著陸準說過的話,引著人,就往他早已選定好的那個地方去了。


    那裏多半不會有人巡查,而且,有平地,有樹林,實在是滅口最好的地方!


    “行了,就是這裏!”孫橋說著,讓葛雲森和廉衝兩人將人放下。隨後,他送懷中掏出一個精致的小酒壺來,遞給廉衝,交代道,“喂他喝下去。”


    “這是什麽?”葛雲森警惕起來,指著那小酒壺問道。


    孫橋好像突然暴怒了一般,文弱的人不知哪裏來的力氣,一把揪住了葛雲森的衣領道:“漆樹酒!聽說過嗎?喝進去會致啞而已!否則,你以為是什麽?我告訴你,今天晚上,因為你們的人,已經是節外生枝了!聽我的,把他弄啞了,隨你怎麽折騰!隻要他喊不出聲音來就好!如果要是被其他人發現了,會有麻煩的!你知不知道?”


    葛雲森本以為那會是毒藥,聽說隻是致啞的藥,便放下心來。


    “待會兒再喂他喝,我想問他幾句話……”葛雲森看著孫橋,認真地說道,試圖說服他。


    那一邊,廉衝卻晃著手裏的小酒壺,傻愣愣的說道:“我……我已經喂下去了……”


    孫橋鬆開手,葛雲森則猛地轉頭,隨後,歎了口氣,“算了,喂了就喂了吧。”


    孫橋滿意地看著葛雲森的背影,對廉衝輕輕點頭。


    漆樹酒?


    那小酒壺裏裝的根本就不是漆樹酒,而是普通的水。


    漆樹酒,在劉敬被關進監牢之前,就已經喂過了,怕的就是他在關押期間會亂說話。而在路上,他一直都是被堵住嘴的,且形勢一直都很急,讓葛雲森來不及分心注意他到底有沒有發出過聲音。


    而之所以現在還要再當著他的麵,假裝再喂一次,就是為了讓他不生懷疑。否則,好好的一個人,突然間就不能說話了,那豈不是要引起懷疑?


    劉敬不能說話!孫橋在這裏看著的意義,還有不讓他通過寫字的方式來向對方透露真相。


    ※※※


    黎明時分,孫橋帶著一身血色,領著葛雲森、廉衝兩人,按照陸準給他的路線圖,躲過前所看似很嚴密的崗哨,進入翟化的防區。


    翟化的崗哨幾乎沒有漏洞,即便有漏洞,也不是一張圖就躲得過去的。所以,陸準告訴過孫橋,不需要躲,被抓到是無所謂的。隻要見到翟化,事情就算是完成了。


    靠著陸準的名頭,順利見到了翟化。孫橋當著翟化的麵,亮出陸準交給他的那隻翡翠金蟾,翟化的眼神頓時帶上了幾分深意。


    不知從何時開始,陸準喜歡上了這手把件,而且幾乎從不離手。就算是睡覺的時候,也要放在枕邊。


    翟化自然見過這個,看到它,自然要慎重。


    “聽說是大人讓你來找我的?跟我進來吧!”翟化點頭道,順便遞了個眼色,讓其他人盯好那兩個陌生人。


    跟著翟化進到屋中,兩人隔著一張小桌各自坐下,屋中隻剩下他們兩個人。


    翟化這才問道:“到底是怎麽迴事?你怎麽弄得這一身血?還有外麵那兩個人,他們都是誰?”


    “這個翟大人就不用管了!”孫橋說道,“三爺吩咐過,這件事情知道的人越少越好。今天我將人送過來的事情,你也不要跟任何人說起,下麵的人更要管住嘴巴。”


    “封口沒問題!”翟化馬上說道,可話鋒一轉,提了條件,“我可以命令下麵封口,也會保證沒有人敢把今天的事情說出去半個字。但你得把事情的經過告訴我,否則,我會自己去問大人!”


    這應當算作是威脅了,但孫橋並不害怕。


    陸準給他看過那本花名冊,上麵有每一個人性格的描述,其中當然也包括了翟化。


    此人性格衝動,不合群,除了練兵什麽都不會,人際交往方麵簡直跟白癡一樣。但對陸準是忠心耿耿,雖然有些時候即便在陸準麵前也控製不住他那倒黴的脾氣,但卻是這些百戶之中,陸準最為信任的人。


    他隻聽陸準一個人的話,其他人,休想命令他。


    一隻翡翠金蟾,可以換來麵對麵的交談,卻換不來信任。孫橋早就知道,翟化一定會追問,但是他卻依舊不能說。


    “您去問三爺那是您的自由,三爺肯不肯告訴您事情的經過,也不是小人可以預料到的。小人隻是按照三爺的吩咐做事情,您沒有必要一定要知道這件事情的經過,所以,我拒絕告訴您。”


    翟化盯著孫橋看了許久,突然笑了,“行,可以!你行!既然你說不能跟我說,那就算了。不過,你總得告訴我,這幾個人要關幾天吧?”


    “關幾天要看三爺的布置進行的是否順利,順利的話,最多,不會超過三天。但是這三天之內,要把他們兩個分開關,而且,不能讓任何人跟他們交談!”


    “哦?要求還挺多!”翟化冷笑道,“這難道也是大人的吩咐?”


    “是,這些都是三爺的意思!”孫橋坦然的與翟化四目相對,篤定地說道,“小人隻是負責將三爺的話帶到,至於您聽與不聽,那就是您的事情了。但是小人要多提醒您一句,如果讓三爺知道您不聽他的吩咐,以至於壞了事情,那您可未必能夠吃罪得起啊!”


    “威脅我?”翟化哼了一聲道,“如果真的是大人的吩咐,我自然會聽命行事的。姑且先分別關起來吧!等天明之後,我自會去找大人對證!”


    目的達到,孫橋告辭而去,匆匆迴到陸宅的時候,他被守門的杜維誠攔住。


    “孫先生,你這滿身是血的,進去要幹嘛?”杜維誠上下打量他一圈,道,“如果不是什麽急事的話,先換身衣服吧。三爺估計還沒起,替你通稟,起來也要時間的。”


    孫橋卻搖頭道:“不必了,我這就直接去見三爺。”


    杜維誠本就是一時的好意,見對方不領情,也不再堅持,放他進去了。


    ※※※


    明知道今晚會有事情發生,陸準這一夜就沒睡得踏實過。孫橋找上門的時候,他正用左手端著一杯茶,在院子裏晃著搖椅望天,等著看日出。


    見了孫橋這副樣子,他先是一愣,隨後便笑道:“你啊,你啊,這大清早的,嚇唬我幹嘛?弄得渾身是血,我剛剛還以為你受傷了呢!”


    孫橋就是故意讓陸準看到他這個樣子的。


    他要證明自己不隻是個文人,有些事情,陸準盡可以放心的交給他去辦。


    不知道陸準有沒有收到孫橋的這個隱晦的暗示,他將手上的蓋碗放在桌上,隨手指了指身邊的凳子道:“來,坐,坐下說。”


    “是!”孫橋答應一聲,坐了下來,“三爺,今晚您想要達成的事情到現在為止,都已經達成了。葛雲森、廉衝被關在翟化那裏,小人特意囑咐過,要分開關,不準任何人與他們進行交談,免得影響到他們的心境。另外,石大寶在牢中應當是被當場格殺了,陽九手下的線探黑子折返迴去,就是為了避免他會將事情說出來,現在看來,必定是萬無一失。接下來,您看什麽時候通知焦文桀,我們已經找到人了呢?”


    “我們?為什麽會是我們找到?”陸準搖搖頭道,“動動腦子!如果是我們找到的,前腳殺了人,後腳就找到,焦文桀會怎麽想?發現的這個人絕對不能是我們的人,而必須是後所的人!”


    “後所?”孫橋皺起眉頭,仔細思索,不一會兒,他恍然大悟道,“小人明白了!您的意思是,殺人的地點在北坡,那裏是後所的地盤,所以,一定得是後所的人發現!”


    “我讓你看著他們,把人埋得淺一點兒,就是這個人道理!”陸準撐著扶手稍稍坐直了身子,看著孫橋的眼睛說道,“南都,在很久以前,像方山、牛首山、紫金山,這樣的地方,都是狼的地盤!即便是現在,山上也有不少的狼,隻不過,他們大多都怕人,白天不會隨意到人喜歡活動的地方去。這些家夥,把埋得淺的屍骨拖拽出來,掏內髒吃掉,並不是什麽稀罕的事情!至於怎麽讓後所的人發現被野獸刨出來的屍體,那就要看你的能耐了!你不會讓我失望,是吧?”


    陸準笑得很真誠,真誠到孫橋覺得自己不能夠拒絕他的吩咐。


    “是,小人會將事情辦好,一定讓他們發現的比較意外!”孫橋站起來說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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