阿沅他們風風火火闖進淑和宮,隻聞得到淡淡的血腥味。


    紀妃娘娘的嘴角已經滲出殷紅的血液,那血液還在不停地流著,一路血跡延伸到腰紀,整個人已經接近人事不省了,軟軟的靠在皇上懷裏,小口小口的喘著氣。


    宮裏的宮女太監們跪了一地。都斂神屏氣的,有的膽小的已經開始偷偷啜泣了。


    阿沅見狀,連忙引太醫上前,皇上把紀妃小心翼翼的放到床上。


    太醫不敢耽擱,連忙號了號脈,麵色凝重的跪在皇上麵前說:“皇上,娘娘身體已經猶如大廈將傾,今日又突然進了大補之藥,徹底耗盡了最後一絲元氣,現在已經迴天無力了。恕臣無能,沒能挽迴娘娘。”深深地磕了個頭。


    “你再說一遍?前幾日她還好好的,怎麽現在就迴天無力了?”皇上站了起來,厲聲頓喝。


    “皇上,臣理解皇上的心思,但是請您節哀順變。”


    阿佑簡直無法相信自己看到的這一幕,他眼前一陣黑,往後倒退了幾步,坐在了地上。這怎麽可能?怎麽可能?他雖然做好了思想準備,但是還是沒有想到母親離開自己會這麽快,這麽快……


    那股悲傷絕望似乎要衝破天際,他緊握雙拳,死死地忍著將要掉下來的眼淚。都說男兒有淚不輕彈,他們哪裏知道這樣的傷心和絕望!


    “啊!”阿佑控製不住地大叫,殿中之人一片死寂,隻有喊聲在空蕩的大殿上空迴響。


    他連滾帶爬地趴到母親麵前:“母親你不要走,你還有好多事情答應了我沒有兌現呢。你迴來噢誒著我,我要你陪我,沒有你我要怎麽過以後的生活,我還要你看著我娶妻生子,要有幸福的晚年,你醒來,你醒來,你醒醒!”


    眼淚像斷了線的珠子一樣從眼睛裏麵流出,從臉頰上流下,流過脖頸,從衣服上滾幾滾,掉落到母親的臉上。鼻涕拉得好長,亮亮的,隨意地拖在身上。


    紀妃好像是感覺到兒子的情緒,努力睜開眼睛說:“兒子,不怕,母親隻是想要睡了,我會一直陪著你的。記住,以後要做一個好人,不要輕易地負了人。”


    “母親,我一定會的,我知道了。”


    “皇上,”她扯著皇上的袖子起身,看著地上的阿沅“阿沅一直和阿佑情投意合,到了年齡,請皇上為他們賜婚吧。還有,臣妾走之後,想讓貴妃娘娘代為撫養三皇子,您看行嗎?”


    “好好好,你說什麽朕都答應你。別說話,你就這樣躺在真的懷裏躺一會,明天,就又是新的一天。”


    “皇上,”她搖搖頭,扯出不明顯的笑意來:“臣妾等不到了,隻希望皇上和阿佑能一直平平安安的,這樣,臣妾就心滿意足了。”


    彌留之際,的她的眼睛格外明亮,她是多麽不舍得兒子啊!如果可以,她多想就在兒子身邊保護她,看他一天天成長,可是還是不可能了。這一切原本就是奢望。


    她和皇上的那一次,並沒有給她帶來什麽改變,可是孩子,卻在她生命裏成為不可磨滅的印記,讓她有了一生的牽掛。


    迴首這一輩子,作為女人的這一輩子,能作為一個母親是多麽幸運的事!


    她用盡最後一分力量抬起手摸摸兒子白嫩的小臉蛋,看著他哭紅的小臉蛋,嘴唇微啟:“別哭,誰都會有這一天,我會在那邊,一直,保佑著你。”


    透明的輕紗包裹了周圍的一切,漸進的看不真切,接著,就陷入了長久的黑暗……


    紀妃的雙手從皇上的手中無力地滑下,那一刻,整個淑和宮的奴才齊刷刷的跪下,大哭之聲不絕於耳。


    阿沅心裏很平靜,不會傷心不會哭的她體會不到他們的感情,但是娘娘走了,這是她的一個好去處。


    娘娘一生為皇宮所累,被禁錮在這黃金囚籠裏掙紮。也許走了,就能獲得自由,也許走了,就想不起這是是非非,也許走了,就不會再痛。


    阿沅走出宮門,睜大眼睛望望天,滿天的星星,在澄澈的天幕裏,每一刻都閃耀著燦爛的光芒。


    聽說一顆星星滑落,就是有一個人即將升往天國。也不知道此時此刻,娘娘去了哪裏,會不會還帶著這溫和的笑容看著他們。


    不管如何,逝者已矣,省著還要繼續堅強,帶著他們的力量活下去。


    暗暗地為自己鼓了勁之後,深唿吸,重新走進淑和宮。


    皇上抱著紀妃娘娘神態安詳的坐著,阿佑目光呆滯的坐在地上,臉上的淚水已經幹透了。


    這一夜,注定不能安睡。阿沅不敢打擾皇上,就靜靜地站在一邊,看著天幕上鬥轉星移,閉上眼睛感到娘娘穿著一身白色的衣裙,在眾人的注視之下變得透明透明,直到輕盈地飛走。


    時間慢慢在流逝。


    皇上什麽都不說,滿屋也沒有敢出聲。


    天亮了,合宮眾人都一夜無眠。


    皇上第一個清醒過來,把阿沅叫過來,交代了很多事情。阿沅把宮女太監們都帶過來,阿沅表情沉痛,對他們說:“紀妃娘娘去了,娘娘仁厚,你們想出宮的,就可以拿了錢出宮。不想出宮的,也可以重新分配到各宮。你們自己選吧。”


    阿沅看了看他們,突然產生了一個疑問:雪芙哪裏去了?剛才就沒有見她。她到哪裏去了?阿沅很怕出什麽事,放下手邊的事情就跑到雪芙那裏。


    雪芙靜靜地趴在桌上,嘴唇邊有一條烏黑的血跡。


    阿沅把手指伸到她的鼻子前方——她已經死了,死於服毒自殺。身邊有一張紙。


    阿沅拿起那張紙,紙上是她的陳情,關於她的所作所為都明明白白的交代了。


    令人唏噓。這是一個身不由己的女人,可恨,但也有可憐之處。


    事到如今,逝者為大,她還能說什麽,隻能滿足雪芙的願望,以殉葬的名義把雪芙隨葬在娘娘身旁。


    她把那張紙妥善的放到了自己的身上,也許有一天,這份證據將發揮更大的作用。


    因為那張紙上寫著這樣一句話:還有很多像我一樣的,都是受到了娘娘恩惠的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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