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手拿著茶具,一手拿著茶的劉寶,神情有些小小開懷的想著,他還不會用茶具泡茶呢,這可怎麽辦?


    左思右想,劉寶都覺得,姐姐既然買了,那姐姐肯定會用,他還是拿去問問姐姐再說。


    房中的吳道生撚著胡子,狡猾的看著劉玲:“他行吳氏家法,你又想還了這人情,那到時你要如何阻止?”


    “見機行事。”劉玲淡笑,不經意間又扯痛了嘴角,微微低唿了一聲,狼狽的把頭往邊上偏了偏。


    吳道生低笑出聲:“好個見機行事,玲子,你現在處事讓我很放心,但像今天這樣傻傻的挨打,還是笨了點,你應該折迴來找我才對。”


    歐陽轉著大拇指上的寬戒,開口說道:“事發突然,她若真反應那麽快,那我就真好奇了。”


    意思就是,她一個十四、五歲的少女,轉機行事過於靈敏,那未免太聰明了。


    劉玲垂著眼簾,不動聲色的動了動手指。


    當時,她不是反應不夠快,而是有些自負,忽略了暴力行兇,該怎麽說呢,上一世當白纖,她周邊的大環境,都是不見血光的暗鬥殺人,所以,當時她沒想到蠻橫無理的簡單粗暴,不過,以後她就懂了。


    這人麽,總得吃一虧,才能長一塹,活到老,學到老。


    這時劉寶拿著茶具走了進來,臉有些微微囧紅的輕道:“姐,是用這個茶具泡茶嗎?”


    劉玲抬起眼皮看了過去,瞬間明白劉寶不懂茶道,抬手招了招,便從床上坐了起來。


    “嗯,就用它,阿寶,把東西放到姐床邊的矮櫃上來,你能幫姐姐去後院的文竹那,摘點冰來麽?”


    吳道生眼亮了亮,接冰泡茶,這是玲子以前和劉致遠學的?


    劉寶點頭,一拐一拐的將茶具放到劉玲麵前,然後趕緊去摘冰。


    “讓吳叔叔和歐陽大人笑話了,這茶和茶具,是我昨天在城中文華書齋買的,若是不嫌棄,便請稍坐片刻。”說完劉玲拿起床邊的火鉗,夾了兩塊炭放到紅泥小灶裏。


    她很隨意,又行雲流水的道:“我和阿寶年幼,承大人救命之恩,眼下家中沒有什麽可招待的,隻能以茶先行謝恩。”


    本來,歐陽隻是好奇劉玲說備茶二字,但真正要說茶,他也不相信劉家能拿出什麽好茶來。


    吳道生的想法,跟歐陽相差無幾,但吳道生隻是淺笑的摸著胡子,看著劉玲擺弄這套略為粗糙的青釉陶瓷茶具。


    而歐陽已經轉移了視線,去看窗外屋簷下的懸冰。


    冰尖上的水還在滴滴答答的往下落,忽然柔和的女聲,不輕不重,不緊不慢的傳來,仿佛讓時間靜止,有一種空靈而幽遠的味道。


    “這是去年的德州烏龍,保存完好,並未受潮,但炒製的不算出色,需溫火細培一下,稍後衝開時,才能茶香四溢,徹底吐出芬芳。”


    她清揚淡雅的說著炒製,細培,然後將茶壺架到了小灶上,再用木夾,夾了一把茶葉放了進去,素白而有些粗糙的手背上,露出一團的淤青,但這絲毫不影響她優雅的動作。


    歐陽眼神頓時遊移了迴來,看著她的手勢,微微眯起了眼。


    就連吳道生也不可思議的怔了怔。


    要說這德州烏龍,其實算不上什麽好茶,都是普通人家常見的東西,但從她嘴裏說出來,那感覺就像變了味,好像她桌上擺的那不是德州烏龍,而上等的貢品雀舌。


    劉玲坐在床邊,微微傾斜著身體,盡量保持著自己不要大幅度的移動,因為稍微大力的舉手抬足,她的小腹和胸口都牽扯的生疼。


    “玲子,這茶道……是你爹當年教你的?”


    “看爹這樣做過。”劉玲眼都沒抬的道。


    歐陽這次是真仔細的打量眼前的少女了。


    她頭被打破了,雖然做了清洗,已不見血汙,但發絲的潮氣還在,頭上的白繃帶上,還有兩團血漬,至於臉上,嘴角青了一大塊,腮骨紅腫,眼角烏青,此時的少女,根本談不上美貌,正確的說,她很狼狽。


    可奇怪的是,從進屋到現在,他都沒從她眼裏看到局促不安的神色,反而是落落大方的平靜和從容,態度更是不卑不亢。


    眼下,看她從夾茶到握住茶壺,在炭火上,來迴遊移輕晃,動作輕而柔和,雅而別致,處處都落下大家閨秀的氣質,神態更是寧靜而飄渺時,歐陽微微吸了口氣。


    這少女何止不同尋常,簡直就是,一而再,再而三的出乎他的意料。


    “你爹當年可是用紫砂壺泡茶,更不曾烘培茶葉。”吳道生心中稱奇,他以前也常和劉致遠樹下煮茶論天下,當時可沒見劉致遠烘培過什麽茶葉。


    劉玲還是頭也沒抬,專心至致的烘著茶葉。


    “烘茶是我從書中看來的,至於用什麽來泡茶,這個要看泡的是什麽茶,就拿德州烏龍來說,它屬青茶,而青茶、紅茶、黑茶,適合用陶瓷來泡,這樣方能讓茶香內斂而濃鬱,落入舌尖也能馥鬱綿柔,口齒留香。”


    她這裏是不緊不慢,娓娓道來,吳道生和歐陽那裏,則是聽的津津有味,心中暗暗尋思,難道以前他們煮茶望月,那都是牛飲了麽?


    在茶道上,竟然還不如一個十四、五歲的少女?


    “原來是這樣,看來這些年,你雖是怯懦,但沒少看書。”吳道生表示懷疑的問道。


    要知道劉家的東西可都被肖鑫林糟蹋空了,那裏還有什麽書架和大量的書籍,玲子所謂的看書,又是從哪看來的?


    劉玲心無旁騖,眼中波瀾不驚的道:“可惜,爹留下的書,大多都被肖鑫林毀了,否則阿寶也能從書中學到這些。”


    她雖不驚,但語氣卻沒有惋惜,吳道生驚奇的接道:“是啊,但大部分的書,我都買了迴來,如今都在我家的書架上,你要拿迴來嗎?”


    這話帶著幾分試探。


    劉玲將烘好的茶葉,倒在一邊的聞香杯裏,抬起眼皮看向吳道生,溫和的道:“不用了,書看過一遍就好,靈活應用才是真,阿寶以後想看,可以找吳叔叔來借。”


    她說的很婉轉,但其中之意,吳道生和歐陽都聽明白了,意思就是,書是死的,人是活的,與其死記硬背,不如靈活多變,當然,更深的一層是,她看過一遍,便記住了,因此不用再看第二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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