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楚封塵,趕快停手!”


    簡小樓沒去拉架,她在自己房門外紮馬步,以內力鑄起結界,生怕他們的拳風掌力將禪房給炸了,衝撞到夜遊。


    百裏溪低頭看一眼手裏的解藥瓶,疑心自己是不是輕信了這個“故事”,遭人利用做下錯事,害了楚封塵。


    她又看向神色緊張的簡小樓,目光深而靜。


    還是願意相信她,再說以這些人的法力,若真想對楚封塵不利,赤霄的土地上誰也攔不住。


    “盟主,冷靜啊!”


    “盟主,可不敢使出全力,會被赤霄靈氣反噬的啊!”


    唐心水急的如熱鍋螞蟻團團轉。


    段長空話少,滿頭大汗,拔劍收劍十來次,始終不敢上前。


    素和隻躲不攻,也怕毀壞房舍,想要飛到天上去。但在楚封塵密集似雨的拳風下,根本做不到:“七絕,你就一點印象都沒有?一點也記不得我是誰啦?”


    “打死你這隻蒼嶺王八!”


    楚封塵雙眼布滿了紅血絲,腦子渾渾噩噩,身體難以承受的劇痛,令他堅持認為素和不安好心,隻管揍他。


    但是楚封塵的殺氣沒能持續太久,接近二十階的修為,被赤霄靈氣反噬的五髒移位,噴出一口鮮血,仰麵倒地。


    “盟主!”


    簡小樓看著楚封塵被素和以縛仙繩五花大綁,再被唐心水兩人托著肩頭和雙腿抬迴房間裏去,陰風吹的她瑟縮了下。


    她住的院子肯定風水不咋樣,老弱病殘全齊全了。


    如果腦殘也算殘疾的話。


    ……


    “黎昀,到底出了什麽岔子?”


    房間裏,黎昀檢視著楚封塵的身體,素和站在床邊問。


    黎昀搖搖頭:“不清楚啊,或許真是兩種藥水摻合著,副作用太強了。”


    鬧出這麽大的動靜,夜遊也忍不住過來瞧一瞧,他坐的距床比較遠:“海牙子敢拿出來給我們用,必定是實驗過的。”


    簡小樓與素和並肩站在床邊,迴頭看向夜遊:“那是什麽原因?”


    夜遊沉吟:“體質差異,或者,靈藥放了太久……”


    簡小樓嘴角抽搐:“靈藥也有保存期限,會過期的?”


    夜遊微微頷首:“說不準呢。”


    素和輕輕揉著太陽穴:“海牙子過世多年,想解他的藥難如登天,七絕的記憶和智力還有希望找迴來嗎?”


    他看黎昀,黎昀一副苦瓜臉。


    轉看夜遊,夜遊蹙眉沉思:“很懸。”


    “幾位前輩千萬得想一想辦法啊。”唐心水在一旁哀嚎,“太真統治數百萬年,根基深厚,而我們滅道盟區區十萬年曆史,羽翼未豐,如今若是少了盟主坐鎮,怕是要出大亂子!”


    段長空難得開口,垂首抱拳行禮:“再說現如今赤霄麵臨著危機,八道盟遲遲不行動,必定是在趕製裂天弓,若要我們滅道盟出手阻止,需要召開會議,盟主必須出場。”


    黎昀豈會不知:“海牙子大人所研製的藥品,我當真是無能為力。”


    素和背著手:“找丹藥師、醫師、智者想想辦法吧。”


    唐心水唉聲歎氣:“盟主變成這般模樣,絕不可走漏風聲,看來隻能去太白門找閑鶴道君了,可除了盟主,我們誰也請不動。”


    “嗬嗬,這下好了,原本還指望七絕醒了以後,將那位閑鶴道君請來赤霄給你治病……”素和歪著頭睨了夜遊一眼,“現在七絕自己得先去醫病了。”


    夜遊笑了笑,心頭突然生出一些時也命也的感慨。


    “接下來該怎麽辦?”素和走到他身邊坐下,兩撇劍眉深深鎖著,夜遊如今像個瓷娃娃一樣,受不得一丁點傷害,目前留在赤霄是最安全的。


    前提是他得在他身邊守著。


    簡小樓與唐心水商量:“你們將楚封塵帶過去太白門?”


    素和不讚成:“楚封塵不認識他們,走半道醒了,說不定會殺了他們。”


    “讓百裏溪跟著。”


    “百裏溪修為不足,體內沒有星力,入不了星域。”


    “那我們等楚封塵醒來先解釋清楚。”簡小樓心道,喂藥之前該解釋一下的,主要想著沒什麽必要。


    “問題他何時醒來,醒來之後是否會聽,聽了之後願不願配合……”


    夜遊列出一長串的可能性。


    黎昀道:“可惜了,七絕是至陽體,我又身受重傷,不然我倒是可以跟著一起去……指不定還可以附身於他,去參加滅道盟大會,解了燃眉之急……”


    既然辦不到,又為何分析的頭頭是道?


    唐心水和段長空不懂,素和與夜遊卻明白他的意思。


    他做不到,小樓做得到。


    “不行。”夜遊堅決搖頭。


    “絕對不行,七絕不比第五清寒,他是太真頭號通緝犯,想殺他的人能從赤霄排到四宿。”素和同樣否決,七絕的人生就是打打殺殺,簡單粗暴。


    “是啊,我不行的。修為差距不說,我與七絕前輩劍道不同,兩種劍氣將會彼此排斥。”簡小樓自己也不同意,“不過我倒是可以跟著他們走一趟,半道上楚封塵若是醒了,有我在總好一些……恩,倘若路上遇到什麽危險,他醒不過來,我勉強附身一下問題估計也不大。”


    順便向閑鶴道君問詢一下夜遊的狀況。


    夜遊的臉色立刻就沉了:“小樓,你的拜師大典隻剩下兩個月不到。”


    簡小樓尋思著道,“該安排的我都安排好了,待將楚封塵送到地方,我手裏有透,最多幾日就能迴來。”


    “小樓……”


    “沒關係的。”


    太真兇險,夜遊絕不允許她獨行:“那我們一起去,也正好讓他給我瞧瞧。”


    簡小樓猶豫著搖頭:“你還是待在赤霄吧,我想法子請他來。”


    “等你請來,天知道我還有沒有命。”夜遊看向素和,“你這頂梁柱怎麽想?”


    “渣龍……”素和左右為難。


    夜遊道:“與其留在這裏擔心,還不如一起渡劫。”


    聽見他這麽說,像是打通了素和的任督二脈:“說的沒錯,有我在呢,怕什麽。”


    最終簡小樓被說服了。


    “何時走?”


    “現在。”


    ……


    各自準備,簡小樓先跑去寶相殿和禪靈子說明情況,並將一小點和大白狗托付給他。


    迴來之後去敲厲劍昭的房門,厲劍昭躲在房間裏死活不肯出來。


    簡小樓莫名其妙,便隔著門告訴他自己要出遠門,招唿不了他了。


    “趕緊走!”厲劍昭在裏麵哆嗦著喝了一句。


    “你是不是哪裏不舒服啊。”簡小樓攏眉,“我看你狀態很不對,若是身體不適,寺中現在有不少丹藥師……”


    “我好的很!”蛋疼能到處說嗎,疼死厲劍昭他也不會去找丹藥師。


    “那好吧,你先休息,若是嫌悶的話,不妨迴西禪院裏與你師兄弟同住。”


    簡小樓交代完事情,足下一掠,飛至半空中的法舟上。


    “穿”和“透”速度雖快,卻擁有幾個致命缺點,操控飛行需要耗費大量法力,且為了追求速度,小巧輕便,不設任何防護。


    飛舟速度相對慢一些,好在隻消耗星晶,擁有重重防護結界,除了像傲視那樣的傻逼拿著萬年得一支的星海神箭來炸,輕易損壞不了,更適合長途旅行。


    “出發吧。”


    “好。”


    素和雙手按在船舷上,一閉目,驅使飛舟緩慢升空。


    這艘飛舟已是十萬年前的舊款式了,素和自己造的,但根據唐心水的描述,擱在現如今的太真界,也屬於頂尖級的飛行法寶。


    飛舟穿雲入霄,空氣逐漸稀薄。


    站在船頭,簡小樓仰著腦袋,已經可以窺探到乳白色的界域罩外,有一層耀目紅光。


    簡小樓從儲物戒裏摸出一個橘子:“界外有沒有太真修者守著?”


    素和看著她剝橘子皮,剝完了之後,伸手拿了過來,唇角微揚:“根據他們的慣例,估計是百丈一哨,將赤霄圍了起來。”


    “那咱們……”


    “衝出去,他們措手不及,追不上咱們的。”


    “我其實一直想不通,赤霄位置偏僻,進出困難,內部貧瘠的連個星晶礦都沒有,太真界為何還要來占著,莫非有什麽戰略意義?”


    素和轉身以背部倚著船舷,掰了一瓣橘子放進嘴巴裏,含糊著道:“狗就喜歡搶地盤。”


    簡小樓無言以對。


    “準備出界了,準備好。”素和吃光了橘子,低頭囑咐她,聲音帶著穿透力,說給她,也是說給艙裏眾人聽。


    “嘭……!”


    飛舟撞在火罩子上,幾十重保護結界都被撞了出來。


    站在甲板上目睹一切,有種火星撞地球的既視感,爆炸力雖強,簡小樓在保護罩內卻感受到一些輕微顛簸。


    她心裏清楚不僅是飛舟的功勞,素和用法力頂住了。


    就像當年朝歌的飛舟爆炸,朝歌便用自身力量凝成了一個超強的罩子。


    那時的素和還是一個被保護者,容易衝動,極易暴躁,行事說話偶爾與自己一樣,容易不過腦子。


    現如今的他眉眼中仍帶著英氣,閑閑一站,從頭到腳都透著讓人安心的氣息。


    和夜遊的滄桑不同,簡小樓覺得素和從歲月和苦難中收獲的是成熟。


    “有飛舟衝出來了!”


    “攔住!”


    “你說的容易,怎麽攔啊!”


    “裂天弓準備!聽我號令,放箭!“


    嗖嗖嗖嗖……


    飛舟似困獸出籠,衝出火罩子後,立刻有一些嘈雜的聲音湧入耳道。


    簡小樓迴頭探去,尾隨著的一眾人邊飛邊挽著裂天弓朝他們的飛船射箭,裂天弓射穿人的防護罩容易,想射穿飛船防護罩可不是一支兩支就能辦到的。


    追過千丈左右,他們已然後繼乏力,成為無數顆小黑點,消失不見。


    赤霄外圍,是一大片虛空亂流,星礁石隨著亂流無序湧動,飛舟一不小心就會觸礁。


    素和費了好一番功夫才駛出這片區域。


    十萬年未曾踏足星域,他將飛舟交由段長空操控。


    段長空躲避著八道盟的勢力,朝著太白門所在的星羅界駛去。


    “現在太真打仗一般用什麽?”


    素和一邊問著,一邊向簡小樓伸出手。


    簡小樓愣了一下,從儲物戒裏掏出一個玉盒,盒子內盛著各式各樣的水果。


    唐心水解釋道:“小爭鬥自然是比拚修為,大規模戰爭則是拚人數、拚裂天弓、拚妖獸……這兩三萬年來,很少會發動大規模戰爭,因為一場爭鬥下來,彼此付出的代價都過大,多半是界域對界域、門派對門派開戰。有六個星島被磨平了表麵,開辟成為戰場,若是遇到什麽紛爭,兩方可以前去星島自行解決。”


    簡小樓默默聽著,唐心水口中的星島不是“三元星島”這樣無人占領的小世界,而是緩慢漂浮在星空中的巨大的星礁石。


    你怕是會想,一塊兒石頭能有多大,竟可以磨平了作為戰場。


    簡小樓見過最大的星礁石,是從法寶世界折返四宿的路上,整塊石頭比赤霄還要大。


    “前輩您瞧,那便是其中一處星島,六個中最小的一個。”


    唐心水伸直了手臂,遙遙指著一個方向。


    簡小樓順著他手指之處,將神識送過去,黑漆漆層次感十足的星礁石,從直徑最大處攔腰削去一半,星島表麵一馬平川,足夠容納十萬人。


    正有兩幫劍修鬥法,各有四五千人,兩方裝束不同,應是兩個門派。


    一方明顯支撐不住,被打的連連後退,空出來的戰場,遍地屍體殘骸,有斷掉的手腳、牽出的腸子、被劍氣震出眼眶的眼珠子。


    簡小樓腰間的紫韻劍輕微震蕩,她目光一沉,按住劍柄,遏製住它的興奮。


    再看唐心水和段長空,麵色如此,像是司空見慣了的。


    “那是什麽?”素和倏地出聲。


    星空光線灰蒙蒙的,簡小樓看過去時,那些屍體間多出來一頭高約兩米的狼,說是狼不恰當,應是狼人。


    它毛色為灰黑,站立行走,粗壯的雙腿彎曲著,腰身精瘦,兩條手臂上的肌肉線條簡直要爆炸,實在是威風凜凜。


    雙爪各握著一柄一尺長造型奇特的短刀,手起刀落,削掉屍體戴著儲物戒的手指。


    再用刀尖一挑,手臂飛起,被一隻手握住,利索的拔了儲物戒指收入囊中。


    簡小樓這才注意到,狼人背上背著一個披著黑鬥篷不辨男女的修者。


    其實不是背著的,狼人腿彎處套了兩個金屬環,脖子上也套著一個瓔珞般的金屬線圈。那人雙腳踩著圓環站立,一手拽著瓔珞圈……像拽著馬的韁繩,調整狼人的行走方向與速度。


    真是一種另類的乘騎方式。


    “哦,是拾荒人。”唐心水道,“專門趁著別人鬥法,在屍體上撿便宜的……”


    “可知此人是誰?”素和對此人饒有興趣。


    唐心水無奈搖頭:“前輩,拾荒人的數量太多了,還形成了好幾股勢力,劃分地盤……”


    段長空接過去道:“這一人一狼我是有印象的,最近五十年才出現,估計是從其他界域來的,因為不肯加入拾荒者的勢力,沒有地盤,到處流竄。”


    簡小樓問:“此人是何修為?”


    段長空搖頭表示不清楚:“沒人見過他出手,他養的那頭狼卻非常厲害,據說連裂天弓都射不穿它的皮肉,且身手敏捷,速度極快。”


    簡小樓給此人蓋上了一個戳——“高人”。


    飛舟從星島上空飛過,“高人”抬起了頭。


    “高人”並未放出神識,但簡小樓陡然生出一種他在看她的感覺,心頭突突跳了兩下,生出一股強烈的不安感。


    “小樓?”素和一轉頭看她臉色蒼白,“怎麽了?”


    “沒事……”簡小樓自己也說不出個所以然。


    *


    頭頂上的飛舟行使遠之後,狼背上的晴朗仍在抬頭注視。


    “刀刀,停。”


    “停下了大人!”


    狼嘴裏發出沙啞的聲音,中止了尋找儲物戒的動作。


    晴朗從腰帶上解下一顆珠子,那顆珠子內部有道光芒若隱若現的閃動著。


    “終於……找到你了……”


    晴朗放下鬥篷帽簷,如瀑黑發傾瀉紛飛,伴著血腥的氣味,他的嘴角抑製不住的勾了起來,星眸顧盼生輝。


    晴朗已在太真尋找簡小樓五十年。


    他來自星域隔壁的異世界,任職於陰司輪迴道,幾十年不到一百年前,突有一日,他發現自己轄下有一個靈魂竟來自外域,已在自己的管製區內輪迴了整整十世!


    這屬於瀆職,晴朗正預備升遷,沒有聲張,私下割裂空間,將那個靈魂給送了迴來。


    沒過多久,他便被人一道折子告了上去。


    上頭命他暗中找到那道靈魂,重新帶迴陰司去。


    理由是輪迴超過十世之後,不可能再入其他世界的輪迴,萬一被星域世界的輪迴道發現,容易挑起兩界糾紛。


    能帶迴去,這一頁便能揭過去,晴朗升遷無礙。


    帶不迴去,莫說升遷了,恐怕還得降級。


    “刀刀,追!”


    晴朗重新將帽簷帶上,他作為異世界偷渡客,本世界有著嚴令:不得傷害此界生命,不得介入曆史,隻可使用一些簡單的法術……


    這一切禁製令,導致他的生命安全成為問題。


    於是晴朗向上頭申請了一頭“伽羅”,伽羅在陰司,相當於凡人界的捕快。


    “走啊!”


    “馬上就走大人!”


    刀刀邁著腿左邊走三步,右邊走三步。


    晴朗:“我讓你追啊!”


    刀刀:“追誰啊大人!”


    “追飛舟啊!”


    “飛舟在哪裏啊大人!”


    晴朗簡直想吐血:“方才那麽大的飛舟飛過去,你看不見?”


    暈,忘記它是個近視眼,目視隻有三丈。


    想起這茬,晴朗又氣的牙癢癢,隻因與伽羅府府主的小舅子有些私仇,府主就將這頭最傻最蠢從未出過任務的狼妖派給了他,整日將他氣的七竅生煙。


    晴朗一指:“那邊!”


    刀刀高高跳起,借力飛出:“您抓緊了大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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