場麵沉靜了片刻,簡小樓和素和一起看向扶搖子,目光中流露出震驚。


    夜遊也隻是覺得他不簡單,才臨時起意試探了下,聽他爆出年紀,同樣驚訝:“莫非您就是太陽雙仙……扶搖子老前輩?”


    “是啊是啊。”


    扶搖子掏了掏耳朵,他不是蠢,他就是隨意慣了,瀟灑慣了,並非大事兒,也就不當迴事兒,“不過,你小子能不能將那個‘老’字去掉?”


    他對“老”充滿了怨念。


    比起“老前輩”,寧願被叫“小弟”。


    三人交換眼神,向他行了個晚輩禮:“見過前輩。”


    除卻不明真相的簡小樓,夜遊與素和心裏都狐疑。傳聞中,扶搖子不是個老頭子麽,為何變成少年人了?即使是十九階修為,也不可能隨意改變身形,莫非是使用了易容丹、易容符籙,變形法寶之類的?”


    兩人對視一眼,素和聳聳肩,表示自己不明白。


    扶搖子假裝沒看到他們的小動作,向花靜水伸出手:“給我一件斂息鬥篷。”


    眼見他暴露,花靜水不再掩飾,拱手畢恭畢敬的道:“迴太師伯,弟子沒有。”


    “沒有?”扶搖子直想揪他耳朵,“行走天下必備之物,你竟沒有?”


    “晚輩有。”簡小樓聽任明朗說過扶搖子的事跡,滿心敬仰,忙不迭從自己儲物戒中摸出一套來,雙手奉上,“前輩若不嫌棄,穿我的吧。”


    扶搖子看都不看她一眼:“算了,我若遮遮掩掩,他們隻會更懷疑,就這麽上去。”


    說著,繞過幾人開始繼續向上走。


    花靜水向三人點頭示意了下,快步跟上去。


    簡小樓捧著黑鬥篷,眨眨眼。


    看著扶搖子的背影,夜遊問:“小樓,你之前是怎麽得罪他了?”


    簡小樓將鬥篷收進儲物戒中:“我自從到了仙音門,從沒有見過他,怎麽會得罪他?”


    “你仔細想想,有沒有冒犯過一位仙風道骨的老人家。”


    “別說老人家了,我就沒在仙音門瞧見過中年人。”


    “不可能的。”


    “莫非因為我在仙音門內假裝大能?”


    “他一直也不拆穿你,應不是這個原因。”夜遊想起扶搖子在山腳下說的那番話,當時並不在意,這會兒越想越覺得瘮的慌,“扶搖子刻意來找我,點名說你冒犯了他,要麽他娶你,要麽你嫁他……”


    “……?!”簡小樓吃驚,很難不吃驚。


    “所以你認真想一想,我沒有到來之前,你在仙音門內是否無意中得罪過什麽人。”夜遊想了想,“他本該是一副老翁皮相,眼下卻是少年人,以此推測,先前你見著他時,極有可能是以另外一種麵貌……”


    得罪一位十九階大能,不是一件小事。


    簡小樓拚命的想,絞盡腦汁的想。


    想不出來啊,自己在仙音門內一貫安分守己,沒有得罪過人啊?


    突然,她迴憶起籬笆禁地,忙不迭道:“有,有得罪過!”


    “哦?”


    “我抵達仙音門的第二日,曾在清晨誤闖一處籬笆禁地……”簡小樓將當時的事情一說,戰戰兢兢的問,“莫非,那被我把了尿的小寶寶,是扶搖子的私生子?”


    夜遊一麵聽一麵思索,待簡小樓說完,他也差不多理出頭緒。


    “哎。”捏著眉心不知作何感想,最後,夜遊哭笑不得,“若猜測無誤,那小孩子估計就是扶搖子吧。這位老前輩特別抗拒‘老’字,搞不好是吃了可使人返老還童之類的藥物,海牙子故意的……”


    往後夜遊說了什麽,簡小樓沒聽清,她整個人處於懵楞狀態。


    扶搖子?


    那小寶寶是扶搖子?


    完了,這下悲劇了。


    腦子裏炸響一個雷,簡小樓恍然迴神,一身冷汗,拔腿狂追上去,一麵跑一麵伸著爾康手:“前輩!前輩啊!”


    ……


    “她怎麽了?”素和知道他二人在傳音,一直沒有說話,見簡小樓臉色突變,風一般奔了出去,不由問道,“她和扶搖子是怎麽迴事,為何牽扯到吃軟飯上了?”


    夜遊不知該怎樣解釋,揮手解開隔音結界,兩人一路跟上去。


    形勢頗為不妙,扶搖子逆生長的恐怕不隻容顏,修為也跟著下降,距離玉無涯近一些,心裏踏實點。


    “小樓把著扶搖子撒過尿。”夜遊走著說著,語氣淡淡。


    素和臉上毫無吃驚之色,他認為夜遊是在開玩笑。


    待夜遊將事情說了一遍,他愣了愣,差點兒吐血:“簡小樓這個惹事精,還真是走哪兒惹哪兒,不服不行啊!”


    “此事趕巧了,怪不到小樓頭上去。”


    “我也沒說怪她,就說現在該怎麽辦?”素和舉目前望,扶搖子已經沿著棧道轉了彎,瞧不見蹤影,“他不是認真的吧?”


    “我不清楚。”


    素和心裏火焚似的,瞧見夜遊不痛不癢的模樣,更急。


    喉結來迴滾動,卻將到口的話硬生生吞迴肚子裏去。他想起之前自己替彎彎和小樓報仇,因為沒有知會夜遊,惹他動怒一事。


    當時素和覺得夜遊像條瘋狗,無理取鬧。


    這兩年認真想一想,其實是自己踩過了界。


    夜遊忽然轉了個話題:“你與我之間,是不是因我先前一時情緒失控,說的那些混賬話,就此生出了隔閡?”


    棧道並不寬,兩人雖然並排,仍是稍錯開的。


    夜遊在前,一貫喜歡領頭的素和在後。即使夜遊刻意放緩腳步,素和也總與他錯開半個肩。


    這令他感覺不適,故而問了出來。


    其實素和躲在後麵,下意識的錯開他,是因他心虛,又不善控製自己的情緒,即使帶著半幅麵具,也怕夜遊從他臉上瞧出什麽端倪。


    夜遊一問,他又心煩起來。


    他實在很討厭夜遊這幅爛個性。不在乎的事兒,一點腦筋都不願意浪費,一旦上了心,就喜歡刨根問底,非得分一個是非黑白出來。


    糊塗點難道不好嗎?


    轉念一想,他幹嘛要心虛呢,喜歡誰自己又控製不住。


    未曾想過奪人所愛,對得起天地良心,默默放在心裏還不行了?


    素和收斂好心情,快步超過他,因為棧道狹窄,擦肩而過時,肩膀被他的肩膀撞了下。


    “嘶……”


    龍的骨頭又沉又硬,素和疼的一呲牙,邊走邊罵,“就那點兒破事,老子早忘了,就說你不像個男人,小肚雞腸,整天娘們似的磨磨唧唧!”


    “等這次迴去,你迴南宿,盡可能遠離我吧。”夜遊在他身後道,“我背負著小樓色戒的詛咒,與我走的近,總會風波不斷,連累到你的天運。”


    “你他媽嚇唬誰啊!啊?”素和一腳踢開棧道上掉落的石頭,“當初小樓說她身上有詛咒,讓你遠離她,你被嚇到了?現在拿來嚇唬我?”


    “不一樣。”


    “怎麽不一樣?”素和頭也不迴,“你一貫重色輕友,別把所有人都想的跟你一樣。我可不是那種貪圖安穩,背信棄義之人。或者說,這隻是一個借口,你怕我存了壞心思,搶你的女人和女兒?”


    夜遊撫了撫額:“你這是扯到哪裏去了?”


    素和冷笑:“你非得認為我對小樓有企圖之心,我往後繞著她走就是!但我很愛彎彎,懷了她九個多月,為她吃七百年苦算什麽,七千年,七萬年,要我的命我都不會眨下眼睛!你理解也好,不理解也罷,她叫我一聲二娘,我總會拿她當親生女兒來疼愛,這是你阻止不了的!”


    說完,他加快了步伐,把夜遊甩在身後。


    漫漫長夜即將過去,東方隱隱已有霞光,夜遊的目光遊離在前方繚繞的山霧上:“我阻止你做什麽,在我心裏,小樓,彎彎,還有你,都是比我性命還重的東西。”


    “呸!說的就像你的命多值錢一樣!”


    素和迴頭瞥一眼,目光裏堆滿了嘲諷,“又渣又賤的一條爛命,和我們仨劃等號,真夠給自己臉的!”


    夜遊微微笑道:“看來跟著戚棄吃軟飯的這段日子,把你的鳥嘴給憋壞了,早知先不讓小樓去救你,指不定你這嘴賤的毛病能治好。”


    你一言我一語的嘲諷起來,越說越難聽,最後都扯到種族對立上去了,也不見兩人生氣。


    不知何時又成了並排,兩人閑庭信步的拐了個彎道,早和前麵三人拉開一大段距離,不知情的,還以為他們是來登山看日出。


    夜遊將書靈透露的消息,一字不漏的講給他聽:“你以為是真是假?”


    “原來殷紅情是被戚紹元幾人殺死的。”素和沒有表現出意外,“關於殷紅情的事情,書靈之言應當可信,我也一直覺得奇怪,為何戚紹元三人從不離開法寶世界,原來是被殷紅情詛咒了。”


    “你對幻靈天書了解多少?”


    “幻靈天書是戚紹元送給戚棄防身用的,戚棄一直帶在身上,不過除了製造幻境,沒見她使用過,不知還有什麽用途。”


    摩挲著小指上的骨戒,素和眯起眼睛,“咦,渣龍,我突然想起一件事情。”


    “什麽?”


    “書靈說有五個人,拋開被詛咒的神鷹,獨千裏和戚紹元,餘下兩人一人死去,一人沒有被殷紅情詛咒,離開了法寶世界。那個離開者,同我一樣是鳳族?”


    “恩。”


    “你知道東宿聖水宮三宮主,琴霧心的師叔叫什麽?之前火球開啟時,她也在,負責監管十方界。”


    夜遊搜索意識海:“似乎被人尊稱為忘塵道君?”


    素和壓低聲音:“那是她的道號,她本名叫做殷紅情。”


    夜遊糾結:“這名字本身並不奇特,重名挺正常吧。”


    素和露出一抹飽含深意的笑容:“正常是正常,之前咱們在秋水宮等海牙子出關,我從海牙子編寫的《見不得光的東宿·聖水宮篇》看到過,這位十七階的三宮主,最初是名孤兒,還是金羽秋水宮內的一名小侍女。”


    “金羽?”


    “金羽也是蠻有趣的,他特別念舊,怕修者生命太長,總在眼前晃蕩,被他記住了,哪天死了會惹他心傷,於是宮內多半都是凡人……”


    這八卦有點意思,連夜遊都忍不住起了八卦的心思。


    簡小樓視金羽為幹爹,他也算半個女婿。


    “上一任聖水宮主前去拜見金羽時,大抵發現那小侍女頗有潛質,便向金羽討要她。金羽不知他望仙山有這號人,也不會阻人造化,便讓她隨意。後來忘塵道君在東宿初展頭角,金羽某日聽聞她的名字,還特意跑去聖水宮一趟,當麵嗬斥一番,警告她不得再用此名。於是後來流傳於世的,多半是她的道號,我們這些小輩,許多人不清楚她的本名。”


    素和摸著下巴,聲音又低了些,“哎!海牙子寫的很隱晦,但我看的出來,忘塵道君一直暗戀金羽,因為大宮主必須冰清玉潔,無法成婚,當年身為聖女的她,主動放棄爭取宮主之位……”


    “渣龍你想想看,她是個孤兒,為自己取名‘殷紅情’,肯定是為了吸引金羽的注意。那麽‘殷紅情’三個字,一定對金羽有著特殊意義,無意中被她發現了。”


    夜遊在海牙子的藏書殿裏,好幾次見過那一套《見不得光的四宿往事》,隻當是八卦,從未翻開過,還鄙視素和不務正業。


    原來八卦也能派上用場。


    他與素和,可真是術業有專攻。


    素和越想越覺著可疑:“再從時間上來說,二十萬年前,我們業火鳳凰還屬於西宿管轄,火鳳凰這一族的王,是我曾祖父。金羽隻是族中一員,無權無勢,不顯山不露水的,後來不知怎麽,短短時間內,修為突飛猛進,躋身於七聖之一。”


    真相唿之欲出,夜遊戳破這層窗戶紙:“你想說,金羽八成是當年的五人組之一,沒被殷紅情詛咒的那一個?”


    “不是八成,是九成。”素和嘖嘖嘴道,“你想象的出來麽,金羽那個出了名的老古板,竟給人做過男寵。”


    “這隻是我們的猜測,再沒有確定之前,不要告訴小樓,否則我倆定得挨罵。”


    “用得著你說!”


    *


    空玄界外,


    鳳落拱手站在一塊星礁石上,向前一刻剛趕來的金羽匯報:“師父,一年多前,徒兒與鳳起到此之後,鳳起乘坐著您給他的法寶部件,被法寶吸入內部。大概兩個月後,鳳起通過骨鈴聯係上徒兒一次。”


    “有二葫的消息了?”金羽長身而立,紅波瀲灩的瞳孔內,倒映著一個巨大的沙漏法寶。


    “不,但卻有夜遊的消息。”鳳落還沒說,先打了個寒噤,“這事兒,必須先從一個十方界的女佛修說起,那女佛修姓樓名簡……”


    消息是鳳起傳出來的,鳳起和夜遊也算有過節,自然不會說他半句好。


    “那女佛修據說修為極高,得有十七階以上,應該不是二葫吧?”鳳落咽了口唾沫,低著頭繼續道,“而且彎彎也總喊著什麽二娘,還時常炫耀說她二娘特別厲害,所以……”


    “這條該死的小白龍!”金羽問過彎彎“二娘”是誰,她不肯說,他也沒辦法逼著她說,心裏已是慪的不輕,如今聽鳳落一說,更是氣的恨不得立刻一掌拍死他!


    鳳落顫著嗓子道:“自從那次聯係過後,鳳起就杳無音訊。”


    “恩。”


    “如今,夜遊應該在太陽島仙音門內。”


    “本座知道了,你先迴望仙山去。”


    鳳落一怔:“徒兒不留在這裏等待鳳起了?”


    金羽摩挲儲物戒,抽出一套黑鬥篷:“不必,你迴去照顧彎彎,本座親自進去一趟。”


    鳳落驚訝,他師父從來磊落坦蕩,幹什麽都得講規矩,搬條例,何時穿過遮掩身形的黑鬥篷?


    不過想想是為了師父心愛的二葫,他又覺著自己真是大驚小怪。


    之前彎彎頭一次見著異人佛尊,沒見過光頭,伸著小手想要摸摸。佛修的頭頂和老虎的屁股,那都是摸不得的,異人佛尊開玩笑,說了句“沒大沒小”,他師父直接將人轟了出去。


    是真轟。異人佛尊說話時正在喝茶,被他師父罡風一掃,飛了一身茶水。


    鳳落胡思亂想時,金羽已經披好鬥篷,拉下帽簷。


    倏忽化為一道紅光,麵朝沙漏,疾似流星。


    時隔二十萬年,他又迴來了。


    塵封的記憶宛如開閘之水,一股腦的傾瀉而出。


    ——“你叫金羽?南宿金羽?”


    ——“西宿。”


    ——“你明明該是南宿的,怎麽會是西宿?”


    ——“或許南宿有人與我同名……你又是誰,為何要幫我?”


    ——“太真界天武劍宗開山祖師,太真劍聖,殷紅情。”


    ——“太真,天武劍宗?沒聽過。殷紅情?也沒聽說過。”


    ——“現在聽說了,記好了。”


    ——“我……”


    ——“當然,你也不必刻意去記,因為這個名字,我會讓你一輩子都忘不掉。”


    ……


    ——“聽聞天道有一本《司命薄》,每個人的命運,都被司命之神寫在《司命薄》上,你相信麽?”


    ——“無稽之談。”


    ——“我也不信。我師父常說這世間隻有因果,並無命運。無數條我們看不到的因果線,在時間和空間內漂浮著,錯綜複雜,牽一發而動全身。”


    ——“這和你從故鄉來到西北有何關係?”


    ——“師父讓我來的,師父說,他的因果線上,需要我做一件事情,所以我來了,做完就會離開。”


    ——“何事?”


    ——“等一個人,第五……我來早了,還得等將近二十萬年,他才會出現。”


    ——“他?”


    ——“我師父說,那人是我命定的徒弟,將會繼承我的紅塵劍,所以那套劍法和那柄劍,我從不輕易在人前使用。”


    ——“你師父都已經死了六十萬年了,八十萬年後的事情,他如何知道?”


    ——“他師父乃黑龍化應龍,二十二階頂峰修為,擁有卜算未來的能力,很奇怪麽?”


    ——“我的名字,也是你從你師父那裏聽來的?”


    ——“是,因為你也是他因果鏈中重要的一環,不,準確來說,是你的葫蘆……”


    **


    神子峰。


    已經距離山頂不遠了,簡小樓一路追著扶搖子,氣喘籲籲,不知花靜水知不知情,不敢當麵說,不停傳音給他。


    “前輩啊,我那日真是無意冒犯,您可千萬甭往心裏去……”


    “隻因我有個女兒,生長速度緩慢,我照顧小寶寶照顧久了,習慣成自然……”


    扶搖子步履生風,即使修為倒退,他也是十三階,比簡小樓強了不知多少:“你說再多也沒用,我扶搖子潔身自好,從不近女色,這一世的清白,全毀在你手裏了,你得負責。”


    什麽潔身自好,不近女色,難道不是從前又老又醜沒人要?


    聽完前一句,簡小樓在心裏默默吐槽,聽完後一句直接懵逼:“前輩,您這帽子扣的也未免太大了吧!”


    瞧見一個小男嬰撒尿就算毀他清白,那自己得娶幾千幾萬個。


    扶搖子突兀的停下腳步,晃悠悠的轉過身:“怎地,覺得我誇張了?你可知,我當時正在吸收生長藥劑,被你‘噓噓噓’,一時憋不住撒了尿,存了二十萬年的元陽就此泄出,你不負責誰負責?”


    簡小樓刹住雙腿,眼耳口鼻快要擠成一團:“元陽還能尿出來,前輩您逗我呢?”


    的確是逗她,要不怎麽報仇。


    扶搖子眉一挑,奸笑了兩聲:“我管你信不信,總之你得負責,我是不可能吃軟飯的,你趕緊把你那兩個男人休了。等我恢複修為,立馬娶你,讓你做仙音門太上祖奶奶。”


    簡小樓額頭爆青筋,這老頭子出了名的仙風道骨?


    屁!


    分明是個一肚子壞水的老流氓!


    扶搖子以手做刀,在自己脖子上劃過,五官扭曲,麵目猙獰:“不休的話,我就將他們倆都殺了!”


    花靜水在一旁看的心驚膽戰,不知兩位大能之間出了什麽矛盾。


    ——“扶……搖子?”


    山頂上傳來鬆雲子訝異的聲音。


    廣場一重重陣法壓製下,他們的神識遭受阻隔,直到有人靠近山頂才感應到。


    扶搖子正了正衣冠,抽出腰間短笛拿在手中,足尖一點,掠空而上。


    衣袍掀動,雙袖舒展,徐徐落在廣場外圍的空地上:“不請自來即為賊,你們這兩個老不死,懂不懂規矩?”


    他冷眼看著神鷹和獨千裏,並不針對鬆雲子。


    畢竟鬆雲子是他請來的,一日過去,他牽製住這一魔一妖,尚未點頭同意破陣,不好與他撕破臉。


    “真是扶搖子?”神鷹和獨千裏認不出來。


    “是。”鬆雲子和扶搖子同時代出生,見過他年輕時的模樣,“你是怎麽迴事?”


    “哦,吃了顆返老還童丹罷了。”扶搖子瞥了玉無涯一眼。


    玉無涯羞愧的垂下頭。


    神鷹目色一緊,玉無涯竟沒告訴他。


    簡小樓和花靜水走上山頂,走近扶搖子身後站著。


    三位大能並不在意,獨千裏背後的烏那那自從花靜水出現,兩隻眼睛像是上了鎖,直勾勾隻盯著他看。。在這般迫人的視線下,花靜水終於忍不住同她一個對視。


    烏那那眨了下左眼,舔了舔蒼白的嘴唇。


    花靜水將眼睛挪開了。


    簡小樓瞧見花靜水像是喝上了頭,從臉頰一直紅到耳朵根,也是挺無語的。


    這是泡人不成反被泡的典型案例。


    烏那那得意的笑了笑,好一會兒才注意到一旁的簡小樓。


    瞳孔驟然一縮,匆忙傳音:“太師父,正是扶搖子身後的女人,當日她出手,弟子看的清清楚楚,她使出的劍法,與您形容的劍法頗為相似,卻不完全相同。”


    獨千裏忙不迭看向簡小樓,仔細打量,滿腹狐疑:“那那,你認錯了吧,她隻有九階。”


    烏那那呆了呆:“九階?”


    ……


    鬆雲子義正詞嚴:“扶搖子,我倒是問問你,你們仙音廣場下,是否真有通往法寶核心的大門?”


    獨千裏和神鷹也都將灼熱的目光投向他。


    扶搖子撣了撣衣袖上的灰:“我家老祖隻是傳下令來,下方鎮守著一隻惡獸,一旦放出,勢必為禍人間,故而設置重重法陣,封印了這隻惡獸。”


    神鷹勾了勾唇角:“所以你也不曾見過?”


    扶搖子聳聳肩:“不曾。”


    獨千裏的眼睛眯成一條縫:“也就是說,你家老祖可能是在騙人。”


    “說什麽惡心話,既然懷疑,我打開給你們瞧瞧不就行了。”扶搖子白他們一眼。


    幾人愣住。


    扶搖子飛到廣場中央,施法控製出陣靈,招唿玉無涯出陣:“符牌給我。”


    玉無涯從他身邊經過時,雙手奉上,羞愧的勾著頭:“太師伯,弟子很抱歉。”


    扶搖子歎了口氣,沒說什麽,擺擺手示意他離遠一些。


    爾後將符牌高高拋起,定在半空。


    這廣場上據說設有兩百多重陣法,簡小樓瞪大眼睛看他怎麽破。


    卻隻見他吊兒郎當的站在符牌下方,開始吹奏短笛。


    “刺啦……”


    難聽的笛音傳進耳朵裏,刺激的簡小樓打了個寒顫。沒有任何連貫的音律,像是初學者亂吹一氣。但不多時,廣場兩塊道基碑上,若隱若現出現一些金色符文。


    笛音還在繼續,符文紛紛跳出道基碑。


    符文漂浮在廣場上空,成群結隊的盤旋,猶如一群歡快的金色小鳥,結成一個八卦圖樣。


    八卦圖緩緩下沉。


    隨著扶搖子最後一個尾音,嘭一聲,符文八卦圖砸在地麵上!


    扶搖子雙手結印,口中念念有詞,最後中氣十足的喝道:“轉!”


    符文八卦圖開始在地麵旋轉,啟瓶器般,啵,將一片地皮給掀了。


    符文消失,坑裏有個祭台緩緩升起,祭台上豎著一根石柱,胳膊粗的鐵鏈子拴著一隻通身雪白的獸。


    簡小樓伸長脖子端看好半響,這隻叫“賢”的獸,像極了一種叫做大白熊的狗,甚至連體形都差不多。左眼漆黑如夜,右眼帶著眼罩,還是粉色的……


    賢以狗的姿勢,蹲坐在那裏,不眨眼,沒有任何表情。


    花靜水心中詫異:“簡前輩,這是一條狗吧?”


    簡小樓踟躕道:“好像……是吧?”


    “什麽好像,就是一條狗。”兩人背後傳來素和的聲音,他和夜遊已經走了上來。


    廣場上所有禁製全都敞開了,神鷹三人放出神識,在下方地毯式的搜索了一遍又一遍,確定沒有什麽異常。也就是說,仙音門老祖搞這麽多破事兒出來,隻為封印一條狗?


    獨千裏怎麽著都不信:“這是一頭兇獸?”


    他看向妖聖神鷹。


    神鷹臉色鐵青,覺得自己這些年的努力全白費了:“身上沒有一絲暴戾之氣,隻是一條普通狗妖。”


    “怎樣?”


    扶搖子在大白狗旁站著,伸出手,若無其事的欣賞自己的指甲。


    他心中也有疑惑,卻不能在此時露了怯。


    瞧見神鷹掌心積蓄靈氣,似乎想要攻擊大白狗,扶搖子收起浪蕩,冷冷道:“神鷹,我家老祖既說是惡獸,必定是惡獸,此獸已在我仙音門鎮壓百萬年,你敢打?萬一出了什麽事兒,禍害整個空玄界,你來負責?!”


    “切莫衝動!”獨千裏也勸,“能活幾百萬年的狗,還是別招惹了。”


    “神鷹,這裏是太陽。”鬆雲子也不會讓他動手。


    神鷹咬牙放棄:“知道了!”


    扶搖子開始下逐客令:“行了,你們怎麽來的,怎麽迴去,為了兩島平衡,我與鬆雲子隻當不曾見過你們。”


    獨千裏剛張了張嘴,扶搖子打斷道,“你走可以,烏那那留下,不然我就給你宣揚出來,我看你的老臉還要不要了。”


    獨千裏訕訕然。


    倒是烏那那不悲反喜。


    眼看事情就要塵埃落地,突然聽見簡小樓道:“賢,還記得我麽?”


    “汪。”


    大抵聽見自己的名字,大白狗餘下那顆眼珠子,機械的動了動。


    眾人莫名其妙的向她看來,簡小樓驚恐的張了張嘴,她想說話,解釋她沒有說話,脖子好似被扼住。


    即刻明白,她被書靈操縱了!


    “小樓!”


    夜遊和素和發現不對勁,一個去按她肩膀,一個去抓她手腕,全都遲了一步。


    簡小樓已經抽出腰間寶劍飛身而出,書靈將力量灌入她體內,她的速度極快,連扶搖子也來不及攔,便以霸道的問情劍式,將劍尖刺入大白狗的眼睛裏。


    劍刃出現蛛網裂紋。


    幹澀的眼眶有黑血滲出。


    “汪……嗷……”


    ……


    妙音林裏,太陰太陽兩方還在較量中。


    暴雨天氣突然轉晴,天光大亮。


    一眾人紛紛停手,抬起頭,驚訝的合不攏嘴,隻見太陽和月亮,像是重疊在了一起。


    ……


    太陰王都,戚家。


    素衣白發的戚紹元坐在涼亭裏,正與一佛修下棋。


    天色陡然巨變,連一貫淡然的他也不由抬了頭,怔然許久,目露迷茫。


    隻因想起殷紅塵神魂消散之前,留下的那八個字。


    日月合抱,吾將歸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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