其餘海王沒再刁難,放夜遊離去。


    夜遊退出海王宮殿外,尚未走出禁製結界,聽見王宮內傳出聲音。


    “君上,饒是夜遊確有幾分潛力,但他如此清高自傲,不知好歹,您何以一忍再忍?”


    “嗬,畢竟年輕,多摔幾跤,經些浮世,就該懂得低頭了。何況,越是烈性子的狗,教養起來才越有趣,養熟了之後,才更忠心耿耿。畢竟隻有本君這裏,才會給他吃不完的肉骨頭。”


    “君上聖明。”


    夜遊捏了捏拳,海王這話自然是說給他聽的。毫不掩飾自己的意圖,說是收徒,不過是拿來當狗使喚,赤|裸裸的以利益來強迫他低頭。


    願意為了權勢、利益低頭者多如過江之鯽,可他夜遊絕對不是其中一個。


    有句話他是認真的,活了六十萬年的應龍又怎樣,總有看走眼的時候。


    ……


    自海王宮折返天海洞,夜遊化龍以他最快的速度,用了三日。


    已是三更時分,他落在洞府門口正準備入內時,感應到素和從山頂遞過來的氣息。


    夜遊下意識的想要過去,憶及之前與他動手一事,頓住腳步,思索了一會,還是去了。


    難得素和沒有修煉,半躺在古樹根須裏喝酒,瞧見夜遊落地,順手從身邊提起一個窄口胖肚的小酒壺,揚臂扔了過去。


    夜遊接住,走過去在他左手邊坐下。


    素和的酒都是酒仙釀出來的靈酒,極容易醉。素和不是酒鬼,但閑來無事也挺愛喝上一壺,夜遊則是從來也沒碰過酒。


    素和兩指拎著細口瓶頸,向夜遊伸過去。


    彼此的酒壺輕碰了下,發出一聲脆響,兩人一起仰頭灌了一口。


    再碰一下,又是一大口。


    不一會的功夫,酒壺已經見了底。


    素和一揮手,兩人麵前出現上百個各式各樣的酒罐子,都是他的珍藏品。


    “敢麽?”


    “有何不敢?”


    他既有心和解,夜遊也揭過去不提,他想喝,他陪著他喝。


    夜遊可以漠視整個世界,但對於自己在意之人細致入微,素和性格的變化,自他從藍星海迴來的第一晚,就敏銳的發覺了。


    再怎樣張揚的眉目,都遮不住那隱於暗下的暴戾之氣。


    他沒有直接詢問,素和骨子裏驕傲,若是遭了什麽傷害,他不想說是問不出來的,甚至有可能激怒他。


    感知到兩人之間似乎多了一層看不見的隔閡,夜遊不惜壓著性子改變與他的相處模式,總是刻意去逗他,與他打打鬧鬧,刺激他發脾氣,想要拉近與他的距離,試圖讓他忘記那些不好的遭遇。


    五年來都是如此。


    收效甚微,但夜遊盡了自己最大的努力。


    為了世上最在意的這幾人,夜遊可以毫無底線的改變自己、委屈自己。但這五年對著陰陽怪氣的素和,他內心難免壓抑,總有一種無從下手、無所適從的無力感。


    是以此番在他言語相激下,啞忍不住爆發出來。


    沉默著喝了許久,素和問:“海王怎麽處置你的?”


    夜遊道:“沒有處置,反而還升了我的職,讓我去一個名叫‘無定’的五級界做界主。我迴來的路上查了查,無定界是紫龍族的勢力範圍,處於邊境最混亂的區域,時常遭受星域盜匪的騷擾,一百年內死了六任界主,聽說那處小世界,原本就是從星域盜匪手裏搶來的……”


    聽到“星域盜匪”四個字,素和的睫毛微微一顫。


    他不能隨夜遊一起前往無定界了。


    夜遊徐徐抿了口酒:“他想給我點顏色瞧瞧不假,以一個五級界為突破口,想看看我的能力,錘煉我才是最終目的。”


    素和道:“你能明白最好,玄心界界主的位置不是你現在能想的,你沒有根基,更沒有管理界域的經驗,下場會很慘。從小世界開始建功、學習才是正途。譬如我們蒼嶺,我父親禦下三十幾個界域,我們兄弟五人,包括我大哥,都是從三級界主開始做起的。”


    “我在思考怎麽逃過去。”


    “為何要逃?”


    “不想做界主。”


    素和瞥他一眼:“渣龍,你對你的未來究竟有何規劃?”


    夜遊淡淡道:“陪著妻女過日子。”


    “那等小樓迴到赤霄以後,你要做什麽?”


    “照顧女兒。”


    “那、咱們打個比方,若是彎彎不小心被簡小樓帶迴赤霄去了,你孤家寡人一個,你……”


    “以餘生來思念她們。”


    素和抽著嘴角:“你難道就沒有一點其他誌向了啊?”


    夜遊慢慢道:“我覺著,我這也是一種誌向。”


    “呸,誌向個屁!少拿著沒出息當情趣!”


    素和嗆了一口酒,咳嗽幾聲,嚐試著勸他,“渣龍,那你更應該接受海王的栽培,你有這個能力和際遇,為何非得避開?誰也不知明天會發生什麽,努力使自己變的更強、站的更高,才不至於被動挨打……”


    夜遊納悶著截斷他的話:“我又不是終日荒廢度日,怎就非得走上爭名奪利的路子,才算不枉此生?”


    素和轉個身麵向他,覺得他還可以再搶救一下:“拿你父親來說,他終日四處晃蕩,學的既亂且雜,空有頭腦和本事,卻始終是個小夜潭主。他若早些肯努力,以他的年紀十七階不成問題,不至於被藍星海逼迫的不得不生你出來順應曆史……”


    夜遊再一次截斷:“那我父親可曾托你轉告於我,要攀高致勝,切莫步他後塵呢?”


    素和微怔:“哦,那倒沒有。”


    夜遊攤了攤手。


    “真他媽對牛彈琴!我也是有病,大半夜浪費時間在你身上!”


    悶悶灌了一口,素和挑了個大壇子扔給夜遊,“繼續喝!”


    半宿過去,兩人周圍已是一大片的空酒罐子。


    夜遊沒來時,素和已經獨自喝了很久,此刻紅頭脹臉的,指著他罵起來:“渣龍,你倒是說說看,老子究竟哪一點不如你?!”


    第一次喝酒的夜遊,白皙的臉頰紅到滴血,可腦筋還很清楚:“你哪裏都比我強,對權勢財富有野心,卻又不失赤子之心,努力、上進、積極,往後一定會是個了不起的大人物。”


    “那是,老子的目標是當四宿第八聖!你再怎樣氣運衝天,也隻能是第九聖!”


    “恩。”


    “渣龍你睜大眼睛看著吧,終有一日,老子要這世間再也無人敢欺我辱我,要這西北星域世界人人知我我素和、畏我素和!”


    “你辦得到。”


    喝著說著,最後夜遊終是醉了,耳朵邊好似許多蒼蠅“嗡嗡嗡”,似乎是素和罵罵咧咧指責他不上進,腦殘,自命清高,爛泥扶不上牆。


    最後好像還聽到了哭聲,哭完又是一陣笑,神經病一樣的。


    夜遊很想振作,聽清楚他說什麽,意識實在紛亂,昏沉沉睡著了。


    ***


    宿醉醒來,躺在自己床上。


    簡小樓坐在女兒的小床邊,抬頭看他一眼:“你是喝了多少酒,竟能醉過去十日。”


    十日?夜遊驚訝起身,隻穿著中衣,頭痛欲裂,忍不住揉著太陽穴:“素和呢?”


    “他醉醺醺的將你扛迴來,看了眼彎彎,說句走了,就走了。”簡小樓估計他迴蒼嶺去了,瞧他醉的那個鬼樣子想攔住他,可鳳凰的速度她哪裏追的上,“你們和好了?”


    “他的心結解開不少,應是自己想通了,大醉這一場,想來雨過天晴。”


    “那你們這一架打的挺值得,早知如此,早該和他動次手。”素和的變化,簡小樓自然也知道,尤其在夜遊懷疑四千年前可能發生什麽未知之事後,心裏更是沉甸甸的。


    她托晴寧動用海牙子的力量,一直在尋找神出鬼沒的十方醫仙西河柳。


    當年之事,他是除素和以外另一位知情者。


    “對了,海王召你去做什麽?”


    “沒事。”


    夜遊起身走到小床前,說著經過,端看女兒的睡臉。


    彎彎正抱著一個布兔子,這是她最喜歡的玩具。她的玩具多不勝數,撥浪鼓、布偶、紙鳶、篾紮紙糊的七色燈……


    堆滿了半個洞府,都是素和買給她的。


    夜遊隻給她做過一個冷冰冰的九連環,彎彎並不喜歡,但除了這隻布兔子,能被她放在枕頭邊上的,隻有一個九連環。


    夜遊心裏的感動和滿足,無法用任何言語來形容。


    “我們何時動身?”簡小樓問了一句。


    “去哪裏?”夜遊詫異著看他。


    “去那什麽無定界啊。”


    “可我尚未想好究竟去是不去。”


    “不去?海王下令,不去以後怎麽在西宿混?”


    “我並不想做界主。”


    一直知道他懶散,簡小樓也沒管過他,總這樣下去不行:“夜遊啊,無論做人還是做龍,都得努力求上進,不然和鹹魚有什麽分別?”


    他神色鬱鬱:“上進不一定非得做界主吧。”


    “那你從哪賺星晶呢,依靠搶劫麽?”簡小樓早想說他了,自己對四宿了解尚不深厚,暫時想不到什麽賺錢的路子,等有了門路,她肯定得奮起,不然都沒錢去鑄造識海內的紫韻劍胎,“這一路都是花素和的錢,總花人家的錢不行啊。”


    “他的星晶多半是我倆一起在火球搶來的,我沒拿而已。”


    “那你怎麽不拿?”


    簡小樓從前不讓他四處亂搶無辜者的東西,但在火球殺人都屬正常,何況搶物品。


    夜遊吐出一個字:“沉。”


    沉??


    簡小樓氣的直想暈過去:“你覺著沉拿來給我,真的,我不嫌沉!”


    別說她沒出息,她從不覺得女修者必須自強到不花男人一分錢。


    不分男女,誰有能力誰多貢獻,這才是“家庭”的生存之道。


    夜遊將她攬來懷裏,滿身的酒氣仍未散去:“小樓,你知我個性散漫,這種權勢之爭不適合我,我們可以相處的日子不多了,我願拿所有時間出來陪伴你和女兒,不想攪合進這些無聊事中,若不是怕海王會對你們不利,我連答應都不會答應。我先想辦法糊弄過去,等你迴赤霄,我……”


    “我得同你說件事情。”簡小樓環抱著他精瘦的腰身,仰頭看他,“我不準備迴赤霄去了。”


    “恩?”夜遊一時不懂。


    “先前海牙子說,我或許是個例外……”


    她將海牙子的揣測描述一遍,見夜遊頻頻蹙眉,開始編造謊言,“時光也是這樣認為的,她確定我不會消失。”


    關於時間與空間的文明,再無人比時光更有發言權。


    金瞳璀璨生輝,夜遊問:“當真?”


    “當真。”


    “即使從此與赤霄平行,你也願留下來?”


    “對。”


    簡小樓鄭重點頭。


    夜遊欣喜若狂。


    那麽他們未來的生活,就得重新謀劃一下了。


    ……


    所以調令下來夜遊沒有推脫,當日準備啟程前往無定界。


    天海洞被夜遊設下一道封印,簡小樓原本想要將家裏的東西全部打包帶走,晴寧告訴她說,天海洞主不是誰都能當的,之前敖青的手下來鬧過一場,海牙子當時在外研究魂印戒咒,迴來後囑咐晴寧,除了夜遊之外,任何人想和他做鄰居,必須先來征求他的意見。


    簡小樓這才放心離去。


    穿天金梭在星空行駛數日後,彎彎後知後覺的抱著布兔子哭鬧起來:“二娘去哪裏了,彎彎要二娘……”


    夜遊哄著道:“二娘要迴自己家中,與他的家人團聚。”


    彎彎踢腿哭鬧:“不嘛,二娘明明是我們家的……”


    鬧了好幾天才算完。


    飛梭行駛九日,進入無定界的範圍。


    夜遊在艙室內教彎彎識字,對他即將統轄的地盤漠不關心。


    反倒簡小樓獨自站在甲板上,將整個界域分拆一遍,又進行宏觀估量。這處界域真是位於西宿最西麵的一個小世界了,稍微往外一點,就是星域公共區,極為方便盜匪來去。


    無定界的麵積,差不多隻有赤霄一半。


    照此標準,若是赤霄也被納入星域體係,估計能劃入三級界的範疇。


    飛梭並不著急落下界,按照西宿規矩,得先去夜遊上一級那裏遞交調令。他的上一級,自然是統轄這附近五級界的一位四級界界主。


    簡小樓盯著地圖,從這裏前往那個四級界,會路過一片星礁石群。


    自從被飛星門圍殺過一次,簡小樓對星域盜匪進行了一番深入研究,在整個西北星域,飛星門是實力最強的一夥散修匪徒,一般不出手,出手都是大事。


    有能力,有腔調。


    時不時洗劫無定界的肯定不是他們。


    不過幾乎所有星域盜匪組織,都喜歡藏在黑暗的星礁石群中。


    簡小樓不敢輕易飛出去。


    夜遊哄睡了彎彎,出來見她對著地圖沉眸思索,問道:“怎麽了,找不到無定界的位置麽?”


    聽了這話,簡小樓想翻白眼。


    也不知究竟誰去當界主,一點兒心也不操。


    “底下就是。”她指指下方的界域,爾後指向遠方,“但我們得先去那裏,中間有片星礁石群,我怕……”


    “星礁石群內空無一物。”夜遊打消她的顧慮,“這方圓三千裏我搜過了。”


    簡小樓一訝:“你怎麽搜的?”


    夜遊指了下頭:“神識。”


    一路他的神識一直在外,一刻也沒收迴來過。


    簡小樓難以置信:“你的神識能感知三千裏??”


    想想不難理解,他修煉的神魂震懾術,首先得保證自己的意識力強悍。


    他既然如此確定,她也沒什麽後顧之憂,專注的操縱飛梭穿行過去。


    夜遊站在她背後頗為無奈,不是他什麽都不管,啟程之前就摸透了這裏所有的情況,可是從飛梭一啟動,簡小樓自然而然的拿走了操控鑰匙,霸占了地圖,包攬了一切。


    也不知是對他不信任,還是喜歡掌控。


    反而還一直數落他毫不上心。


    即將進入那處四級界時,夜遊攏了攏眉:“東麵有艘飛舟。”


    不等簡小樓繃緊神經,他又安撫,“飛舟內隻有一個女人,十四階修為。”


    “你的神識現在連飛舟結界都能穿過去?”


    “不,隻是這艘飛舟比較簡略。”


    簡小樓向東麵望過去,許久才瞧見那艘飛舟的影子,看來隻是路過的。


    找準位置,落在界主府所在的仙城外。


    那艘簡略的飛舟也落了下來,且落在他們不遠處。


    閱曆令簡小樓心中生了疑,不知是巧合還是蓄意。待夜遊抱著彎彎出來,她施法收了飛梭,神識仍在那艘飛舟巡睃。


    不一會兒,但見一位白衣飄飄的清秀男子從那艘飛舟艙內走出。


    簡小樓駭了一跳,傳音:“你不是說是個女人?”


    夜遊同樣意外:“剛才在飛舟裏真是個女人,坐在窗下滿腹愁思的模樣。估計身上帶著什麽法寶,女扮男裝。”


    簡小樓以紅蓮破妄術窺探,看不透。


    或許是她修為尚淺,在赤霄窺探低等級修士還行,天人大境界修士窺探不出來。


    她冷笑道:“夜遊,你可知此人是誰?”


    “你認識?”


    “四千年前,混元星島外差點把我殺了,卻被我打趴下的飛星門少門主戚棄。”


    夜遊的容色瞬間冷了下來,眼底隱隱泛起殺意。


    簡小樓特別記仇,被飛星門圍殺那一次,差一點送了命,當時不殺戚棄,隻是怕給第五清寒惹麻煩,畢竟戚棄來殺第五清寒整個飛星門都知道。


    現在又碰到她,還落了單,好想報仇。


    可惜現在自己哪裏打的過她,夜遊前來赴任,不惹是非為上。


    簡小樓按了按他的手臂:“君子報仇十年不晚,我的仇我自己報,你莫要多管閑事。”


    以戚棄十四階的修為,早已感知簡小樓一直窺探自己,並且有些不懷好意。


    她冷眼迴望,威壓滾滾而來。


    夜遊微一闔眸,再睜開,震攝之力洶湧流出,將她的威壓擋在半途:“前輩戾氣頗重,內子不過多看你兩眼罷了,至於這般狠辣?”


    殺戚棄是殺定了,但肯定不在此時,他還抱著彎彎。


    戚棄戒備的擰了擰眉毛,大抵覺著夜遊不好惹,冷冷哼了一聲,兀自進了城。


    ***


    這廂素和離開天海洞,準備返迴蒼嶺,醉的太過厲害,倒在附近一個山頭昏了二十幾日。從宿醉中醒來後,頭都快要爆炸,又休息了好幾日才再次啟程。


    他的心態不說完全調整好,也差不多了。


    人這輩子最大的敵手始終都是自己,同別人比較沒意思。


    迎難而上、越挫越勇方為正途,否則對不住自己經受過的苦難,也讓自己曾經的付出沒有半點價值,失去原本的意義。


    即將飛出玄心界時,忽然一道光焰朝他殺過來!


    綠光驟閃過,玉如意鑽入儲物戒中,素和已然矯健的跳出攻擊範圍數十丈遠,火焰刀入手,殺氣四溢:“誰擋老子的道?!”


    “西宿青龍族鄔允在此!”


    一位濃眉大眼的俊朗男子從西麵而來,十五階修為,同樣是殺氣騰騰,“我隻問你一句,我侄兒衡言可是死在你同那位天海洞主手中?!”


    “呦嗬,原來是來尋仇的啊。”


    素和從鼻腔中哼出一聲冷笑,他還以為是誰呢。衡言是敖青的表弟,火球最後一日準備離開時,他和夜遊正是被衡言領著的人馬給堵了,當時夜遊讓他帶著昏厥的簡小樓先走,素和直到現在才知道夜遊竟將衡言給打死了。


    打死就對了。


    若不是他來添亂,自己不會撞見傲視,險些上西天。


    鄔允橫著柄七尺長刀指向他:“如此便承認確是被你二人所殺!”


    素和不否認,冷笑道:“當時尚未離開火球,殺與被殺皆在規則之內,你如今來尋仇,不怕傳出去旁人恥笑你青龍族輸不起,沒本事?!”


    “好隻牙尖嘴利的鳥兒!”鄔允早有對策,祭出玉簡來,抽出一抹靈識入內,“我與你約戰,生死各安天命,敢不敢接!”


    等的正是這茬,在西宿地界,即使素和作為被圍堵的一方,屠龍也是一樁麻煩事,有這一紙協議,他再無後顧之憂。


    必須弄死他,不然他還要去尋夜遊麻煩。


    素和隨他抽出一抹靈識入玉簡:“接!”


    “爽快!”


    鄔允長刀出手,刀下青光突現,爾後緩慢流轉,隨著他虛空一刀劈下,轟隆隆的雷聲炸響開來,仿若陰陽逆轉,天地顛倒,海在天之上,天則不斷下墜。


    逆行法刀?


    素和心頭一凜,這條十五階的青龍有兩把刷子。


    他被困在逆行結界內,周身現出無數漩渦,氣息激蕩,不斷撕扯他的靈氣,欲要絞碎他的護體罩。


    ……


    兩人遠處,披著黑鬥篷的傲視深蹙劍眉:“那個是素和吧?”


    南燭隱身狀態:“是的主人。”


    他們主仆二人是從十方偷偷潛入四宿的,傲視進入玄心界自然是來天海洞探望他表弟,沒想到才剛落在玄心界內,就碰上一場廝殺。


    “那十五階的青龍好不要臉,欺負一個十二階……咦?”素和一接招,傲視愣了下,“他已經十四階了?”


    “四千歲十四階,這位蒼嶺小殿下很厲害。”南燭難得多嘴。


    “然而那條青龍的逆行之術不弱,素和進階沒幾年,恐怕不是對手。”傲視猶豫著要不要幫一把,可他不能暴露身份,否則立刻會被八派聯盟給逮起來。


    旁人隱藏身份出手無妨,他的功法路數整個四宿十方都知道。


    他媽的,人怕出名豬怕壯,本事大也是負擔。


    這一路傲視窩火的很,決定先看看,危急時刻再出手。


    ……


    真氣逆行之下,素和耗費一番功夫才穩住腳跟。


    鄔允心中暗驚,打聽過素和進入火球時隻有十二階,可如今他釋放出的力量,乃是十四階。那也無妨,他一個進階十五階千載之人,還怕一個剛步入十四階的毛頭小子?


    刀麵再是一轉,顛倒之力驟升。


    翻翻滾滾的靈氣之中,素和哈哈大笑一聲:“青龍,在四宿界內,你或許是第一個見識到我火翼神威之人!”


    鄔允正不解,素和眉心漸漸現出一道正紅色、鑰匙狀的印記。


    撲啦啦……


    背後蝴蝶骨處,乍然抽出兩道火紅的翅膀來,這兩道翅膀足有三丈長,扇動之下,不斷掉落靈火。


    鄔允沒有被他嚇到,原本就是一隻鳥,長出翅膀有什麽奇怪的。


    然而下一刻,刷刷刷一連串響動,雙翅翅脈紛紛結成真元焰刀的模樣,隨他扇翅,聽到無數冷兵器交接的聲音,鏗鏘有力,仿佛千軍萬馬集於一身。


    鄔允瞪大了雙眼。


    ……


    傲視也驚:“這是他進入天人大境界後修出的神通?”


    南燭怔怔看著:“真厲害。”


    除卻“厲害”,他說不出其他詞了。


    ……


    “逆轉是吧,老子看你怎麽轉!”


    眉心鑰匙印記一個明滅,素和將雙翅伸開,數以萬計的焰刀飛了出去,逆轉翻滾的靈氣輕鬆被切散。


    素和衝出逆轉結界,飛向已被他震住的鄔允。


    印記隱去,雙翅收起,右手勾起抓住他的肩膀,手肘一個翻轉卸掉他一條胳膊。


    砰,護體罩隨之破碎。


    素和一腳踹在他腿彎上,極其利索的手法將他誅殺。


    “還是那句話,敢來殺人,就需得做好被殺的心裏準備!”


    掌心一吸,邀戰玉簡收入儲物戒,冷笑一聲揚長而去。


    ……


    素和早已飛出神識範圍大半響,傲視站在原地一動不動。


    南燭低低喊了一聲:“主人?”


    南燭以為,傲視之所以發愣,是其終於在同境界內,遇到一個可與自己匹敵的對手了。


    素和的火翼神威,絕對能與他的驚世三棍相抗衡。


    卻不知傲視心中早已掀起滔天巨浪,這卸手臂的手法,這冷笑時的□□,他一輩子都忘不掉!


    三千三百年前,闖入藍星海、險些將他虐殺之人正是素和!


    “不可能啊……”


    “這不可能啊……”


    傲視喃喃自語,素和乃是蒼嶺王幼子,年齡是錯不了的,三千三百年前,素和隻有七百歲,怎麽可能擁有那種實力?!


    傲視想破腦袋也想不通,所以他一直都在發傻。


    確定是他!


    無論緣由如何,絕對是他!


    一對藍眸趨近血紅,傲視怒喝一聲,玄黃棍驚出,被他攥在手中,手背青筋根根突暴,與雲層間不斷跳躍,奔著南宿殺了過去。


    殺到蒼嶺也要將他碎屍萬段!


    南燭驚惶去追:“主人萬萬不可啊,咱們是潛進來的,現身將會惹來大麻煩!”


    傲視早就跳遠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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