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常時間節點。)


    十方界,藍星海域。


    夜遊始終停留在域外,沒有嚐試靠近。他在一個山洞內待了將近三個月,一麵滋養神魂、穩固龍珠,一麵等待簡小樓和素和抵達藍星海。


    靠近藍星海之後,夜遊明顯感覺他體內真氣有開始不受控製的趨勢,像是感受到了海心召喚,迫不及待的想要迴歸母體。


    險些壓製不住。


    可同時又是一種誘惑,勾著他蠢蠢欲動,很想將海心內屬於他的力量取迴來。但他明白自己目前還沒有這個能耐,何況此行的目的隻是為了攔下小樓他們。


    收迴參研中的第二塊道基碑,他再一次通過六星骨片試圖與素和聯係,仍是一點兒動靜也沒有,說明素和與他相距甚遠,遠過西宿海與南宿涅槃池之間的距離。


    沒道理。按照時間來說,他們一個月前就該抵達藍星海域了才對。


    為了救他,他們一定不會在路上隨意耽擱,看來真是遇到了什麽難以擺脫的大麻煩。


    一天天的等不到人,夜遊的心情一天差過一天。


    憂心忡忡的解開禁止,他走出山洞透氣。


    神識窺見正在不遠處山峰上靜靜打坐的琴霧心,夜遊深刻體會到了一個詞——火上添油。


    “你為何還沒走?”


    “來時說好一起來,我為何要一人走?”


    琴霧心緩緩睜開眼睛,垂下睫毛看他。


    夜遊漠然道:“琴姑娘,莫看你修為高我兩階,真被藍星海盯上了,我跑的掉,你跑不掉,我不一定顧得上你。”


    琴霧心無所謂:“這一路你還沒看明白麽,以我的身份,我比你安全。符嬌前輩一貫講道理、懂規矩,即使我犯了什麽錯,她也會將我押送到十方聯盟,由十方聯盟與我聖水宮交涉。”


    夜遊提醒:“你是不是將傲視給忘記了?”


    提及兇殘成性的傲視,琴霧心的指尖輕輕一顫,旋即道:“如今不在火球,傲視也不是說渾就渾,不受刺激時,平日裏也很守規矩。畢竟今時今日的藍星海,處境並不怎麽輕鬆。”


    夜遊默然無語。


    自從進入十方界二十四海,他攆她好幾迴了。先前之所以答應與琴霧心同行,主要出於現實考慮。他從四宿來十方,正麵突破走官道,四宿八派聯盟的諸多刁難,讓他明白這條大道並不好走。


    帶上琴霧心就容易多了。


    談不上利用,在火球時夜遊救過她,更護了她與沈落雁一路,要她償還也是應該,他可不是什麽施恩不圖報的善男信女。更何況琴霧心為了素和主動幫忙,合情合理,他沒有拒絕的理由。


    不過夜遊心中早有主意,臨近藍星海之後就讓她離開。此行吉兇難卜,琴霧心若是出了什麽意外,他不好向素和交代。


    一開始攆她走,是抱著這樣的想法。


    但漸漸,夜遊發現情況與他預想的不太一樣。


    琴霧心關注的重點似乎不在素和的生死上,而在於自己。


    今日夜遊心煩意亂,索性問道:“琴姑娘,你是不是喜歡我?”


    琴霧心微微一怔,露出明豔的笑容:“怎麽,聰明如你,才知道?”


    夜遊冷下臉來。


    正欲開口,被琴霧心搶了先:“你先別忙著罵我水性楊花,我從來也沒說過我喜歡素和,是你們自己非得這麽想。他搶了我弟弟的寶物,我打聽了他,對他充滿好奇,故而稍加關注一些而已。通過他我又注意到你,更是好奇,越來越好奇,好奇到著迷……”


    琴霧心將心中所思表達了出來。


    這段日子對她而言有幾分難熬,因為要承認自己稍稍動了情心,於她而言不比進階天人境界時堪破心魔容易。


    琴霧心身為聖水宮三聖女之一,一直以來隻有一個目標,贏過她兩位師姐,繼任聖水宮宮主的位置。所以她這一世必須冰清玉潔,無法嫁人。


    宮主之位很重要,代表著源源不竭的資源。


    盡管琴霧心世家出身,又是聖水宮主的愛徒,並不缺少資源。可是這些資源隻夠供養到她十六階,十七階,不是誰都可以隨隨便便走上去的。


    琴霧心的目標是突破十九階。


    四宿七聖中沒有一個女人,她想成為那個唯一。


    如今心境動搖不說,還是為了一個無權無勢的妖修,盡管隻是初初顯露一些苗頭,仍舊令她難堪。


    故而她十分糾結,看著夜遊的眼神頗為委屈。


    卻聽夜遊冷冷道了聲:“滾。”


    琴霧心身子一僵。


    夜遊再也懶得看她一眼。原本就是他討厭的人,礙著素和才勉強與她客氣,既然與素和無關,哪裏還有半分好臉色。


    正準備轉身迴山洞裏去,夜遊倏然察覺到兩人不遠處有一絲靈氣波動。


    這一道靈氣應該已經隱藏很久,至少他出來與琴霧心說話前就已經在了,這一會不知為何暴露了行蹤。


    眼底浮過一抹殺意,夜遊周身煞氣湧動。


    他從脊柱骨中抽出伏龍鎖,金燦燦的軟筋指著那人藏身之地振臂一甩。


    喀拉拉一陣響動,數道無形的波紋從伏龍鎖中綿延出去。頃刻間,山坳間光焰爆閃,巨石騰飛,濃重的硝煙中,一條魔蛟龍衝霄而起,麵朝藍星海的方向逃竄。


    夜遊自然要攔住他,人胎無力,化成與那魔蛟龍差不多的體型追了上去。


    魔蛟龍沒有迴頭與他一戰的打算。


    即使他手中沒有伏龍鎖,十四階的魔蛟龍在十二階的六爪天龍麵前,怎樣都橫不起來。九色真龍之間尚因血統區分,金、紫、白、青對餘下五色均有壓製,而六爪壓製一切五爪,何況魔蛟龍這種連三爪龍都不如的低等物種。


    貴賤天生,差異巨大,這是身為妖的無奈與悲哀。


    琴霧心自峰頂起身,沒有上前幫忙,她擰了擰眉頭,覺著這條魔蛟龍似曾相識,卻又想不起來曾在哪裏見過。


    夜遊不管他是誰,存了心在他進入藍星海之前將他滅殺。


    屏氣凝神,默念心咒,施展神魂震懾術。龍吟聲輕輕淺淺,兩人之間出現一道道黑色細線,如觸手一般,自夜遊向魔蛟龍飛襲,黑線漫天飄散,將近身一切全部抓進它的力量範圍內。


    魔蛟龍隻覺得意識海內一陣浪翻雲湧。


    險些失控時,遠處一道藍色流光跳躍而來,須臾間,傲視手持玄黃棍砸在他們中間的虛空之處。


    轟然一聲炸響!


    傲視的位置找的極準,斷了夜遊與魔蛟龍之間的神魂鏈接,不傷及魔蛟龍,卻令夜遊遭了反噬。


    夜遊向後退了數百丈,化迴人形後眼瞳仍有些迷亂,穩了許久才穩住。


    龍的神魂力極強,以他目前的神魂震懾術,壓不住傲視。


    “南燭,滾迴去療傷。”傲視轉頭看了魔蛟龍一眼。


    魔蛟龍應了聲是,沉入海中。


    傲視扛著他玄黃棍,蹙眉望向夜遊:“四宿界的小白龍,來我藍星海做什麽?


    不等夜遊迴話,他又隱隱透著興奮,“不過你來的正好,我之前被第五淵那老匹夫重創,二姑姑不準我出門,我正想去找你們!”


    夜遊斂了斂目問:“找我做什麽?”


    “自然是問那個女人的下落。”傲視眼底湧動著寒芒,“出火球那天本就要得手了,奈何橫生枝節!”


    “我不認識她。”


    夜遊暗暗鬆了口氣,他本還懷疑是不是自己來晚一步,小樓和素和已被藍星海給扣下了。


    傲視勾起唇角:“不認識?不認識你舍命救她?別告訴我是為了第五清寒。為了情人的情人,你不要命,連你的至交好友都不要命,你們當我三歲小孩兒糊弄?!”


    夜遊淡淡道:“你怎麽想,那是你的事。”


    哢哢哢,玄黃棍上的銀色鱗一片片撐開,傲視攥棍之手緊了又緊,眉峰冷厲:“那我先拿下你,再慢慢問!”


    夜遊清楚自己不是傲視的對手,換成旁人他早就逃走了。


    然而麵對傲視,他心焰燒的旺盛。


    拋開藍星海的滅族之仇,單是傲視一而再再而三的追殺簡小樓,以及先前將素和打到必須涅槃,傲視已經上了他必殺的名單。


    繼敖青之後,第二個他勢必與之不死不休的仇人。


    且這仇怨要比敖青來的深重千倍。


    夜遊再度抽出伏龍鎖,臉色一如既往的蒼白,看不出什麽表情:“那來吧。”


    不是他狂妄。竭盡全力與傲視一戰,窺探自己與他之間的差距,掌握他的長處和弱點,心裏有個譜,往後對付他才更容易。


    夜遊如今做事與對敵,隨性之下,總是會經過一番周詳思慮。


    恍惚想起從前竟敢和金羽對著幹,難免有些後怕。無知者無畏,這話說的一點都不假。不過,今時他步步為營,也不是因為有知有畏,若他心無牽掛,什麽都好說。


    “不自量力!”


    傲視持棍躍起,使出三分修為。


    夜遊暫時放棄使用伏龍鎖,傲視拚的蠻力,他也與他拚蠻力。兩人在人胎的狀態下,幾乎是同時生出龍角來,處於半化龍狀態。


    夜遊握住伏龍鎖的右手背在身後,左手並攏食指與中指,斜向上側在麵前。晶瑩水霧源源不絕自他指尖逸出,於身前半丈的位置,結成一個圓弧狀水靈氣罩。


    傲視的山河一棍打在水靈力罩上,竟隻打出一大蓬水花。


    心中一驚,才多久的功夫,這小白龍的力量怎會增長的如此可怕?


    傲視喝了一聲,施以全力再是一棍打下,水靈氣罩竟在他力量傾軋下激漲數倍,他這一棍像是打進了汪洋大海裏,被卸的幹幹淨淨。


    這不可能!


    傲視驚恐的看向夜遊:“你究竟是個什麽怪物?!”


    夜遊同樣吃了一驚,這並不是他的力量。


    便在此時,無風無浪的情況下,藍星海麵靈氣翻湧,海雲之間出現宛如萬龍吸水的奇觀。夜遊心道一聲不妙,他引動了與藍星海心之間的共鳴,這是海心的力量。


    連忙壓住內息,收迴釋放出的法力,卸掉水靈氣罩。


    得,這下真得逃跑了。


    夜遊正準備化龍,突聽傲視喊道:“表弟!”


    一個移形擋在他麵前,“表弟,你竟活著,還活的這麽好!”


    夜遊本能斷定有詐,但瞧傲視一副驚喜的快要哭出來的模樣,卻又疑惑起來,在他印象中,傲視喜怒形於色,斷不會演戲。


    “你叫我什麽?”


    “表弟啊。”


    傲視上前想要給他個擁抱,被夜遊一伏龍鎖擋在三丈外。


    *****


    (四千年前。)


    朝歌的飛舟一直在星空中飄著,漫無目的。


    朝歌沒有去處,詢問簡小樓,更是沒有去處。


    她隻等著第五清寒將時光獸屁股上的問情劍拔出,迴到正常的時間節點上去。


    第五清寒醒來以後,隻詢問一聲尹霏霏怎麽樣了。簡小樓沒敢告訴他素和砍了她的頭,隻說尹霏霏想殺素和,被素和反殺了。


    第五清寒就沒再說話,意誌消沉,萎靡不振了許久。


    至於所中咒印,融入神魂之後毫無感覺,沒有必要的觸發條件,不會對他造成任何影響。


    朝歌檢視過他的神魂,束手無策。


    畢竟詛咒之類,並非醫道可以救治的。


    “你們第五氏族能人異士數不勝數,等迴去後再想辦法吧。”簡小樓安慰他。心裏卻不抱什麽希望,她的魂印戒咒隻是赤霄一個化神期老和尚煉製的,都能讓海牙子操碎了心。


    何況尹霏霏這枚以他骨肉為引子施下的詛咒。


    第五清寒打坐完畢,收迴內息,沒有再糾結咒印之事,詢問簡小樓:“你說朝歌是夜遊的父親?”


    “是啊。”


    簡小樓攏著手站在床邊,日複一日她就做四件事情:療傷,伺候素和,伺候驢子,伺候第五清寒。


    一個艙室挨著一個艙室的轉悠。


    第五清寒強打起精神:“既是我十方龍族,為何跑去四宿?”


    夜遊與藍星海心之間是個秘密,簡小樓搪塞道:“不清楚,聽說小夜潭被滅了族,夜遊大抵是流落出去的。”


    “哦對,我想起來了。”先前意識海被強行打開,經由業火燒了一輪,第五清寒難免糊塗,“我又忘記了,朝歌前輩死去許多年了。”


    “你知道他?”


    簡小樓心中一動,她問素和聽沒聽過小夜潭,素和說十方界二十四海,江河成千上萬,哪裏會知道一個小破潭子?


    第五清寒點點頭:“朝歌與我落拓師叔是好友,與我父親也有幾分交情,他從前在二十四海,也是極富盛名的龍族。”


    簡小樓拉了個小墩子坐下:“是嗎,我為何覺得他就是個想攀高枝、死活攀不上的中年老光棍?”


    第五清寒詫異:“此話怎講?”


    簡小樓將之前朝歌說的那些話說了一遍。


    “難不成他又在逗我們玩兒?”


    “他也沒說謊,他未婚妻確實嫁給了夏江江主做了小妾。然而沒多久夏江江主就死了,扒皮抽筋、拔鱗挖眼,死的特別慘。不少人懷疑是朝歌幹的,但當時他年僅一千五百歲,隻有九階,而夏江江主十三階修為。”


    簡小樓吸了口氣。


    “至於有沒有再去別處求親,我不得而知。若真求親,會被拒絕我可以理解。他們不是嫌棄朝歌的黑龍血統,而是怕惹麻煩,不想與小夜潭有所牽扯。”


    “怎麽說?”


    “你莫看小夜潭不大,夾在幾條江之間,那些江主們彼此爭鬥,統統都得繞開小夜潭的領地。黑龍原本就兇,自他曾祖父開始,誰喝他們潭裏一口水,他們都得讓誰吐出一盆來。到了朝歌這一代,青出於藍而勝於藍。”


    “我感覺他個性還算溫和。”


    “大抵是修煉的更像人了吧。聽聞他自小喜歡學習人族的東西,四處拜師學藝。醫道、器道、符道、陣道,還曾剃度跑去迷途寺修了七百年禪,與我落拓師叔成了師兄弟。他學的雜,卻又每樣都能學精,若非分了太多心思,修為早已突破十七階。後來他的死訊傳出時,我父親還曾扼腕歎息……”


    “他是怎麽死的?”


    “不清楚。”


    簡小樓換了個話題:“沒道理啊,既然朝歌如此優秀,為何求不來親?大族求不來,求些小族也求不到?”


    第五清寒搖頭:“正因為他隻求小族,那些無權無勢的小族誰敢把女兒嫁給他?”


    兩人說著話,隔壁艙室突然傳來一聲驢叫,淒慘的令人寒毛直豎。


    每個艙室都是有隔音禁製的,但這些禁製對時光獸不起任何作用。它的精力特別旺盛,一天到晚不斷哼哼唧唧,導致簡小樓一閉上眼睛,腦袋裏全是“嗯昂……嗯昂……”的驢叫聲。


    沒辦法,這位驢爺如今是他們的祖宗,一聲也不敢吼它。


    叫這麽慘倒是第一次。


    不隻簡小樓,連第五清寒都一並過去。


    推開門,時光獸側躺在鋪團上不斷哆嗦,“嗯昂……嗯昂……”哼唧三聲,再是一聲高亢的慘叫。


    “它是不是快不行了啊。”簡小樓彎腰打量。


    “我來試著拔劍吧。”


    第五清寒繞去驢子背後,小心翼翼,生怕再被一蹄子踢飛。手握在劍柄上,以神魂與問情溝通,問情感應到主人,陡然一陣顫動。


    時光獸嗷嗷嗷的大叫。


    “快停手!”簡小樓製止他。


    “不行。”第五清寒卸力起身。


    素和推門進來,身後跟著朝歌:“這賤驢又怎麽了?”


    簡小樓憂心:“不知道。”


    素和轉頭看朝歌,滿臉嘲諷:“你不是比西河柳還厲害麽,會給驢子瞧病麽?”


    “我隻會給有生命體診病,而這是一個無生命體。”朝歌嘖嘖嘴,仍是跨過門檻上前幾步,走到驢子身邊屈膝半蹲。


    幾人沒有請他進來前,他一步也未曾踏進來過。


    簡小樓聽他言罷,眼睛眨了眨:“前輩,您知道它是……”


    朝歌抬起手來,輕柔的覆在劍柄上方:“時光獸,來自於時光裂隙中的一團力量體,每隔一段漫長的時間就會凝結出獸形,但都隻是假象,它沒有神魂也沒有肉身,沒有固定的形態,更沒有男女性別,漸漸生出意識後,第一眼看到什麽就會凝結成什麽,在世間溜達一段日子,待力量散盡之後消失。”


    手心緩緩撒落下水霧,細碎的水珠環繞外露的劍身,“它還小,像一團膠質正處於凝結過程,被你一劍插中,才會拔不出來。”


    第五清寒訕訕道:“哪裏知道這些。”


    簡小樓發現驢子不怎麽叫了,眼眸一亮:“前輩有法子□□麽?”


    “可以試試。”朝歌並不確定,另一隻空閑的手撫了撫時光獸的頭,像是再撫摸一隻小狗,“乖,你千萬要放鬆。若是痛的話,你記得叫出來讓我知道。”


    “這還用你來交代?”素和天天聽驢叫都快神經衰弱了,睡覺時耳朵裏必須塞著兩團棉花。


    “那我開始了。”


    朝歌平攤在劍柄上的手掌化為龍爪,勾起的爪子內形成一個小小的漩渦。


    簡小樓屏息,目光灼灼的盯著問情劍。


    隨著朝歌施展法術,問情劍當真逐漸脫離驢屁股,隻是速度非常緩慢。


    朝歌額頭開始凝結汗珠,聽見時光獸“嗯昂”哼唧一聲,他詢問:“疼了?”


    “嗯昂……嗯昂……”


    “我輕點。”


    朝歌將聲線放得極軟,以減少它的緊張感。


    簡小樓隻顧盯著驢屁股看,素和閑來無事掃了它的驢臉一眼。


    見它露出一副大板牙,似笑非笑的模樣,素和怔了怔:“疼?我為何瞧它一副很爽的樣子?”


    “嗯昂……嗯昂……”


    “臥槽,口水都流出來了?”


    “嗯昂……嗯昂……”


    素和渾身抖了抖:“咦,真惡心。”


    簡小樓推他一把:“你安靜些,別打擾前輩拔劍。”


    素和撇撇嘴,閉嘴不吭聲了。


    足足用了小半個時辰,隨著最後一點劍尖拔出時光獸的屁股,朝歌站起身時,已是臉色慘白:“好了。”


    橫過手臂將問情劍遞給簡小樓。


    第五清寒下意識想接,最終忍住,由簡小樓接過手,顧不得多看,先收進儲物戒中。瞧一眼時光獸屁股上的劍洞,一滴血也沒有,僅僅一個劍窟窿,像被插過的劍塚。


    “前輩,它沒事了?”


    “休息幾日,它會自我修複好的。”


    朝歌虛耗太多力量,有幾分傷了元氣。


    倒不是他好心,時光獸他隻在古籍中見到過,如今近在眼前,便拿來做一番研究。


    ****


    此時在他們後方的飛舟上,符縈詢問傲視:“飛舟上確定隻他們幾人?”


    傲視不耐煩道:“都問幾遍了?!”


    “那還等什麽!”


    符嬌氣場大開欲要衝出飛舟,符縈趕緊去攔:“二姐,朝歌十五階……”


    符嬌真是煩透了她這瞻前顧後的個性,罵道:“難怪你會經脈堵塞,修不上去,整天怕狼怕虎的,你是紫龍還是騷狐狸精?!”


    符縈無奈:“可是二姐啊,大哥如今不在,單憑咱們……”


    符嬌惡狠狠地打斷她:“區區一條低賤的黑龍,十五階又怎樣,本公主乃六爪金龍,踩死他如同踩死一隻螞蟻一般簡單!”


    說著一腳踹開符縈,掠空而去。


    符縈從地上爬起來,一麵追上去,一麵囑咐傲視:“傲兒,我去幫你二姑姑,你留在飛舟上千萬不要上前,見情況不妙時,你趕緊跑,莫要理會我們。”


    “知道了!”


    傲視也想上去幫他二姑姑,但他修為不濟,去了隻會成為累贅。


    但讓他跑那怎麽可能?


    傲視微微思索,旋即手臂一揚,一張金色神弓入手。另一手平攤,現出一支造型詭異的金箭。


    他稍稍側身,彎弓搭箭,做好了一應準備。


    星海神箭,可分山斷水,萬年隻得一箭。


    為了他二姑姑,傲視舍得拿來用,即使迴去被他父親打斷腿。


    ……


    符嬌一拳打碎飛舟防護罩:“全都給本公主滾出來!”


    飛舟劇烈動蕩一番,一直關注時光獸的幾人被迫從艙裏露頭。


    朝歌瞧見是這姐妹倆,眉頭立即皺起。


    怎麽,美人計使不上,打算強行逼他就範了?


    符嬌下巴一抬:“黑龍,將那個女人給我!”


    朝歌順著她手指的地方,正是素和:“你要她做什麽?”


    “你管我做什麽!”符嬌盛氣淩人,“乖乖交給我,之前對我不敬之罪可以赦免你!”


    “我不給你,你能耐我何?”朝歌冷笑一聲,看來他們這一脈,還真是與藍星海心相契合,不找他借種了,轉而看上他的血脈後人。


    簡小樓繃著臉,一言不發。


    藍星海這群狂妄的賤龍,抓了夜遊填海,現在竟還想抓她女兒填海!即使符嬌注定不會死,不揍他們一頓,心裏這口氣哪裏咽的下去!


    利劍出鞘,直接衝上去斬她!


    符嬌不耐煩的一掌劈過去:“你是何人,從哪裏冒出來的!”


    朝歌囑咐第五清寒:“你不要出手,隻管照看好簡姑娘。”


    第五清寒應了聲是:“前輩放心。”


    素和則目光冷冽的看著符嬌。


    新愁舊怨,藍星海這些龍他遲早一條不留!


    簡小樓和符嬌一動手,立馬知道自己真是太天真了,如今這個境界的符嬌,正如四千年後的傲視,她借著第五清寒的殼子打不過傲視,自然也打不過符嬌。


    險些被符嬌一掌劈死,幸而朝歌出手攔下:“你去盯著符縈。”


    簡小樓一低頭,符縈已經落在甲板上,一抽袖子滾出三條殺氣騰騰的騰蛇來。看來她並不戀戰,準備困住第五清寒之後抓了素和就跑。


    簡小樓一劍斬下!


    符縈雖無法再進階,十四階修為同樣驍勇善戰,以一敵二,應付得來。


    ……


    飛舟上下打成一團,周遭星域亂流湧動。


    時光獸屁股上的傷尚未複原,飛舟搖搖晃晃,它在房間內跌跌撞撞。


    也不知發生什麽事情了,有幾分好奇,噠噠噠慢慢跑了出去。


    ……


    傲視在後方密切注視,星海神箭瞄準朝歌。


    驚訝於朝歌的強勢,竟連她二姑姑都處於下風。


    目光一轉,窺探到甲板上動手的簡小樓幾人,傲視難得開動他的腦筋,尋思著不如動用星海神箭炸了飛舟,造成混亂,待符縈抓住那個女人,吸引火力,他二姑姑就輕鬆了。


    簡直是一箭雙雕,他真是太聰明了。


    說幹就幹,手一鬆,隻聽“嗖”的一聲響。


    金箭衝著飛舟唿嘯而去。


    符縈最先分辨出那是星海神箭的聲音,驚惶之下險些給她氣暈過去!這個傲視啊,不愧是符嬌親手養大的,真真跟她一樣沒有一點兒腦子!


    星海神箭是何等威力,是打算將他們全都炸死嗎?


    哪裏還顧得上抓人,飛身逃跑。


    此刻符縈心中無限悲憤。


    今朝救得了海心又如何,往後的藍星海根本沒救了!


    ……


    朝歌因為飛在半空,遠遠瞧見一抹金光襲來,他當然知道那是個什麽東西,瞳孔緊緊一縮,也不再與符嬌糾纏,撐起防護罩落在甲板。


    簡小樓他們或許還逃得掉,素和肯定是逃不掉的。


    於是朝歌也沒喊著讓他們跑,以真氣罩將幾人保護在內。


    符嬌同朝歌打惱了,根本也沒注意到星海神箭,瞧見朝歌落去甲板,她尾隨而下。


    腳才剛沾著地,一股強氣波撲麵襲來,整個飛舟被轟炸成碎屑,遠遠望去,一大團物質在火海中翻湧攪動!


    傲視看著滿地開花,自己也陷入震驚中。


    怪不得父親說不到生死存亡不得使用,這星海神箭真的好強!


    二姑姑?二姑姑!


    傲視反應過來後,驚駭著向前衝,強氣波反噬迴來,將他擊飛出去。


    靈氣被壓製住,意識海受到重創,傲視失去了意識,直直向著下方星空掉落。


    簡小樓壓根兒沒搞清楚發生了什麽,先看著朝歌雙手結印,嗡一聲氣罩升騰,再見他猛地吐出一口血,繼而周圍就像核|彈爆炸了一樣。


    解體的飛舟殘片狂風暴雨般衝擊著氣罩。


    氣罩內曆經小幅度的震蕩,外界風暴漸漸平息下來。


    簡小樓自身無礙,再看素和他二人也安好。


    “前輩,你沒事吧?”


    “沒事?換你給星海神箭炸一下試試。”朝歌說著話嘴角都在流血,“呸呸”吐出幾口血沫子,“我可真是厲害,連我都開始佩服起我自己了。”


    頓了頓,又問:“你們還好?”


    簡小樓點頭:“我們沒事。”


    強氣波衝擊結束之後,朝歌收迴防護罩,服下兩顆丹藥,不住的順氣。


    看著周圍的慘狀,簡小樓心有餘悸的吞了口唾沫:“多虧了前輩。”


    素和突然驚唿一聲:“賤驢子呢?”


    一句話說的幾人脊背一僵,飛舟都炸成了碎片,時光獸……?!!


    簡小樓心下駭然,放出神識四下巡睃,哪裏還有驢子的影子啊!


    “找找看。”


    “我左你右。”


    飛上飛下尋覓了一個時辰,毛都沒見到一根。


    虛脫無力的坐在新的飛舟甲板上,簡小樓傻呆呆了許久,隨後露出被雷劈了的表情:“天,時光獸被炸死了!”


    素和倚著船舷抱住頭:“完了完了,這下真的玩完了。”


    第五清寒也是茫然:“那我們……還迴得去嗎?”


    朝歌背靠艙門,微微斂目,他將時光獸給忘記了。然而剛才的情況下,即使想起來他也顧不上。


    簡小樓崩潰至極,都顧不得會不會在朝歌麵前暴露身份,雙手捂住臉:“夜遊還等著我迴去救他,我卻被困在四千年前,難道要這麽一直等,足足等四千年麽……”


    素和歎氣:“而且四千年內有兩個我,那個我還在長大,我從此後是不是得躲躲藏藏的過日子啊!”


    第五清寒倒是挺樂觀,淡定道:“無妨,待到四千年以後,另外的我們穿越而來,換他們被困在這裏,我們就可以出現在人前了……”


    不說還好,簡小樓與素和齊齊瞪他一眼。


    第五清寒疑惑道:“我說錯了麽?”


    兩人又瞪他。以目光將怨氣全撒他身上,若不是他半路堵截他們,捅了驢子一劍,他們早就在藍星海了,哪來這麽多破事!


    第五清寒被瞪的氣短:“行,都是我的錯。”


    朝歌默默聽著,不言語,也不詢問。


    倏然他神情一厲,目光穿透飄揚的飛舟碎屑,看向了符嬌:“這個草包美人沒被炸死?”


    簡小樓神識掃過,雖被炸的焦黑狼狽,卻是那符嬌無疑。


    她起身,冷冽拔劍:“罪魁禍首正是這位藍星海二公主!”


    素和眉心紅光湧動:“管它什麽曆史不曆史,老子今日非得殺了她!”


    “我來。”


    朝歌同樣動了殺心,得知藍星海要找他借種複製海心,他是沒什麽感覺的,因為她們注定不會成功。可她們竟想抓他的血脈來填海,這就是不得不清算一筆的仇怨了。


    然而隨著符嬌越飛越近,他們幾個逐漸茫然。


    這、這個是符嬌麽?


    是不是炸的太黑,認錯人了啊?


    因為黑,顯得牙齒極白,從牙齒暴露的程度來看,她在笑。


    笑的露出整副牙齒,這是正常人類能做出的事情嗎?


    而且這笑容,真是……


    太賤了。


    幾人心中先後生出個念頭,但他們不敢確定。


    木愣愣直到符嬌落在甲板上,看著她咧嘴笑:“我……我……我……我……”


    朝歌最先反應過來:“時光獸?”


    時光拚命點頭:“等……等……等……等……”


    她在符嬌的意識海內翻了一遍,快速學習人族語言。


    簡小樓像是見著了親媽,激動道:“小時光,你沒被炸死啊!”


    “在我力量消耗幹淨之前,怎麽會被炸死呢。”時光嘻嘻嘻地笑,滿口白牙,表情僵化生硬,“不過我凝結的獸形被炸散了,恰好這龍女離我近,我就先躲進她意識海內。”


    “那符嬌死了沒?”朝歌詢問。


    “沒有。”時光指了指腦袋,“但我已經接管了她的意識海,她暫時失去意識了。”


    簡小樓隻關心一個問題:“那你還有能力帶我們迴去麽?”


    時光支支吾吾:“有能力是有能力,可我暫時不想走。我先將你們的神魂換迴來,咱們等等再走行不行?”


    素和豎起眉:“怎麽,又想坐地起價,要三個靈獸園子?”


    “我現在不想要園子,我隻想要……”時光突然飛身上前抱住朝歌,以一種詭異的、熊抱的姿勢,笑的見牙不見眼,“他!”


    “你做什麽!”


    猝不及防,朝歌被她蹭了一身煙灰,順手一掌拍在她肩頭。


    時光還無法完整操控符嬌的法力,被打飛出去,腦袋撞上硬邦邦的船舷。


    “哎呀!”


    “哎呀呀!”


    簡小樓萬分緊張,生怕她有個閃失,很想上前瞧瞧她的情況,可在朝歌那一張肅殺的麵容下,她挪不動腿。


    素和驚了:“哎!你是一頭公驢子!”


    時光在地上滾了兩圈,趴在地上笑哈哈的看著朝歌:“我是能量體,沒有性別啊!想是男人就是男人,想是女人就是女人。你拔了我的劍,我要報答你,我願意為你進化為女人!”


    “舉手之勞,我不需要你報答。”


    “你需要。”


    “我不需要。”


    “你需要。”


    ……


    朝歌掉臉向簡小樓伸出手:“那柄劍呢?”


    簡小樓忙不迭從儲物戒內取出來:“在此。”


    朝歌持劍上前:“來,我再給你插迴去。”


    時光一聽這話,拱了拱身子把屁股翹起來:“插吧,可你記得□□啊,疼!”


    朝歌的腳步頓在半途,一張臉比被星海神箭炸過還要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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