之前那怪物進入小黑身體內,分光化影,溶解成了肉眼可見的透明液體,再通過小黑耳、鼻進入的,在場眾人瞧的清楚,已是驚駭。


    而簡小樓持著兩柄長刀,直接朝向小黑撞了過去,倏忽消失。


    赫連家主驚道:“這是怎麽迴事?”


    入人識海如入無人之境,這需要絕對的實力碾壓。能夠碾壓三階妖禽,此人得是怎樣的修為?他將目光投向了宗寒江,若是沒記錯,那人正是跟著宗寒江來的。


    宗氏一族不可能有如此人物。


    宗寒江此刻亦是驚愣,他對簡小樓也是一知半解的,因為天生對“氣”感知敏銳,第一次在溪水旁看到石化的簡小樓,他便覺得這石頭與眾不同,似有鮮活的“氣”在。


    當然,他探究不了太深,隻以為此石是吸收了日月精華,才差遣隨從將石頭給般迴了家,擱置在自己房內,想著興許對修煉有所裨益……


    簡小樓說她隻有練氣境界,宗寒江自然是不信的,不過他並沒有拆穿。


    對於從外界、尤其是從中央天域進入虛塚的修士,能拉攏則拉攏,能示好則示好,盡管宗寒江心中並不恥於自己的行為,可他身為宗氏少主,這是他不得不做的事情。


    “此人不簡單。”


    赫連老祖看出她隻有築基修為,才會給出這樣的結論。指尖一撚,四根銀針飛出,釘在小黑周圍。銀針發出茲茲聲響,彼此產生微弱的電流,形成一個圍欄,阻止一些想要上前一探究竟的人——尤其是墨允之。


    墨允之眯起眼睛,鳳目顯得愈加狹長:“域外之人。”


    赫連老祖揚了揚眉:“你那隨從,連人都不是。”


    墨允之麵色微微一頓,旋即道:“規矩是你們定的,收服瑞鳥,難道不是一個一個來?這半路截胡怎麽說,成功之後,算誰的?”


    一根細細的銀針捏在指尖,赫連老祖斜了他一眼:“等著,總會有結果。”


    ……


    小黑進入沉眠狀態之後,意識海徹底關閉了。


    在關閉之前,曾有過一次毫無保留的打開。那隻液體怪物和簡小樓前後腳入內,齊齊被鎖在裏麵。


    拋開金羽主動帶她進入記憶空間,這是簡小樓第一次進入生命體的“意識海”,同自己的意識海相對比,小黑的意識海和它的名字一模一樣——黑。


    神識無用,仿佛進入了一個黑洞洞的窟窿裏,哪怕敵人觸手可及,也無法感應到對方的存在。


    不知是沉眠狀態才會出現這種狀況,還是原本就是這副烏漆麻黑的景象,簡小樓突然覺得她有些過於自大了。隻是對於不得不做的事情,狂妄一些,總比戰戰兢兢來的更好。


    正苦手之際,對方卻先開了口:“前輩。”


    簡小樓眼皮兒一跳,實在是這聲“前輩”叫的她肝兒顫,怪物的修為不弱,是哪一路的還不知道,她不過一個築基圓滿,進階區區幾天光景,連境界都尚未穩固。


    這世間,知悉子午合體術者果然不多。


    “出來吧。”甭管對方看不看得見,她腰板直挺,目光輕蔑,裝起逼來也是不遑多讓的,“你並非我的對手,此刻放棄,對於你傷我靈獸一事,我姑且不予追究。”


    “原來此獸乃是前輩豢養,晚輩有眼不識泰山,然而晚輩從未在虛塚見過前輩,您應是從虛塚域外來的吧?”


    “是如何,不是又如何?”簡小樓擰了擰眉,纖細的手掌摩挲著刀柄上的紋路,覺著這怪物的話有些多,還有些文縐縐的。


    這年頭,不怕怪物太兇殘,就怕怪物有文化。


    它又低低說道:“前輩是否考慮一下加入我黑山墨家?”


    指尖輕敲刀柄,她微斂長睫:“哦?於我有何好處?”


    怪物聽她這麽一說,略拔高了些許聲音:“您想必也知,虛塚內資源有限,而絕大多數資源,集中在無光區,有光區內資源原本就不多,還要供奉給無光區的神主大人……”


    敲擊刀柄的指尖頓了頓,這些簡小樓還真不知道。之前墨家小子說要找幫手,無光區內隱隱約約傳來的笛音,眾人聞之色變。那笛音的主人,莫非就是他口中的“神主大人?”


    她第一個想到的,會不會是念溟那隻惡鬼。以虛塚修士的水平,爛船還有三分釘的念溟絕對有稱王稱霸的可能性。


    “神主?”她狀似無意的問,“不知神主存在多久了?”


    “自虛塚存在,神主即存在。”


    不是念溟。簡小樓揪了揪眉:“你們黑山墨家,近來可有見過其他來自域外的修士麽?”


    怪物未作猶豫:“並不曾,聽我墨家老祖說,近些年來,從域外進入虛塚的修士已是鳳毛麟角,十年光景,唯您一人。”


    隨後又迴歸它的正題,“前輩,我黑山墨家,是虛塚內唯一不必繳納供奉的姓氏族,我墨家老祖,更是唯一一個進入無光區還能活著出來之人,單憑這些,還不夠吸引您麽?”


    簡小樓對虛塚知之甚少,並不覺得這有什麽能夠吸引她的。


    講了一大通,無非就是他們墨家資源豐富,入墨家做供奉得到的待遇會更高。


    不過……


    她隱隱覺得有些怪異,詢問道:“我想知道具體的待遇。”


    怪物忙不迭道:“前輩,這隻紅色瑞鳥可是您的靈獸?”


    “是我的靈獸。”


    “您座下這隻三階妖禽非比尋常,可按四階補給,每年五百下品靈石,十顆地級丹藥,都是歸屬於您的。”


    “隻是靈獸的價碼,我的呢?”


    怪物道:“容晚輩鬥膽詢問一句,不知前輩您的年齡、修為?”


    簡小樓微微笑道:“看來你們對於外來修士,還是要劃分一下等級的,我還真以為像宗少主說的,虛塚姓氏族,隻在意外來修士的資質呢。”


    “修為和資質畢竟是有關聯的。”


    “你苦口婆心招攬於我,然而,你是否能替墨家做主呢?”


    “自然可以,在墨家,我的話就是……”話說半茬,怪物笑道,“我墨家老祖求賢若渴,豈有將良才向外推的道理。”


    簡小樓輕輕歎氣:“那教你家老祖失望了,我不過一個築基。”


    怪物道:“我雖未曾離開過虛塚,但也曾聽祖上說過,能橫渡西海從中央天域入我虛塚者,絕非泛泛之輩。前輩既不願告知,我亦不勉強,隨我迴去見過我墨家老祖,他自會為您安排。您不必憂心,日後在虛塚的生活,必定是……”


    安排?生活?


    她忍不住嗤笑:“看我的年齡與資質,是安排給你?你兒子?你孫子你曾孫子?還是你曾曾孫子?”


    怪物半響沒有吭聲,似乎被簡小樓的話給震住了。


    好一會才嗬嗬笑道:“姑娘,你何出此言呐。”


    呦嗬,都不反駁,果然是墨家老祖。


    不難猜。這一幅“我在墨家說了算”的口吻,必定是墨家舉足輕重的人物。


    若是墨家小輩,譬如墨允之,該稱唿“我家老祖”才對,而此人卻一口一個“我墨家老祖”,聊到虛塚外的世界時,提及“祖上”,而非“我家老祖”。


    再聊到“墨家老祖”是唯一一個可以進出無光區之人時,他那一副拽上天、唯我獨尊的口氣,身份昭然若揭。


    令簡小樓覺得奇怪的是,他竟能通過這怪物同自己在靈氣閉絕的意識海內說話,可見這液體怪物,並非怪物,或許是一件修出靈體來的靈器——且是這墨家老祖的靈器。


    靈器內有他的法源,他將自己的一絲靈識注入靈器內,宛如一道身外化身。


    簡小樓微微眯著眼睛道:“你們虛塚幾乎沒有什麽靈氣,一代代下來,靈根靈脈損壞嚴重,而我是從域外來的,我的靈根靈脈對你們而言,實為不可多得的資源,與你們結合,可以改善你們下一代資質。”


    墨家老祖似在笑:“原來姑娘都清楚了,那便省得老夫諸多口舌。這樣有何不好,無論是我、我兒子、孫子,曾孫子,你入我墨家門,都是墨家尊享榮華的女主人。”


    “虧你能將爐鼎說的這般好聽。”


    這墨家上至老祖下至少主,沒一個好相與之輩,簡小樓已經決定敬而遠之,“我對你們墨家並無興趣。也不希望勾起你的興趣,墨前輩,希望你放了我的靈寵,你我留得日後好相見。”


    好一會兒,才聽見墨家老祖幹幹一笑:“怎麽,老夫這是被拒絕了麽?”


    黑暗中,簡小樓頷首:“是的。”


    “哈哈哈。”他的笑聲放肆起來,“既然如此,還等什麽?”


    “墨前輩是要一戰了?”


    “便讓老夫瞧一瞧,如今外域修士的能耐吧。”


    “那晚輩放手一搏,您可千萬瞧仔細了,莫要眨眼。”


    墨家老祖本尊如今處於何等境界,簡小樓不得而知,唯一可以確定的是,她打不過。但僅僅對付一件由他遠程操控的靈器,應該還是沒有問題的。


    而且毀掉一個靈器,並不會遭受殺戒的懲罰,這也令她鬆了口氣。


    周遭又一次陷入死寂。


    壓力宛如有形體,重重壓在頭頂上,簡小樓手腕用勁兒,攥著刀柄的聲音咯吱作響,手心不自覺的冒出汗漬來。她現在處境被動,方才兩人說話時,墨家老祖的聲音一直四處遊走,靈器屬水,輕盈無態,難以鎖定位置。


    反觀她自己,已完全落對方的監控範圍。


    一半靈氣凝結成防護罩,護住眼耳口鼻,另一半則外聚成氣,感知周圍氣息流轉。然而墨家老祖遲遲沒有動作,不知是在消耗她的精氣神,待她鬆懈時再行進攻,還是另有其他打算。


    如此下去不是辦法。


    即使先出手不利於防禦,容易給他以可乘之機,簡小樓還是決定快刀斬亂麻,手腕一轉,雙刀對砍,冷兵器交接,除卻碰撞出脆響,還迸射出刹那火花。


    火光微弱,可就在驟明一瞬,簡小樓窺見他了!


    一長條透明液體,盤踞成蛇的形狀,不知首尾。簡小樓並沒有想好該怎樣對付一個□□控了的靈器,她隻管揮刀劈過去,既快且準。


    有用無用不予考慮,掌握先機迫使它出手,然後見招拆招,這才是她的目的。


    墨家老祖原本就因摸不清她的實力一直在遲疑、窺探,而今,對於她的舉動更是猝不及防。她手中那兩柄又笨又重的長刀,感知不出什麽靈氣,似乎隻是兩柄再尋常不過的長刀。


    可越是如此,越不能小覷。


    刀落之前,蛇狀的透明液體突然扭轉成麻花狀,繼而一分為七,和之前鑽入小黑體內如出一轍,從不同角度飛向簡小樓的頭部,妄圖從她七孔之內進入,攻破她的意識海。


    水係靈器,而簡小樓恰好是土係資質,又修煉了地藏經。攻擊或許欠奉,防禦力卻是一般築基無法相比的。正得意間,七道透明液體倏地加速旋轉。


    簡小樓驚了一驚,這特麽簡直就是水電鑽啊!


    你要鑽,讓你鑽。心思稍一轉,簡小樓兵行險著收了防護罩,任由那東西經由她七竅入體。咕嚕咕嚕,她此刻的感覺仿若溺水,強撐住心神,默念口訣施展導地術。


    導地術的竅門,是將承受的力量經由身體導入大地。這門法術初學時必須得腳踩著實地才行,如今隨著修為精進,一樣可以辦到。


    故而那七道液體還來不及攻擊她的意識海,便被一股強壓不斷向下推送,順著簡小樓的經脈一路被逼出體外。


    “不過如此啊。”她對這靈器有了譜。


    “你究竟是什麽人?師承何處?”在簡小樓體內跑了一圈,雖是被動的,墨家老祖也瞧出一些端倪,“紫府內靈氣空虛,明明金丹未成,怎會有這般神通?”


    “墨前輩從未離開過虛塚,即便我報了師門,您老人家也不知啊!”


    簡小樓抿了抿唇,眼瞳裏已有勝券在握的光。靈器唯一的進攻方式,就是操控對手的意識海,可在她這裏行不通。


    一個追,一個逃,墨家老祖的靈器已經沾染了簡小樓的靈息,在這幽閉的意識海內無所遁形。


    最終還是被簡小樓給收了。


    “你敢搶老夫的東西!”法寶並非本命,看到簡小樓準備強行抹去他留下的法源,墨家老祖終於動了怒,“你會後悔的!”


    簡小樓不予理會,法源不抹去,墨家老祖這縷靈識不會徹底消失在小黑意識海內。意識海是何等重要的地方,容不下一點雜質,魔修者的一縷靈識,足以控製住小黑。


    “你會後悔……”


    聲音戛然而止。


    法源消失,靈器無主,終於露出它原本的麵貌。是一塊兒葡萄大、冰晶狀的物體,微微散發著熒光,握在手心裏冰涼入骨。


    簡小樓的眼睛亮了亮,這靈器不是煉器師煉出來的,而是吸收日月光華天然凝結而成,屬於靈寶類。


    需得知道,天地靈寶的形成,至少得經曆五萬年以上的時光,赤霄曆史區區十萬年,天然形成的靈寶並不多。這塊靈寶,若是從星域世界流傳來的也便罷了,倘若來自虛塚,那麽靈寶形成之地,寶物必定不隻這一件。


    她有些心動的望著手心冰晶,想要印刻一抹屬於自己的法源,思慮片刻,最終還是放棄了。


    冤家宜解不宜結,畢竟沒有什麽生死大仇和利益糾紛,迴頭正麵和墨家老祖撞上,若是有可能的話,她還是希望彼此相安無事。


    ——盡管這個想法過於天真,可未來的事情,誰都說不準。


    簡小樓聳聳肩,收冰晶入袖籠,意識催動雙刀迴去靈台,催了半天又失靈了,隻能扔在背上。隨後,她朝著黑洞洞的半空道:“小黑,該醒醒了。”


    “該醒醒了……”仿若山穀一樣,還帶迴音的。


    待到迴音消失,她又接二連三的喊了好幾次,轟隆隆的幾聲響,腳下猛烈晃動,簡小樓左右一個趔趄。


    這是即將蘇醒、重新開啟意識海的征兆。


    “果然是沉眠之故,才導致意識海漆黑一片。”看著眼前如破曉般逐漸明亮的世界,簡小樓筆挺立著,喃喃自語,“隻是這意識海未免也太空了吧?”


    每個人的意識海,都有一種無形、卻又固定的形態。、她自己的意識海是一片泥濘地,風霜雪雨時而有之,隨著她的心情而改變。


    但小黑的意識海無邊無際,空空蕩蕩,就像一個真空世界。


    是因為隻剩下一縷殘魂轉世,才會如此?簡小樓沿著一個方向走了走,心中默然無語,她本來是懷著一點希冀的,小黑的意識海,說不定殘存著素和的意識,或許可以窺探出當年的一些細枝末節來。


    卻不想,素和竟連一丁點意識都沒有保留,怪不得小黑先前十五年都是呆呆傻傻的。


    素和不愧是素和,僅僅一縷殘成這鳥樣的魂,借助紅蓮內丹修複十萬年,爾後轉世,還能在一隻八哥身上活出神獸的氣勢來。


    那麽處處壓他一頭的夜遊呢?


    無論如何她都不信,夜遊真就這麽死了,真就隻剩下這麽一堆骨頭了。


    一個念頭過去,眼圈微微發酸,她抬起頭,深深唿吸了幾口氣,保持心境平和。該出去了,外麵需要麵對的事情還有很多,沒有時間留給並不需要的軟弱。


    半空撕開一道縫隙,簡小樓收拾心情,默念子午合體術中的解除口令,退出小黑的意識海。


    *


    “姑娘,你出來了。”


    雙腳剛落地,簡小樓就聽見一句充滿違和感的笑聲,是赫連老祖的聲音。


    環顧四周,先前紛鬧的場景已經消失了,各家少主不知去向,包括墨允之。寨子裏隻剩下赫連家的人,以及宗寒江。


    小少年望向她的眼神十分複雜,簡小樓一時間也理不清楚。


    而小黑搖搖晃晃著站起來,甩甩頭,又忽閃忽閃翅膀,發現腦袋灌水的感覺完全消失了,欣喜的原地蹦了兩下,便要飛去簡小樓身邊。


    卻被她一個淩厲的眼風擊了迴去,不敢再上前了。


    赫連老祖轉了轉眼珠子,笑道:“今日多虧姑娘出手相助,否則我赫連家怕是要遭了大劫,老身在此謝過了。”


    “不敢當。”簡小樓抱了抱拳,因過渡消耗而顯得微微發白的臉上,毫無恭敬之色,硬邦邦地道,“隻是這八哥鳥本是我的靈寵,歸還我可好?”


    “自然。”赫連老祖無視她的態度,笑意不減,單刀直入,“不知姑娘可願入我赫連家,成為我族供奉?”


    宗寒江的心揪了揪,同時又有一些惱怒。


    人是他帶來的,挖牆腳都不知轉個臉!


    簡小樓毫不遲疑地搖頭:“我不願意。”


    赫連老祖的臉皮緊了緊,道:“姑娘,老身亦是為了你的安全著想,你今日惹了墨家之人。墨允之這隻小狐狸詭計多端,必不會輕饒了你。”


    “那就來吧。”


    “他是墨家老祖最疼愛的子孫,那老頭子睚眥必報,你若讓墨允之……”


    簡小樓不想聽下去了,她已經得罪了墨家老祖,還怕得罪墨家少主?而且這一切究竟是誰造成的,還不是你們赫連氏?


    如今聽她那口氣,好像是她惹出禍端,需要尋求赫連氏庇護一樣。


    對於不喜歡的人,連應付都懶得應付,簡小樓直接走向宗寒江:“少主,咱們該迴去了。”


    宗寒江錯愕了下,身份暴露之後,簡小樓竟在赫連老祖麵前稱唿他為少主,這是決定入他們宗氏的意思了。宗寒江心中欣喜若狂,臉上卻還是一副倨傲:“恩。”


    赫連氏這些人的臉色就沒這麽好看了。


    出於禮節,宗寒江還是向赫連老祖行了禮,說了告辭的話。


    正準備轉身時,他腳步一頓,看向了赫連漴:“雖然發生一些變故,可我們之前的打賭還算不算數了?”


    赫連漴臉色驟白,豎著眉毛道:“我根本就沒上場。”


    宗寒江微微一挑眉,不依不撓:“但我們的賭約,是你能否收服此鳥,如今此鳥是我宗家的了,你怎麽說?”


    赫連漴正欲反駁,赫連老祖罵道:“男子漢大丈夫,輸了就是輸了,何須砌詞狡辯!”


    赫連漴脖子一縮,終是硬起腰板,解了佩劍扔過去:“給你!我願賭服輸!”


    宗寒江一揚手,接過佩劍,兩指在劍身拂過,揚眉粲然一笑,又給扔了過去:“玩笑而已,赫連兄切莫當真。”


    這臉打的漂亮!簡小樓在心中給宗寒江點了個讚。


    宗家一行人揚長而去,背後三丈遠,小黑默默跟在後麵。


    赫連漴雙眼噴火,咬牙切齒:“咱們走著瞧!”


    “老祖,就讓他們這麽走了?”赫連家主扼腕歎息,抓住那鳥,掌握它的弱點,他可是勞心勞力了將近一年,本是想給兒子立個威信,豈料……


    還有那女子,年紀不大修為不弱,靈根資質想必極好,配給漴兒……不不不,漴兒二十出頭,那女子少說也有五十往上數了,興許還不止,委屈漴兒了。


    配給自己做妾倒真不錯。這麽一想,赫連家主精神一恍惚。


    “上梁不正下梁歪,父子倆沒一個成氣候的!”


    赫連老祖隻粗粗掠他一眼,便將他心中那些齷齪心思揣個七七八八,一拂袖飛迴自己在崖間的洞府。心中不免感歎,這血脈果真是一代不如一代了啊。


    過幾年上供時,要不要拿……,和神主大人換些洗髓果呢?


    *


    這廂簡小樓跟著宗寒江折返宗氏的寨子。


    宗寒江照舊騎著他的蜥蜴,於人前領路。家仆們原本隻以為簡小樓同他們一樣,而今知悉竟是一位築基前輩,還是來自域外,好奇的眼神不斷在她身上來迴飄。


    與此同時,一個個腦門上布滿了密密麻麻的汗珠,包括宗寒江。


    就連他屁股下的蜥蜴獸都不敢輕易打哈欠。


    這是來自於小黑的威懾力。三階妖獸,在白山區域並不多見,而且他們之前都見識了小黑的恐怖,真怕一言不合就被扒了頭皮,踩成肉醬。


    待離開赫連寨子極遠之後,簡小樓倏然停了下來。


    宗寒江頓了頓,繼續前行。而小黑則踟躕著停住,與她保持在三丈遠的距離,綠色的瞳仁縮了放,放了縮,隻靜靜看著她。


    良久,簡小樓道:“你見過戰天翔沒有?”


    小黑忙不迭搖頭:“嘎……沒……”


    簡小樓擰了擰眉:“你被挪移鏡吸進來之後,就被赫連老祖抓到了?”


    小黑又搖頭,張了張口,說話太費勁,便撐起右邊翅膀,展開,指向一個方向。


    簡小樓望了一眼:“那裏是無光區。”


    “我……妖……打我……,變……狗……”


    難得簡小樓肯和它好好說話,而不是讓它滾,它翅膀扇個不停,解釋之前在無光區遇到的事情,但越是著急越說不出。


    最後它幹脆故事重演,先高高飛起,再摔在地上。掙紮站起,悶頭走了幾步,雙翅捂住胸口,又倒在地上。生動形象,簡明扼要。


    前頭簡小樓還能看個明白,它解釋它落在無光區內,有些迷茫的四處尋找自己,卻突然胸口中了一箭……然而後麵亂七八糟是些什麽鬼,完全不明白它在比劃什麽。


    但她從小黑的表演中明白,無光區內有些可怕的“東西”存在。


    比如說有個“怪物”,擁有將人隨意變成花草樹木、山精妖怪的能力……


    “我……逃……,抓……”


    前一段表演告一段落,小黑唿哧唿哧喘了幾口粗氣,繼續演出自己逃出無光區後,憑著感應飛向簡小樓所在的方位,卻不小心被赫連老祖給抓了的情節。


    若非在無光區內惹下一身傷,憑赫連老祖的法力,未必能抓得住它。


    “眼下已經離開赫連氏很遠了,你可以走了。”簡小樓大致有了一個了解之後,指了指她最初石化落腳的方向,“你可以朝那個方向飛,那裏荒無人煙,且有一片叢林,正適合你棲息修煉。”


    “嘎……”


    小黑沒想到繞了一圈,又趕它走。


    它裝作沒有聽見,左右兩個翅膀尖在胸前不斷碰碰,看上去像是在對手指。


    簡小樓無語,這賣萌的姿勢還是跟她學的,幼年時賴著她大姐教她法術,死活不肯走,就常常來這招。


    小黑雖然一貫極為聽話,可說不出是呆,還是悶,很少與她互動。現在為了取得她的原諒,也是蠻拚的,十八般武藝全都用上了。


    偏偏又是根本無法原諒的事情,簡小樓狠了狠心轉過頭:“走吧,你跟著我沒有一點意義,我之前出手救你,是因為你與我體內紅蓮息息相關,我是為了我自己。”


    瞳仁裏閃過失望,小黑旋即撲閃雙翅飛起來,追上去。


    她停下,它也停下。


    她抬步,它便跟著她的節奏繼續飛。


    簡小樓迴頭怒喝了它十幾次,它要麽如小狗一樣搖尾乞憐,要麽固執著一聲不吭,就隻是不高不矮,不遠不近的跟著。


    “有朝一日,等你恢複屬於素和的記憶,你一定會後悔的。”恐嚇無果,她微微側過頭,眸光犀利的睃了它一眼,“其實,想想也是挺解恨的,你說是不是?”


    隨她怎麽說,小黑隻管跟著。


    自它出生以來,生命中就隻有這麽一個女人。待它如寶,視它如命。它無法離開,也沒有地方可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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