又過七天戰天翔終於醒來,發現床邊有個濃妝豔抹的女人一直看著自己。


    他癔症了下,催動靈息傳音:“小樓?”


    “我還在。”


    戰天翔鬆了口氣,想要起身,奈何渾身酸軟。


    “你先不要動。”玉紗夫人溫煦開口。


    “是前輩救了我?”戰天翔不認識玉紗,更不知她被譽為南靈洲第一女變態的光輝事跡。


    玉紗夫人笑了笑:“算是吧,不過我隻是將你撿了迴來,卻拿你這一身魔毒沒有辦法,是你自己抵抗過去的。”


    戰天翔蹙眉:“魔毒?”


    玉紗夫人恩了一聲,自言自語道:“南靈洲那些和尚前去誅魔,也不知幹了些什麽,魔小葫現世了……”


    戰天翔雲山霧罩:“魔小葫?”


    關於神木藤和三個葫蘆,戰天翔一無所知,簡小樓卻震驚不已,原來那坑洞內溢出來的腐蝕性青氣,竟是來自魔小葫。小葫擁有化清為濁的神通,怪不得如此恐怖。


    隻是無緣無故,濁氣為何會外泄?


    依照簡小樓對葫蘆的了解,他們的神通都屬於被動性質啊!


    “不知便罷,總之接下來有熱鬧瞧了。”玉紗夫人款款起身,如蛇姬一般扭動腰肢走到窗邊,又迴頭看向戰天翔,彎著眉眼道,“你是東仙戰家的子弟吧?”


    戰天翔怔了怔,點頭。


    “不知戰英雄是你何人?”


    “正是晚輩的祖父。”


    “祖父……”玉紗夫人略顯恍惚,“直係血親,怪不得,同他年輕時像極了。”


    戰天翔雙手撐著床鋪,艱難坐起身,狐疑道:“前輩認識我祖父?他老人家不知去往何處尋找機緣化神,已經離家近百年,晚輩還不曾見過。”


    若他祖父尚在人世,如今已經五千多歲了。玉紗夫人不過金丹初期,想來年紀不會超過五百歲,認識他祖父也就罷了,竟還提起“年輕時”?


    “豈止是認識。”微微抬起纖細的藕臂,玉紗夫人掩唇輕笑,“我當年若不逃婚,你如今恐怕得稱唿我一聲祖母。”


    戰天翔和他身體內的簡小樓同時傻眼。


    待迴過神,戰天翔試探問道:“您莫非是北仙天道宗弟子,秦明莎秦前輩?”


    “秦明莎……”玉紗夫人的眼神又有一些飄忽,“這名字,已經許久不曾聽人提起過了。”


    簡小樓好奇:“大長腿你認識她?”


    戰天翔心情複雜:“不認識,但非常熟悉……”


    “秦明莎”三個字在戰家一直是個禁忌,因為同戰家上一任家主、他祖父戰英雄息息相關。


    當年瘋魔島攻入中央天域,一貫安穩的東仙一樣遭受衝擊,天意盟拋下成見同其他三洲結成聯盟攜手抗敵。


    形勢險峻,作為嫡係獨子戰英雄本不必出戰。然而少年心性滿腔熱血,不聽勸阻提劍就上了戰場,也因此與天道宗長老弟子秦明莎相識相戀。


    待魔族敗局已定時,他歸家言明此生非秦明莎不娶。


    戰家主隻能娶穆氏女,族中當然不答應。


    戰英雄也是倔到了一定境界,毅然在族會上斷劍明誌,誰敢反對,他就脫離戰家改姓入贅到天道宗去。為此爭執了整整十二年,關也好,罰也罷,戰英雄的態度始終強硬,不惜以自殘的方式逼得家族不得不妥協。


    於是天道宗十裏紅妝嫁弟子,戰家宴請天下娶新婦。


    結果雙修禮成,待戰英雄謝完客準備迴房時,卻看到一個衣衫不整的魔人,抱著同樣衣衫不整的女人從新房裏走了出來。


    魔人一句“我的女人我帶走了”,女人一句“對不起”,就這麽將戰英雄給打發了。


    “作為一個男人,最大的恥辱莫過於此。那魔人修為奇高,在我戰家來去自如。而我祖父當年不過築基圓滿,據說連他的身都沒近便被重創,若非秦明莎攔著,沒準兒就死在那魔人手裏了。”


    戰天翔極為氣憤,“當年在祖父洞府內侍奉的家仆,據說都被我曾祖父給處死了。可世間哪有不透風的牆,此事很快在天意盟上層傳了個遍,我戰家一時淪為笑柄,我祖父好端端一個天之驕子,消沉三百餘年,直到壽元將近時才結成金丹。後來娶了我祖母,繼承家主之位,總因此事被厲家主和霍家主嘲笑。‘秦明莎’三個字就好像一個洗不掉的汙點,伴隨了他老人家一生。”


    “你們戰家的男人怎麽……”


    簡小樓想說戰家的男人一個個相貌堂堂,怎麽全是帶“綠帽子”的命?


    從戰英雄到戰承平,“綠帽子”這種東西還會遺傳的?


    接下來該是戰天鳴了吧?


    “我們戰家的男人怎麽了?”


    “沒……”簡小樓汗了一把,“你們可知那魔人是誰?”


    “不知。”戰天翔沉沉道,“自此之後秦明莎同那魔人銷聲匿跡,無論我戰家、還是北仙天道宗都曾暗中尋找,始終一無所獲。久而久之,這一頁便掀過去了。”


    簡小樓哦了一聲。


    對於自己這位救命恩人,戰天翔實在喜歡不起來,咬咬牙翻身下地:“秦前輩,此番多謝您出手相救,晚輩尚有要事在身,先行告辭了。”


    玉紗夫人望一眼窗外的月光:“走吧,時候到了,原本你再不醒來,我也打算將你送走了。”


    戰天翔抱拳行禮,捂住胸口出門走人。


    飛出添香抱月穀時,他嚇了一跳。隻見內穀山壁上密密麻麻掛滿了屍體,有的已經風成了幹屍,有的則正在腐爛之中。他從半山掠過時,驚起數千隻蟄伏的禿鷲。


    遠遠聽見一聲箜篌之音,神識遍尋不到,也就離開了。


    懷幽乘著他的箜篌緩緩從天落下,拂了拂袖,目光望向玉紗夫人的房間,收斂氣息,靜靜等待。


    待到月上中天,隻聽屏門咯吱一聲響,缺從內走了出來。


    看到懷幽時微微一怔:“你找我有事?”


    “魔小葫現世了,就在忘羽森林。”懷幽收迴箜篌,抄著手走到他身邊,“濁氣一直外泄,如今整個忘羽森林都被封山陣給罩住。否則濁氣蔓延,整個南靈洲完了。呦嗬,恐怕不隻南靈洲,饒是魔族也抵抗不住如此精純的濁氣。”


    “所以你準備去搶?”缺神色漠然。


    “我對小葫沒興趣。”懷幽眯了眯眼眸,“據說小葫是被什麽天地靈寶給封印在森林地底,如今封印出現缺口,才導致小葫濁氣外泄。試想一下,不知名的靈寶加上魔小葫,你說得引來多少隱居避世的老家夥?至少一枯那臭道士肯定會帶著大葫從天道宗趕來。”


    缺點頭表示他明白了:“哦,你想搶大葫救阿溟。”


    不等懷幽說話,他又搖搖頭,“我有心無力幫不了你,何況殘影不會坐視不理,我們兩個不是他的對手。”


    “殘影早已突破化神去了大世界,迴來赤霄他的修為不足三成。”提起禪靈子,懷幽的聲音冰冷三分,“該怎樣對付他,我心中有數。”


    “懷幽,都過去了。”缺按了按他的肩膀,“我們殺孽太重應有此報,如今隱居避世,得以安穩度日,已是上天厚待,你為何總也放不下?”


    懷幽拂開他的手,陰惻惻地道:“在我這裏,過去的永遠過不去。”


    忽地一個沉悶之音從頭頂壓了下來:“既然過不去,不如讓我來幫你。”


    懷幽和缺俱是一震,明明已經設下隔音結界,竟有人可以探聽到他們說話?


    果然隨著小葫與靈寶現世,各種老怪物紛紛開始露麵。


    抬頭的瞬間,對方已經無聲無息出現在他們麵前。一身樸素的青衫,帶著一副青銅麵具,氣質冷冽,窺探不出修為。


    “你是何人?”懷幽搜索識海,確認自己從未見過這樣一號人物。


    “天門門主,焦二。”


    缺木著臉看向懷幽,他避世五千年,對於添香抱月穀外的世界幾乎一無所知。


    懷幽蹙了蹙眉:“我隻聽過南靈洲有個無極門,從未聽過什麽天門。”


    焦二淡淡道:“沒聽過正常,一刻鍾前天門才剛成立,不知兩位可有興趣入我門下,為我效力?”


    真把懷幽給逗笑了:“你是腦子有病吧?”


    焦二麵具下那張臉也浮出一抹笑容:“當年未能攻下中央天域,不是你心中一個遺憾麽,禦琴心做不到的,我可以。在不久的將來,甚至能給你們一個更廣闊的世界。”


    “沒興趣。”


    懷幽想也不想的拒絕,當年雖是被殘影逼著出山為禦琴心效力,多少還有些勝負心,到了今時今日這把年紀,輸贏成敗不過紅顏枯骨,根本不在意。


    “我可以幫你救出仙大葫內的念溟。”焦二負手道,“他如今還沒死,再繼續拖下去,可真說不準了。”


    “你憑什麽?”懷幽斜斜睨他一眼。


    “信不信由你。”焦二轉眸看向缺,“至於你……”


    “我無所求,隻想守著我心愛的女人過此一生。”一柄長約七尺的魔刀入手,死氣沉沉的拖在地上,缺轉身走人。


    步伐沉重,魔刀與地麵摩擦出點點火星。


    他每次醒來隻有一件事情可做,閹了玉紗養的那些男人,裹成粽子掛去山壁上。


    然後等待玉紗蘇醒,他睡去。


    ***


    簡小樓和戰天翔在半途分道揚鑣。


    魔小葫現世,她得趕緊返迴迦葉寺,而戰天翔則要去把厲劍昭抓迴來。


    距離太遠的話羅盤將會失效,這已經過去一個月,羅盤仍然還有反應,證明厲劍昭並沒有跑太遠。戰天翔依照羅盤的指示一路飛,沿著海岸線向東麵飛了一個月,再向東海麵飛了一個月,最後落在一處橢圓形島嶼上。


    羅盤停擺,顯示厲劍昭就身在此島。


    島說大不大,說小不小,戰天翔在島上逛了幾個來迴,最終在一個極為隱蔽的山洞前駐足。洞口沒有禁製,但內裏有些古怪,神識無法窺探進去。他稍作猶豫,取出隱身鬥篷披上,才小心翼翼的進入洞中。


    一時寒風刺骨,一時熱浪滾滾。


    待漸漸深入腹地時,開始聽見妙妙接連不斷的聲音。


    “恩公,您餓不餓呀?”


    “恩公,您渴不渴呀?”


    “恩公,您熱不熱呀?”


    戰天翔走近一些,幾乎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


    他竟然看見厲劍昭手中握著一杆朱筆,正在伏案寫字?


    隻是握筆的姿勢非常醜陋,又頂著一副生無可戀的癡呆臉。


    妙妙化了人形蹲在他身旁,不停給他擦汗、捏肩、捶腿。隨後摸出一條鹹魚可勁兒往他嘴裏塞,自己則砸吧砸吧流口水:“恩公,您瞧您都瘦成什麽樣子了,妙妙好心疼!好歹吃一些吧,這些魚我醃了很久很美味的,妙妙自己都舍不得吃……”


    戰天翔解開隱身鬥篷:“厲劍昭,你可真會躲。”


    妙妙欣喜抬頭:“戰前輩?!”


    “戰家狗?!”一瞧見來人,像是看到了親人一樣,厲劍昭那雙死魚眼瞬間恢複光彩,一拍石桌興奮道,“快來救我啊!”


    戰天翔不明所以:“好端端的,救什麽?”


    他向前走去,妙妙想起什麽大喊:“不……”


    厲劍昭劈了她一手刀:“再他媽廢話小爺吃了你!”


    琉璃石般的大眼睛眨了眨,妙妙直接開始脫衣服:“恩公快來吃啊,你想先吃哪裏?快來快來吃!”


    “滾!”厲劍昭嫌惡的一腳將她踹飛出去。


    “究竟怎麽迴事?”戰天翔不敢向前繼續走了。


    厲劍昭扔了筆站起身,向前走了幾步,腦袋立刻撞上一道氣牆,他陰著臉指給戰天翔看:“小爺原本想迴東仙,怕再遇到什麽雞毛破事兒,就沿著遠離城市的海岸線飛,無非是繞些路罷了。誰知飛到這附近時遇見一個蒙麵匪徒,強行將小爺抓來島上,關在這古怪的洞中,每天逼著小爺讀書練字賦詩作畫!”


    “是啊是啊,”妙妙連聲附和,“那匪徒好壞,一直欺負恩公!”


    “匪徒抓了你每天逼你作詩?”


    戰天翔覺得這匪徒也是挺有意思的。


    “傻笑什麽?!快想辦法救我出去啊!”厲劍昭砰砰砰砸著氣牆,波紋一層層漾開,“這氣牆是有機關的,就在附近的石壁上!”


    “我瞧瞧。”


    戰天翔正準備去石壁邊找找看,倏然一陣罡風刮了過來,他的手腳瞬間石化。


    一個微沙的聲音問道:“小兄弟,你是如何尋到此地的?”


    戰天翔想轉頭轉不了,背後一股重壓,對方的修為完全碾壓自己:“我在他身上種了一抹靈息,以捕靈陣術找來的。”


    “原來如此。”


    “不知前輩因何緣故囚禁我朋友?”


    “他師父任卿與我是舊相識,我見這小子不成材,閑來無事順手替任卿教導教導。”


    身上的威壓陡然鬆懈,戰天翔重重喘了口氣。


    轉過身看到一個長身而立的黑衣男修士,鬥篷帽簷壓的極低,窺探不清長什麽模樣,瞧著氣質溫和,可威壓卻比他父親還要強上數倍,至少也得是個元嬰圓滿,化神也是有可能的。


    黑衣修士瞧見戰天翔的正臉,神情微微凝滯:“東仙戰家的人?”


    戰天翔不知此人底細,不敢輕易交代。


    厲劍昭卻高聲喊道:“對!一點不錯!他就是東仙戰家的人,還是戰家主戰承平的親兒子!”


    戰天翔臉一黑,這賤人果然就是欠收拾!


    “戰天鳴?”


    猝不及防,黑衣修士扼住戰天翔的手腕,另一手在他身上摸來摸去,“恩,根骨不錯,的確是戰家的種。然而氣脈淤積,靈竅堵塞,資質怎會如此差勁?”


    “戰天鳴是晚輩的大哥,晚輩是戰家二子戰天翔。”內息被他的靈氣攪亂,戰天翔掙脫不開,心中不滿,“我大哥資質絕佳,如今已經結丹。晚輩又不必繼承家業,資質差些又怎樣?”


    “《修羅血意》地級心法中,有洗髓伐筋的作用,因此戰家嫡係就不曾出過資質不良的,你這孩子也是頭一個。奇怪……真是奇怪……為何會有妖氣……”


    黑衣修士自言自語了許久,突然轉頭怒指厲劍昭,“你這渾小子給老子繼續寫詩!明日午時之前寫不出來或者寫出來老子不滿意老子丟你下海喂鯊魚!”


    言罷扣住戰天翔的肩膀,化為一團光波飛出山洞。


    ***


    簡小樓迴到迦葉寺,禪靈子卻去了忘羽森林坐鎮。


    看來魔小葫的事情確實影響很大。


    簡小樓腳不沾地立刻又飛往忘羽森林,還好有二葫提供靈氣,否則身體根本吃不消。


    四日後抵達忘羽森林邊境,昔日茂密的叢林如今隻餘下黑黢黢的枯枝,夜色下猶如張牙舞爪的鬼魅,整個森林上空彌漫著一股*的氣味。


    “師父。”她飛到禪靈子身邊。


    “徒兒這些日子去了哪裏?”禪靈子放出神識內外檢視著她。真沒料到誅個魔獸竟誅出這麽個禍害,幸好他早留了一絲氣息在紅蓮內。


    “被濁氣侵染,修養了一段日子。”也不算說謊。


    抬手在她靈台一繞,禪靈子頷首:“還好。”


    簡小樓放出神識四處窺探,問出心中疑惑:“師父,魔小葫的濁氣怎麽會外泄呢?它本身並沒有太多濁氣,需得依靠化清為濁的力量,忘羽森林靠近亂魔海,清氣少的可憐。”


    “魔小葫是被一件來自大世界的法寶給鎮住了。”禪靈子徐徐解釋,“此寶靈氣充裕,魔小葫在同它抗爭之中,源源不斷吸收法寶靈氣,再化為濁氣,因此這濁氣非同小可。”


    “是有大能故意鎮住魔小葫的?”


    “不是。”禪靈子搖了搖頭,探一眼藏寶地,漆黑的瞳仁透著篤定,“若有大能刻意為之,鎮守之地絕對不會選擇靠近亂魔海。”


    “所以呢?”


    “此寶應是一件無主物,並且擁有自我意識,在遇到魔小葫時感應到它的暴戾魔氣,與之鬥法,戰勝,將其鎮在此地。”


    簡小樓頭一次聽說法寶和法寶之間還會互鬥:“那眼下情況如何?”


    “如你所見,封山陣起,濁氣暫時不會繼續外泄。”禪靈子指了指前方結界,皎白溫潤的臉上堆砌起一抹愁色,“可惜,至多撐個三五年。”


    “三五年還想不出解決的辦法?”


    “辦法極為簡單,進入藏寶地徹底破壞鎮守封印,將那件法寶同魔小葫分開,濁氣自會消散一部分。為師已經通知天道宗一枯道君,他正帶著大葫趕來,將餘下的濁氣吸收掉就是了。”


    簡小樓舒了口氣:“那就好。”


    禪靈子無奈:“問題是無人可以抵抗濁氣一路走到藏寶地,為師如今修為隻剩下三成,行了數百丈就迴來了。”


    簡小樓抽抽嘴角:“不能讓大葫先將濁氣吸走麽?”


    禪靈子搖頭:“鎮守魔小葫的法寶品階太高,在濁氣源源不斷、且濃度強烈的情況下,大葫是無法承受的。”


    所以那些得到消息,正從各洲趕來搶奪魔小葫和法寶的修士,他毫不在乎。


    反而希望來的人越多越好,誰有本事搶走趕緊搶走。


    “這樣子麽……”


    簡小樓和這些葫蘆淵源頗深,心中思考自己可有什麽辦法。但她已經試過了,這些濁氣她是抵抗不了的。躲在大長腿肉身裏都被侵蝕的失去意識,昏迷了整整半個月。


    至於大長腿,也隻是稍稍能抗一些而已。


    大葫一直在找小葫的下落,得到消息應該會趕來吧。


    “這不是一日兩日可以解決的問題,也輪不到徒兒你來操心。”禪靈子說著,掌心向上托起一座小宮殿,垂首露出個笑,“你日夜趕路靈氣虛耗過渡,先進來休息。”


    “什麽東西?”簡小樓好奇探頭,“也是法寶?”


    “掌上行宮,一件天級品質的靈器,出自赤霄煉器師之手。”禪靈子輕輕吹了口氣,簡小樓的身體逐漸縮小,紙片一樣飄進他手中的宮殿內,“在為師身邊且安心調息,想出來時自己說聲‘離’。”


    “好的師父。”


    簡小樓稀罕的不行,在行宮內外轉了好幾圈。


    發現這簡直就是個縮小版的寶相殿,頓時興趣缺缺。


    她打坐調息了半日,恢複之後發了會呆。接著設下隔音結界,祭出器爐。一摸儲物袋又隻剩下一顆火魂晶,她蛋疼的直皺眉,扔進爐子裏燒了。


    等到骨片恢複星輝,原本一句“夜遊”張口就來,卻想起先前和夜遊生氣的事情,有些不確定他現在氣消了沒。


    明明就是他不對,戲弄人在先,還耍性子發脾氣,自己幹嘛這麽小心翼翼的?


    ——“小樓?”


    對麵傳來夜遊充滿懷疑的聲音。


    看來氣消了,簡小樓定了定心:“是我,你從魔國迴來沒有?”


    ——“迴來了。”


    “那你有沒有去問海牙子功法書的事情。”


    ——“問過了。”


    非得問一句說一句啊


    簡小樓忍了忍:“那海牙子前輩怎麽說?”


    ——“太長了,記不住。”


    簡小樓正準備罵人,又聽他說,“不過《水月鏡花》的天級卷已經拿到手了,素和以一套二級功法書換來的。”


    簡小樓有些錯愕,這效率真是沒誰了。


    ——“可是這功法足足三百多頁,是我念給你聽,由你抄錄下來……還是你自己過來背呢?”


    三百多頁?


    一顆火魂晶估計隻夠十幾頁。


    簡小樓思忖道:“還是我過去背吧,你那邊現在方便麽?”


    ——“方便。”


    廢話不多說,簡小樓將骨片封印,能省一點是一點。隨後一拍儲物袋,祭出二葫來。


    熟門熟路的抵達葫蘆口傳送陣。


    隻是此次爬出葫蘆口時,看到的是夜遊而非金羽。


    夜遊正雙手捧著葫蘆坐在山峰上,這是一座高高聳立於海中央的獨峰,筆直似劍直指蒼穹。


    “你自己?”簡小樓從葫蘆裏飛出來,落在地麵上,這座獨峰頂多隻能容納十個人,一目了然,“阿猊和素和呢?”


    “我也不是時時都得同他們在一起。”將葫蘆收進戒子中,又抽出一冊書,夜遊遞了過去。


    接過手中,簡小樓席地坐下,同夜遊肩並肩:“果然很厚一本,竟沒有印刻在玉簡中。”


    夜遊並未接話,隻漫漫看著她將雙腿伸得筆直,書冊攤在膝蓋上,食指時不時在舌頭略點一下,一頁頁翻動書冊。


    他覺著好奇,也嚐試著伸出舌頭,以指尖點了點。


    “天啊,好難懂。”簡小樓背的腦仁疼,轉頭去向夜遊抱怨,卻看到夜遊微微歪著頭,吐出半根舌頭,手指還輕輕點在舌尖上。


    簡小樓眨眨眼:“你在做什麽?”


    夜遊收迴自己的舌頭:“你這樣點一點,會背的比較快麽?


    她汗:“不會快,我是從前看書簡養成的壞習慣。”


    夜遊正欲說話,隻聽遠處傳來一聲炸響。


    猶如驚弓之鳥,簡小樓直覺就以為出事了,然而遠方天幕上卻出現一排海藍色的星星,煙花一樣絢爛裂開,細碎的藍色星光宛如流沙一樣從夜空碾過。


    簡小樓目不轉睛的盯著看,星域世界的美景,在赤霄修為再高也見不到。


    緊接著,傳來陣陣龍吟聲。


    簡小樓放出神識一瞧,頓時吸了一口涼氣。竟有一大群龍在前方深海域鑽進鑽出,也不知在做些什麽。海麵上也盤旋著一些龍,有的化了人形,是一個個漂亮的龍女。


    “走吧,換個地方。”夜遊有些厭煩,“說不定待會還會鬧到我們這裏。”


    “他們在做什麽?”簡小樓頭一次看見這麽多龍聚在一處。


    夜遊已經站起身,眼底的厭煩越來越重:“搶奪海蘭冰花,一種可以於海中遊走的妖花,隻在月最圓時一刻鍾內才會開放,一片海域隻結一朵……”


    他後半句想說:“因此不少虛榮的龍女喜歡,便有不少沒長腦子的龍去搶奪。”


    衣袖卻突然被簡小樓扯了扯,月華下,黑黝黝的瞳孔透著詭異的光:“這什麽妖花我從未見過,聽上去一定很神奇,要不你去搶來給我開開眼界吧。反正你這麽愛搶,經驗豐富,戰鬥力十足,他們這些渣渣弱爆了!”


    夜遊微微張著嘴,兩片薄唇闔上也不是,開啟也不是,顫了又顫,後半截話生生堵在了嗓子裏,頗有些風大閃了舌頭的感覺。


    虛榮……


    沒長腦子……


    虛榮要不得……


    不,我真的不想去……


    哎。


    “在這裏待著。”夜遊一轉身化龍,俯衝入海,簡小樓趴在崖邊以神識追逐,隻窺見一道若隱若現的水波。她目不轉睛,心裏生出一絲緊張。


    遠海處的喧鬧仍是喧天。


    不過一眨眼的功夫,爆發出更強的喧囂。


    隻見潛龍出海,一尾白龍鑽入雲層。


    “妖花呢?”


    “誰搶走了?”


    “好像是夜遊?”


    “夜遊?!夜遊你有病嗎,怎麽什麽都搶!”


    海麵上的龍女正揣測妖花會落在誰手中,卻目瞪口呆看著夜遊搶了就跑。


    重新落在孤峰上,夜遊化為人形,手掌攤開,一朵微藍更趨近於透明的六瓣水花明明滅滅。


    簡小樓伸出指尖捅了捅花瓣,嘶嘶有藍色的水珠濺了出來,融化為破碎的星光。


    她嘖嘖稱奇:“大千世界,真是無奇不有。”


    “月滿則虧,可惜這妖花即將消失。”


    “看過一眼,此生無憾了。”簡小樓笑的見牙不見眼,好奇心和虛榮心都得到了巨大的滿足,“辛苦你了夜遊,雖然我知道這種搶東西的事情,你最喜歡幹了。”


    唇線微微提了提,夜遊並未解釋什麽,隻是低低一笑,燦金眼瞳流出一絲璀璨的光芒。


    等下會有龍來尋仇,孤峰是待不下去了,隻能換了處地方。


    簡小樓背了整整十天才背完一冊天卷功法,從葫蘆返迴赤霄。


    夜遊則迴到天海洞,先去海牙子洞府取些書看。


    “我聽說小夜遊你去搶了妖花。”海牙子整理自己的星域全書,看也不看他一眼。


    “是。”夜遊從書架隨手抽了本。


    海牙子涼薄一笑:“我記得聽誰說過,那些龍沒腦子?”


    “我說的,”夜遊淡淡道,“從前確實如此認為,搶過一次才明白,不過是一個願打一個願挨罷了,誰也不比誰聰明。”


    “呦。”海牙子忍不住轉頭,張嘴就要一長串嘲諷出口,卻在看到夜遊時微微怔了怔,“小夜遊,你最近惹上什麽了?”


    夜遊不抬頭:“我惹的人太多了。”


    海牙子閉了閉目,再睜開:“你的天運……”


    真是奇怪,這小白龍一貫紫氣纏身,天運強到令自己嫉妒,總是想要挖苦他過過嘴癮。為何今時今日這滿身紫氣中卻添了一絲黑星,雖然隻有那麽一丁點,卻不是個好兆頭啊。


    海牙子的表情變的有些古怪。


    莫非自己時常數落他一臉衰樣,當真靈驗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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