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雲傾把那對耳墜子給了楚修琰。


    戰場上,刀劍無眼。


    若是死在戰場上,沈雲傾別無怨言,一個是她的大哥,一個是她的夫君。生死皆是命。


    可若是被生俘了,那兩個人是都可以活下來的。


    若是白書炎被俘了,沈雲傾自然會保下他,哪怕楚修琰不許,她也能從楚帝那兒,討得白書炎活命。


    可若是楚修琰被俘了,把這對耳墜子給了白書炎,白書炎一定拚死,保了他的命。


    眼瞧著楚修琰騎著高頭大馬,一身奪目盔甲,一路恭送,離開了錦城。


    這一去,山高水長,不知結果如何。


    沈雲傾站在王府門外,瞧著漸行漸遠的他,微微抿唇。


    “主子,您可還記得,白將軍給您那對耳墜子時,說了什麽嗎?”雲晞站在她身旁,微微壓低了聲音,問道。


    沈雲傾一怔,低下頭,輕笑一聲:“忘不了……”


    她與白書炎的交情,是在戰場上同生共死打下來的。


    白書炎的夫人,是個知書達禮的人兒。


    她與沈雲傾也算是頗有些交情,十分聊得來。


    有人給白書炎一塊上好的玉。白書炎給了他的夫人,他的夫人命人打了兩對耳墜子,其中一對送給了沈雲傾。


    她說:若是遇到了自個兒喜歡的人,就讓他,給你帶上。


    那時,白書炎也在邊上,他接過耳墜子,給了沈雲傾。


    告訴她,無論何時,何事,隻要拿著這耳墜子給他,他一定不問因由,不管艱辛,幫她辦到。


    如今,沈雲傾把這個給了楚修琰,白書炎見到這東西,就會明白沈雲傾的意思了。


    ————


    轉眼間,大楚的夏季,就要來了,楚修琰到了北疆,已經有半月了。


    他傳信迴來,與白書炎交戰幾次,各有勝負,兩人都在各自試探,沒有實質性的突破。


    不過以沈雲傾對楚修琰的了解,他說這話,也就是說,他準備真的開始進攻了。


    沈雲傾每天都到佛堂禮佛,祈求兩人平安……


    這天,她跪在佛堂中,雙手合十,而後叩首,潛心叩拜。


    嚴子殊過來時,正是她俯首的時候。


    他輕笑一聲,悄聲走進佛堂,到她身邊,跪了下來。也是雙手合十,閉了眼睛,片刻,叩首而拜。


    再直起身子,睜眼時,沈雲傾正側頭看著他。


    “你怎麽來了?”說著,沈雲傾站起身,拿起一旁的三柱香,燃著後,恭敬的插在那裏。


    嚴子殊也是跟著她一起,插了香。


    兩人拜了佛,一同離開了佛堂。


    “也沒什麽大事。”嚴子殊輕笑一聲,瞧著沈雲傾:“今兒朝堂上,楚帝已經準了修琰的奏折,十日之內,糧草全部準備充足,人馬完備。”


    “糧草,人馬……”沈雲傾嘟囔了一聲,驀地反應過來,這分明是要開戰了。


    而且……應該是要決戰了吧……


    “我要進宮去。”沈雲傾瞧了嚴子殊一眼,直接去找了常叔。


    常叔為她備了馬車,嚴子殊駕了車,送她去了皇宮。


    眼瞧著,就要到皇宮門外了,嚴子殊卻勒馬停了下來。


    “怎麽了?”沈雲傾掀開簾子,瞧著他。


    嚴子殊握著韁繩:“你要去北疆。”


    語氣中滿是肯定,想來,他是猜中了沈雲傾的想法。


    沈雲傾沒有否認,的確,這一戰,她不想缺席。


    “他們……對我而言,都很重要,無論誰有事,都不是我樂見的。”沈雲傾垂了眼簾,聲音低沉。


    嚴子殊微微抿唇:“可就算你去了,就能夠改變什麽嗎?”


    “能不能……總要去了才知道。”說著,沈雲傾伸手撫上他的肩膀:“子殊,走吧。”


    嚴子殊無奈的搖了搖頭,揚起馬鞭,駕著馬車,過去了宮門口。


    有人進去通報,沒一會兒,就放了他們入宮。宮中有小太監過來接他們,一路去了禦書房。


    嚴子殊並沒有進去。


    沈雲傾自個兒一個人,進了禦書房去。


    楚帝正在裏麵等著她,早就命人給她留了椅子,奉了茶。


    “朕就猜到了,你會來。”


    沈雲傾剛一進屋,楚帝就揮了揮手,免了她的禮,給他賜了坐。


    沈雲傾也沒有客氣,坐在一旁,微微低頭,不與楚帝對視:“父皇,雲傾此番過來,是有件事,要求父皇應允。”


    “說吧。”楚帝一副了然的模樣,他拿起一旁的茶盞,喝著茶。看著沈雲傾。


    沈雲傾微微躬身:“父皇,雲傾想……去北疆。”


    “你莫要忘了,如今你該做的是什麽。”楚帝微微蹙眉:“前些日子,你與他生了誤會,朕以為,你是下定決心了。”


    沈雲傾歎了一聲,起身走到中央,對著楚帝跪下,恭敬說道:“父皇,雲傾該做的,從未忘過,隻是這一戰,也是雲傾計劃的重要一環。”


    楚帝瞧著她的神情,那鄭重的模樣,實在是不像是再說謊。


    他曾與沈雲傾約定,沈雲傾一定會履行承諾,相應的,楚帝也不會幹涉沈雲傾。


    這件事,完全由沈雲傾來主導。


    隻是這一次……


    楚帝輕笑一聲,站起身,踱步到她麵前,蹲下身,扶著她站了起來。


    “朕不想管,你心裏到底如何想的。不過……”


    楚帝話鋒一轉,連帶著眼神中也多了些冷厲。


    “若是你不能下定決心,那麽……朕可以助你一臂之力。”


    沈雲傾驚訝的抬頭,看向楚帝,他怎麽突然,這樣急了起來。


    “嶺南那邊,最近不怎麽安穩,留給你的時間,不多了。”楚帝拍了拍沈雲傾的肩膀,輕笑一聲:“朕……會派人護送你,平安去北疆。”


    說罷,楚帝擺了擺手。


    沈雲傾微微福身,離開了禦書房。


    楚帝的話,讓她不由蹙眉。


    嶺南不太安穩,可是嶺南鎮南王蕭昊起了什麽事端,若是那麽說起來,蕭羽寒豈不是也沒有置身事外。


    若是蕭家想要謀奪皇位,那蕭羽寒與楚修琰,如何自處。


    兩個人本是手足兄弟,到時又該如何相見。


    如果嶺南那邊的問題,不是蕭家挑起,那是再好不過的。


    隻是無論如何,楚帝既然和她提起了,也就是說,嶺南那邊的動作不小。若是她不能盡快的讓楚帝滿意,那麽楚帝也許會選擇,扶植另一個皇子也未可知。


    畢竟……楚帝除了是楚修琰的父皇,更是大楚的皇帝,他要為太多的人做出選擇……


    沈雲傾清楚的知道,自己的時間,越發的緊了。若是可以,早早做了了斷吧……


    嚴子殊就在宮外等著她,見她出來,笑著扶她上了馬車。


    “陛下同意了。”


    他沒有絲毫的懷疑,看到沈雲傾嘴角的笑容時,他就知道,這一趟,沒有白來。


    沈雲傾定是得到了她想要的。


    隻是……這卻不是他想要的。


    “我想,今兒下午就走。”沈雲傾片刻也等不了了。


    從錦城走,快馬加鞭,到了北疆也要半月多,那時兩國戰事應該正是白熱化的時候。


    “這麽趕?”嚴子殊驚訝的迴頭看她。


    見沈雲傾點了點頭。


    他也沒有再說什麽了。索性送了沈雲傾迴了建安王府。


    沈雲傾要收拾行囊,就沒有留他。


    嚴子殊剛從建安王府出來,就看到了門外的夙歌。


    他趕緊拉著夙歌離開了這裏:“你來這裏做什麽!”


    “那邊傳信來了。”夙歌微微低了頭:“您……該迴去了。”


    自從嚴子殊知道了夙歌的真實身份,就與她生疏了不少。


    夙歌不想為難他,也不想讓他不快活,隻是自個兒的身份在那兒擺著,她沒辦法事事由著自己的性子。


    況且,嚴子殊的身份,也是不容逃避的。


    他既然生的尊貴,就必然……要承擔相應的重量……


    “我現在,還不能走。”嚴子殊看著夙歌:“你傳信迴去吧。”


    “公子……”


    “該是我的,我不會逃避。”嚴子殊驀地打斷了她的話,歎了一聲:“等到這邊的事情處理完了,我自然會迴去。”


    “公子,她是建安王側王妃,您不應該再和她有什麽糾纏了,您可是……”


    “夙歌!”嚴子殊側頭瞪著她:“你逾越了。”


    夙歌張了張口,輕笑,默然低了頭:“諾,屬下知錯。”


    嚴子殊一怔……


    他與夙歌,是多少年的相知相伴了。


    他不知道身份之前,最信得過的,是夙歌。最放任的人,也是夙歌。


    夙歌是他的下屬,可他卻從來沒有把夙歌當成過下屬。


    他何曾這樣嗬斥過夙歌。


    如今這語氣,確實是太重了些。


    “對不起。”


    嚴子殊輕歎一聲,抬起手,想要拍一拍她的肩膀。


    末了,搖了搖頭,離開了這裏。


    夙歌沒有跟過來,他也沒有去尋她。


    迴到將軍府,收拾了行囊,眼瞧著已經是下午了。


    嚴子殊留了一封信,放在桌案上,偷偷溜出了將軍府。


    他騎了馬,一路去了建安王府。


    沒一會兒的功夫,沈雲傾就出來了,她的身邊,跟著紫苑和雲晞。


    雲染跟在她身後,一直求著她,想要與她一同去北疆。


    “雲傾!”嚴子殊輕喚一聲,跳下馬,走到沈雲傾身邊:“我和你一起去。”


    陽光正好,他與她相視一笑。


    還記得幾個月前,恰是隆冬臘月,她的腿剛剛好轉,好不容易能夠站起來,卻得知楚修琰下落不明。


    她不顧阻攔,一定要去北疆。


    建安王府中,他同樣這般輕笑,說著,我和你一起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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