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的轉變並不能讓丁依依安心多少,剛才那副好像要吃人的樣子已經完全的把她嚇到了。她沒有動,隻是揚起笑臉,「你好,請問有什麽事情嗎?」


    蕭疏看她鎮定的樣子簡直就要瘋掉了,她怎麽可以像看一個陌生人一樣看著自己,她怎麽能夠這麽若無其事的問自己有沒有事。


    他眼裏迸發著強製掩蓋下去的憤怒,兩種情緒交雜在一起,導致他臉上的表情十分怪異,如同馬戲團裏的小醜。


    「依依,我知道是我不好,當初那場空難一定讓你受了很多的苦,可是我把你救出火海了啊,我也受了傷,養了很久,可是我一直都沒有停止找你。」


    蕭疏目露深情,雙眼緊緊的看著她,不想錯過她臉上任何一個表情。


    丁依依心中大駭,忍不住再次打量起麵前這個男人來。原來當初把她救出火海的是這個人,把她帶上飛機的又是這個人。


    他和她是什麽關係,又為什麽不連同在沙發上燒傷的人一起救下,而且當初她應該算是葉念墨的妻子,為什麽他不通知葉念墨,而是把自己帶走?


    一係列的矛盾讓她不敢再開門,而是隔著門板,帶著有些小心翼翼的好意,「你好,是這樣的,在飛機上我受了點傷,所以現在人都記不大清楚了,要不這樣,等我先生迴來以後我們再約個時間一起見麵?」


    「先生?」蕭疏冷笑,「你難道不知道你為什麽會放火自殺?他和你的親生姐姐糾纏不清,你在極度憤怒的情況下才想死的,我救下了你,你現在怎麽能又這樣對我?」


    他走近了一點,哄著她,「依依?我已經道歉了,當初我一不應該在你拒絕的情況下帶走你,但是我也受到了懲罰,你看我的胸口被燒傷成這樣。」


    他扯著自己的領口,從領口處還依稀可見新鮮長成的紅肉。


    丁依依被嚇到了,直接關上門,又從貓眼裏查看那個奇怪的男人。


    她的眼睛剛湊到貓眼上,立刻被貓眼外一個紅艷艷的眼球嚇得驚叫出聲,伏在貓眼上的眼球轉了轉,褐色的眼瞳往旁邊挪去,擠壓著眼白。


    丁依依躲在門後,她淡淡心髒跳動得很快,下意識去找手機,可是一下子又找不到,等她找到手機的時候最初的驚恐已經消退了一點。


    「我必須自己處理這件事,他現在在工作很忙,為了我他已經犧牲了很多的時間,我不能這樣!」


    她雙手握著手機,哆哆嗦嗦的走到門口,顫顫巍巍的把眼睛挪到貓眼上,心已經是鼓跳如雷。


    門外什麽都沒有,隱約還能看見對麵別墅白色的院門,一陣冷風吹過來,她身上雞皮疙瘩全部都起來了,立刻轉頭去看,看到並沒有關緊的窗戶。


    腦海裏忽然浮現那個怪異的男人從窗戶攀爬進來的景象,她嚇得跑到窗戶旁把窗戶立刻關上,反鎖住,覺得還不夠又把窗簾拉上。


    室內一下子黯淡下來,家具後麵的陰影十分滲人,好像多看一眼就會有嚇人的東西穿透出來。


    她把所有的燈都開了,然後又跑上二樓把所有窗戶都鎖上,這才迴到了一樓的客廳。


    窗外雨淅瀝瀝的下個不停,她裹著毯子失神的望著電視,直到肚子抗議她才去找了點東西吃。


    晚上十一點,她還是毫無睡意,將電視關掉,她又重新檢查了一遍門窗,連燈都沒有關掉就上樓了。


    房間裏,她將燈開著,躺了一會兒又被刺眼的光亮弄得毫無半分睡意嗎,於是又起來關了燈。


    窗外雨已經停了,窗戶邊緣不斷滴下水珠,水珠砸下來的聲音在黑夜裏格外的清晰。


    她輾轉反側的想要睡去,好不容易迷迷糊糊的有了一丁點睡意,剛想沉睡過去,眼睛下意識的窗戶外看去。


    窗戶外黑漆漆的,本來應該什麽都沒有,但是她腦子裏卻偏偏想起那個印在貓眼裏的,帶著血絲的眼球。


    她的睡意完全被嚇跑,整個人下意識的往窗戶外仔細的看去,總覺得有一個眼球貼在窗戶邊上,隨著她的視線而動。


    淩晨的時鍾敲響,就好像壓彎她堅強的最後一棵稻草,她躲進被窩裏,密閉的空間讓她好受了一點。


    屈起來的膝蓋咯得她有些難受,她拿起手機,本來隻是想找點安慰,沒有想到下意識撥打了『1』號鍵盤,等她急匆匆想要掛斷的時候,手機已經立刻被接起來了。


    「出事了?」葉念墨口氣帶著沉穩,好像天塌下來他都有辦法解決一樣,而沉穩中帶上的真誠的焦急,足夠驅散恐懼。


    丁依依忽然覺得沒有那麽害怕了,但是新的問題接窘而來,她在淩晨給他打電話,應該說什麽呢?


    沒等她尷尬完,葉念墨主動問道:「今天做了什麽?」


    「看電視,做了一會瑜伽,因為下雨什麽活動也沒辦法開展,就睡了一會。」她絮絮叨叨的說著,刻意把今天驚險的一幕省略掉。


    她說完,感覺到對方的沉默,於是有些不好意思,「抱歉,聽我說這些很煩人吧。」


    「很有趣,」葉念墨的聲音淡淡的,「還有嗎?我想聽。」


    就是這一句話讓她忐忑的心逐漸放下來,在與愛德華生活的時候,盡管一切自由,但是總有淡淡的寄人籬下感覺。


    而麵對葉念墨,明明對方那麽霸道,明明住在他的家裏,但是一旦與他交流,一種由內而外的安全感就這樣毫無違和感的冒出來。


    她漸漸打開了話匣子,盡管都是她說得多,對方靜靜的聽著,偶爾會說上一兩句話,讓她又能輕鬆愉快的接下去。


    夜晚不再成為恐懼的理由,天色由濃黑逐漸泛白,清晨的第一縷陽光透過沉沉窗簾投射進來,照耀在沉睡的人兒身上。


    身體的麻痹感讓丁依依逐漸清醒,她動了動手臂,最先關注到的是我在手裏的手機,想起昨天晚上葉念墨陪了自己一夜,她有些愧疚的想邀請對方吃晚飯,打開手機一看才發現自己根本沒有掛斷電話。


    她不敢相信般的拿起手機,「餵?」


    「早安。」電話裏的人立刻迴應,語氣淡淡的,似乎認為這是很平常的事情。


    她的心失去了平緩的節奏,連帶著握著手機的手指也酥麻起來,「為什麽?」她問。


    「我擔心你找不到我。」葉念墨迴答得毫不思索,似乎覺得這本來就是理所應當的事情。


    世間最長久並且令人舒服的愛情本應該是當你向一個人說早安的時候對方會專注的迴應你,丁依依覺得她應該是喜歡上他了,或者比喜歡還更近一點點。


    她並不為自己的這個認知感覺到羞愧,反而覺得這是自然而然的事情,兩人又說了幾句,雙方才掛下電話。


    一間高級療養院內,葉念墨閑適的坐在沙發上,對麵是療養院穿著綠色工服的保安人員。


    「我記得我繳納了不菲的看管費。」他道。


    領頭的一個男人站了出來,「是這樣的葉先生,那位小姐十分不配合,總是想要逃跑,所以才會從圍牆裏翻出去摔倒。」


    「我不在乎她是摔斷手還是摔斷腳,」葉念墨截斷他的話,「但是我要保證這個人是活的,她身上有我還沒有解開的謎團。」


    他站了起來,眼神掃過站了一屋子的工作人員,這才信步走了出去,葉博跟在他身後。


    房間裏,女人依舊包裹著層層繃帶坐在床上,左手輕輕的撫摸著腳踝,腳踝上的紗布隱約透著一點粉紅,空氣裏還有消毒藥水的味道。


    傲雪的身體在顫抖,她已經感覺不到痛,而是恐懼與興奮。恐懼的是她怕葉念墨發現自己,怕自己永遠都隻能呆在這個鬼地方。


    她很興奮,從來到這裏葉念墨就再也沒有出現,有時候她甚至會忍不住想像,這樣的人以及人生是不是自己腦裏杜撰出來的。


    按摩腳踝的力道忽然加重,粉色的血痕慢慢的擴大,鑽心的疼痛傳來,她卻露出了意味不明的笑容,她知道他來了,而且現在就在門外看著自己。


    她不會讓他知道她是誰,她要他永遠背負著間接致她死去的愧疚感,然後在某一天忽然出現,而那一天,當然是在丁依依死了的那一天。


    一想到丁依依,她身上所有疼痛的細胞仿佛都激活了一般,腳踝,肩骨,頭顱,肌肉,身體所有的肌肉與神經都疼得好像正在分離一樣。


    「她始終不願意開口說話,醫生檢查過了,聲帶是正常的。」葉博看了葉念墨一眼,其實隻要按照葉家的做法,沒有多少人能夠挨得過的,但是少爺為什麽對這個女人手下留情,是憐憫嗎?


    葉念墨推門而入,他看到女人按摩腳踝的手猛地離開,身體顫抖得更加的厲害,消瘦的肩膀隨著她的動作而晃動的,肩胛骨的地方瘦到突出。


    他走到她的麵前,然後後退幾步,第一次彎下腰與對方平視,而對方很快就挪開視線,繃帶下的嘴唇抿得緊緊的。


    「你認識我對不對。」他的聲音十分緩慢和篤定,眼神始終追逐著她的麵部表情,又輕緩的再說了一遍,「對不對?」


    女人的肩胛骨反而不抖了,整個人呈現出冷漠而疏離的樣子,就好像石頭一樣,或許是想用這種方式來抗議,她又將身子扭了一個方向,由正對著變成側對著。


    葉念墨起身,他看她的神色裏充滿了高深莫測,「傲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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