劉府尹和曹先生一前一後出來,上了車,車子晃晃蕩蕩走出去好長一段,劉府尹猛的吐了口氣出來。


    “東翁?”曹先生一臉擔憂的看著劉府尹。


    劉府尹用力揉了揉臉,伸手從曹先生懷裏拽出那包茶葉和那包點心,放到擱板上,一聲長歎,“你說說。”


    “世子爺說,李姑娘是他的朋友?他們以朋友相交?”


    曹先生頭一句話就把劉府尹說愣了,沒好氣道:“我不是讓你說這個!”


    “我知道我知道,我這頭有點兒懵,世子爺這風儀,這風儀……”曹先生趕緊點頭。


    “也不是這個!”劉府尹抬手揉太陽穴。


    “我知道我知道!我是說,東翁怎麽以為?”曹先生趕緊收拾思路。


    他懵的厲害,世子爺實在太好看了,不能以貌取人,世子爺實在是太平易近人了,也不是,世子爺……


    唉,他實在是見識過於淺薄。


    “世子爺那一二三,是真還是假?”劉府尹眉頭擰成一團。


    “不像是假。”曹先生小心的接了句。


    “我也這麽覺得,世子爺這一二三,實實在在。可是!”


    劉府尹緊擰著眉,目無焦距的呆了好一會兒,突然一巴掌拍在擱板上,把曹先生嚇了一跳。


    “老曹,你說,越陽布莊這事兒,犯了哪條律法了?別多想,就事論事!”劉府尹上身前傾,手指點著曹先生。


    “哪條也不犯,犯了同行的忌。”曹先生上身後仰,答的飛快。


    這事兒,綢緞行駱會長過來說話那會兒,他就捋過一遍了。


    越陽布莊這樁生意,確實取巧了,可真沒犯下哪條律法政令。


    “就是這話兒!”劉府尹猛一拍巴掌。


    他明白為什麽世子爺擺出一二三了,就是因為哪條都不犯!


    唉,他就不該走這一趟!


    劉府尹懊悔過一陣,自己衝自己擺了擺手,算了算了,做都做過了,多想無益。


    “一會兒你就去綢緞行,算了你不用去,等他們再找過來再說。”劉府尹話說到一半,又改了主意。


    特意過去一趟顯得太鄭重太刻意了,不如置之不理,他們肯定還會過來,等他們再過來時,話趕話順口堵迴去最合適。


    ………………………………


    李小囡正琢磨著該不該找那位世子爺說個話兒,晚晴就上門了。


    李小囡一躍而起,迎上晚晴,眉開眼笑,“走吧!”


    “咦!怎麽高興成這樣了!”晚晴一臉驚奇。


    “哪兒高興了?我一直這樣。”李小囡推著晚晴下了台階。


    “胡說八道!你這是想見我們世子爺了,還是又想出去玩看熱鬧了?”晚晴揪著李小囡的耳垂,仔細看她的神情。


    “有點兒麻煩事兒。”李小囡壓低聲音,“想請教請教你們世子爺,特意去一趟你們別業吧,太那個那個,對吧。”


    “我就說嘛!”晚晴拍拍手,壓低聲音笑道:“我們世子爺心情不錯!”


    “你們那位史大姑娘病好了沒有?”李小囡問了句。


    “迴頭再說,到巷口了。”晚晴噓了一聲,收起笑容,拂了拂衣襟。


    李小囡也學著她,拍了拍衣襟,擺出一臉嚴肅。


    顧硯坐在平時那張椅子上,搖著折扇,看著跟在晚晴身後,繃著臉的李小囡。


    李小囡迎上顧硯的目光,笑容綻放,顧硯眉梢揚起。


    她笑的太燦爛,這是有事兒?


    嗯,她這事兒,和他過來這一趟的事兒,應該是同一件事。


    顧硯看著李小囡坐到對麵,看著她端起杯子,茶杯挨在唇邊,微微欠身,看向他那隻杯子,看著她放下杯子,提起壺,欠身給他添茶,顧硯眉梢挑了起來。


    顧硯不說話,李小囡一臉笑的先問道:“你的聖旨請到了?”


    “嗯。”顧硯似是而非的嗯了一聲,搖著折扇,看著李小囡,等著看她接下來怎麽做怎麽說。


    “好久沒見牛先生了,牛先生還好吧?”李小囡淺淺的抿了口茶,接著笑問。


    “嗯。”顧硯再嗯了一聲,還是沒搭話。


    “不是因為束脩,我記得你好像提過一句,說牛先生在碼頭什麽的,不會是海稅司碼頭吧?碼頭上那麽亂,牛先生沒事兒吧?”李小囡再問。


    顧硯嘩的收了折扇,在他那隻杯子旁邊敲了下,“這是此地無銀三百兩。你剛才那句不是因為束脩,隔壁李四未曾偷。”


    李小囡由看而瞥。


    顧硯折扇點著李小囡,笑出了聲,“你就直說,什麽事兒?”


    “絲綢行過來警告我們了。我確實是想知道牛先生好不好,是不是沒事兒!”


    “牛車前在一家貨棧給人家記帳,他很好。絲綢行怎麽警告你的?”顧硯抖開折扇。


    “說我們沒去行裏備桉,問我們是哪家織坊的貨,稅交了沒有,說我們把細布賣得太便宜,亂了行情。”


    “你有什麽打算?想讓我做什麽?”顧硯看著李小囡。


    “我背過刑統,查過稅政條律,可我能找到的戶部文書和聖旨很少。不到行裏備桉犯法嗎?絲綢行是官行。”李小囡一臉嚴肅。


    “朝廷不管這個。”顧硯答的幹脆直接。


    “那稅政上呢?我能查到的,是五台織機算織坊,一二三四都不算,不是織坊就沒有稅,還有別的政令嗎?”李小囡接著問道。


    “你要是當地收當地賣,沒有,要是離開兩浙路,南北西邊都有幾道稅關,過關納稅,要是往南賣進臨海鎮,”顧硯的話頓住,“眼下沒有政令,不過,你最好不要賣進臨海鎮,更不要裝船出海。”


    “那我賣得是便宜還是貴,朝廷也不管吧?”李小囡露出笑容。


    “不管。除非囤積居奇,激起了民變。”


    “那就沒事了。”李小囡伸手掂了塊蔥油酥。


    “真沒事兒了?你就不怕絲綢行聯手官府,欲加之罪何患無詞?絲綢行可是官行。”顧硯看著李小囡吃完一塊蔥油酥,問道。


    “我成天跟你在一起,這平江府還敢欲加之罪何患無詞的欺負我?”李小囡看著顧硯,臉上的神情,彷佛在說你是不是傻?


    顧硯被她一句話噎住了,深吸了口氣,折扇點著李小囡,卻沒能說出話來。


    他很想打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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