從他們的談話間,白新羽才知道,許闖是霍喬在軍校時候的師兄,後來又來了一個團,直到霍喬去雪豹大隊之前,他們都是關係很硬的朋友、、戰友,他一直以為許闖肯定三十多了,沒想到也才剛滿三十,果然愛生氣的人容易老。

    倆人聊得熱火朝天,不斷迴憶著剛來部隊時的崢嶸歲月,頗有幾分豪情。

    許闖兩杯酒下肚,不僅情緒高漲,嗓門兒直線飆升,“哎,霍喬,你還記得那時候不,那個……陳靖,剛來的時候……陳靖陳靖,你記不記得了,那個時候霍喬還在偵察連當排長呢,他見你第一眼,他說什麽來著。”

    陳靖笑了笑,“說我留半年頭發就能裝大姑娘。”

    “哈哈哈哈對對,當時把我們樂的。”許闖笑得隻拍大腿。

    霍喬抿了口酒,低笑兩聲。

    陳靖無奈道:“這有那麽好笑嗎,你都笑了多久了。”

    “哈哈哈哈,其實,我們笑這個,還有更深的一個原因,這個原因霍喬不讓我們告訴你,今兒霍喬也不在偵察連了,你們平時也見不著,霍喬,你就告訴他吧。”

    霍喬一口把那一小盅二鍋頭悶進了嘴裏,他唿出口氣,笑道:“好,我就說說。小陳,我們霍家的男孩兒,有個通病,就是發育晚,到了二十歲以後,會突然往上竄,我剛上軍校的時候,個兒比你現在還矮點兒,我那時候的教官,在訓練場上見我第一句話就是,‘留半年頭就能裝大姑娘,怎麽考來軍校的’。”

    陳靖噗嗤一聲笑了,半開玩笑半認真地說:“事實證明長什麽樣跟能不能當個好兵沒關係吧。”

    霍喬眯著眼睛微微一笑,朝陳靖舉了舉杯,“當然了,有我這個先例在,我當時可沒有半點瞧不起你的意思,我隻是看你好玩兒,想逗逗你而已。”

    許闖直樂,“你呀,分明就是想找個人報複一下,不然軍校前兩年總讓人說長得女相,多憋氣啊,是不是啊老霍,哈哈哈哈哈。”

    霍喬眨巴著眼睛,“我什麽時候憋氣了,從上級到戰友、到學校掃地的大媽,到食堂打飯的大爺,沒有不喜歡我的,這怎麽能憋氣呢,我高興著呢。”

    許闖做了個捶他的動作,“你小子真不要臉。”

    霍喬朗聲笑了起來,“來來來,喝酒。”

    俞風城含笑看著他,“小舅,別怪我沒提醒你啊,你酒品可不好。”

    霍喬朝著酒盅吹了口氣,“是嗎,我酒

    品不好嗎。”

    “我忘了去年過年你喝醉了,硬要背著我媽做俯臥撐。”

    霍喬扯了扯他的耳朵,“不是你小子刺激我,說我喝醉了做得肯定沒你多嗎。”

    “你就是沒我做得多,你後來爬地上睡著了。”

    霍喬撇了撇嘴,“喝多了都不忘了訓練,這是多好的酒品啊。”

    許闖嘲笑道:“你就吹吧,有一次還在連隊的時候,你喝多了非要親咱們連長,把連長嚇得差點兒拿鞋底子抽你,這事兒你不記得了?”

    霍喬哈哈大笑起來,“看來我喝多了就是比較奔放,今天誰灌我誰負責啊。”

    許闖給他滿上一盅酒,“喝你的,我看著你。”

    白新羽邊聽邊拚命往嘴裏塞東西。他們食堂的夥食其實不差,夥食標準是斤半加六兩,主食管夠,放開肚子吃也吃不完,但是大鍋飯畢竟是大鍋飯,味道雖然不差,但也精致不到哪兒去,這專門給領導開的小灶可就不一樣了,東西做得好看又好吃,白新羽一邊吃一邊想,迴去一定要好好饞饞田亮。

    桌上也沒人搭理他,都在講他們的共同歲月,就連俞風城都能插上兩句,白新羽這個因為關係被捎帶來吃飯的,就顯得有些多餘。

    他越吃越飽,速度也就慢了下來,他抬起頭,看著瀟灑大笑的霍喬和許闖,在煙霧繚繞和觥籌交錯間,那些聽上去兇險萬分的往事,在談笑間被提起,充滿了英雄豪邁的味道,白新羽心裏不知道怎麽的,突然有點兒羨慕,他就想,什麽時候,自己也能開玩笑似的跟人說,看這兒,當年一顆子彈這頭進去那頭出來,可老子就是命硬,修好了還活蹦亂跳,那該好豪氣,那該多爺們兒。

    坐在對麵的俞風城,眼睛直發光,看著霍喬的眼神充滿了崇拜,白新羽第一次看到俞風城流露出那樣的表情和眼神,讓他整個人神氣活現,完全就是一個少年的模樣,跟對著他時的惡劣樣子判若兩人,白新羽心裏更加不爽,要是有一天他也像霍喬那麽厲害,俞風城會怎麽對他?

    霍喬二兩酒下肚,臉有點兒發紅,白新羽一看就知道他酒量一般,他心想,至少自己酒量能秒殺不少人,他輕咳了一聲,給自己倒上一杯酒,站了起來,“首長,我敬你一杯,謝謝你對我的照顧。”

    霍喬愣了愣,“哈哈,好。”說完一杯幹了。

    白新羽又滿上一杯,“這杯是替我哥敬你的,他離得遠,我代勞了。”說完仰脖子幹了。

    霍喬笑了笑,“把隋英都搬出來了,我不喝還不行呢。”他晃了晃酒杯,也一口幹了。

    “這第三杯。”白新羽打了個飽嗝,“敬您……保家衛國,勞苦功高。”

    霍喬噗嗤一聲笑了出來,他摸了摸下巴,“還有第三杯?”

    白新羽點著頭,特真誠地說:“不敬滿三杯像話嗎。”

    俞風城瞪了他一眼,眼神裏的警告意味十足,陳靖有些不解地看著白新羽,許闖則是一副看好戲的表情。

    白新羽被俞風城威脅了一下,大腦頓時清醒了幾分,看著霍喬微笑的樣子,頓時有點冒冷汗,他剛才是怎麽了,鬼迷心竅了嗎?怎麽會想跟霍喬較量一下……

    幸好霍喬沒難為他,一拍桌子道:“好,今天我就放開肚子喝,不過我還是那句話啊,誰灌我誰負責。”他朝白新羽眨巴了一下眼睛,一口幹了二鍋頭。

    白新羽鬆了口氣,敬完三杯酒,老實地坐迴了座位上,陳靖不著痕跡地低聲說了一句,“你這臭小子找死。”

    白新羽一驚,“班長,怎麽了?”

    陳靖把他的腦袋推了迴去,“吃你的。”

    白新羽摸了摸腦袋,看霍喬還挺正常的,怎麽這幾個人各個橫眉瞪眼的。

    酒過三巡,白新羽終於看出不對勁兒了,霍喬說話還挺清楚,可是身上跟沒長骨頭似的,一米八幾的大個子,頻頻往人身上靠,一下子就載到許闖身上,笑嘻嘻地說:“老許,你老得真快,你看你曬的……”說完就要去摸許闖的臉。

    許闖嚇壞了,拍開他的手,大叫道:“又來了又來了,我說你小子怎麽每次發酒瘋都不帶重樣的呢!”

    王順威歎氣道:“可不是,至少給我們個準備啊。”

    霍喬被許闖推開之後,就去抱王順威,“王哥,王哥,你記不記得,咱倆以前一起包過餃子。”

    “你包的那是麵片兒丸子。”

    “哈哈哈。”霍喬搖搖晃晃地站了起來,朝白新羽過來了。

    白新羽一愣,慌張地看著陳靖一眼,陳靖一副你自己看著辦的表情,趕緊站起來,假裝倒水,躲一邊兒去了。

    霍喬一下子撲了過來,直接坐到了白新羽腿上,白新羽嚇得一動不敢動,霍喬比他高了小半頭,那體重可不是開玩笑的,偏偏也不知道是有意還是無意,專坐一條腿,白新羽立刻就感覺腿麻了,“首……首長……”

    “叫什麽首長……”霍喬捏著他的下巴,嘿嘿直笑,“你小子,記性比我家風城還差,你是真忘了是不是,你扒了風城的衣服把他推菜園子裏,被你哥揍了一頓。”

    白新羽幹笑道:“我是被我哥揍大的,不太記得了。”

    “還有啊,你還……你還親他來著,你記不記得了?”

    白新羽瞪大眼睛,“啥?”

    俞風城架著霍喬,把他托了起來,“小舅,你喝多了吧,睡覺吧。”

    “不不不不睡,我喝爽了。”霍喬上身被俞風城抱了起來,幹脆用腿勾住了白新羽的腰,“放下呀,我跟他聊聊……”

    俞風城惡狠狠地瞪著白新羽。

    白新羽眨巴著眼睛,這迴真後悔了。

    “放下放下,乖,放下。”

    俞風城幹脆鬆了手,霍喬又坐迴白新羽腿上了,喋喋不休地說了起來,“我剛剛說到哪兒了,對,你親他了,親的嘴,這你都不記得了?”

    白新羽僵硬地轉過脖子,看了俞風城一眼。

    俞風城笑著朝他豎了個中指。

    霍喬笑道:“沒事兒,年輕嘛,沒事兒,關鍵是……你最討厭的地方就是,你非要說我家風城是女孩兒,風城不同意呢,你就說他記錯了,他全家都錯了,他就是女孩兒,把他給氣哭了,哈哈哈哈,笑死我了,你這麽逗的孩子,你說你哥揍你幹嘛呀,哈哈哈哈。”

    俞風城深吸了口氣,幹脆扭過了頭去。

    白新羽嘴角抽動著,“還有呢?我還幹什麽了?”

    “還有……好多呢,我也不太想得起來了,反正在秦皇島玩兒了三天,你把風城弄哭好幾迴。”霍喬說著說著,自己又哈哈大笑起來。

    俞風城嗬嗬一笑,舉起空杯子,對著白新羽做了個敬酒的姿勢,那笑容邪性得不得了。白新羽臉都歪了,他感覺俞風城的視線跟激光似的掃射著他,他全身都成篩子了。

    霍喬笑夠了,就從他身上站了起來,晃晃悠悠地去找陳靖了,陳靖一看不好,借故上廁所就要出去,霍喬一下子撲了上去,他手剛碰到陳靖的肩膀,陳靖一把抓住他的手腕,一個旋身就想把霍喬的胳膊擰過來。

    白新羽一愣,那不是俞風城經常用來對付他的那招兒嗎。可令他沒想到的時候,霍喬沒有像他那樣被陳靖擰著胳膊控製住,反而順著陳靖使勁兒的方向,腰部跟著猛地一轉,一下子卸了陳靖的力,抓著陳靖

    的胳膊反身一擰,反把陳靖的胳膊擰到了背後。

    整個過程不過發生在一兩秒鍾,白新羽都還沒反應過來呢,倆人已經過招拆招,陳靖被霍喬擰著肩膀、按著胳膊推牆上了。

    霍喬嘻嘻笑著:“幹嘛呀,考驗我呀。”

    陳靖翻了個白眼,“排長……”

    霍喬一下子又跟沒骨頭似的趴到了陳靖身上,用撒嬌的口氣說:“小陳啊,來我這兒吧,我這兒可好玩了。”

    白新羽有點兒被雷劈了的感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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