鬧哄哄的音樂、豔俗的燈光、瘋狂扭動肢體的年輕男女,把這個近期京城最火的酒吧烘托得格外紙醉金迷,酒吧內明明已經開了十足的冷氣,但因為熱浪的人太多,白新羽縮在沙發角落裏,依然出了一身汗,他煩躁地把襯衫扯開了兩粒扣子,把酒杯摔在了大理石桌子上。

    “怎麽了?出來玩兒你一臉大姨媽,掃不掃興啊。”鄒行抓著他的後脖子捏了捏,笑嘻嘻地說:“是不是沒你看上眼的妞兒?”

    “不是。”

    “哎呀行了,我還不知道你,你那腦子裏還能裝什麽呀,看不上哥們兒給你換一批,今兒我做東,你不用給我省錢。”

    白新羽推開他的手,“誰想給你省錢啊,我是真沒心情。”

    鄒行一拍他大腿,“到底怎麽了?”

    白新羽扒了扒剛染的栗色頭發,“我前幾天碰著我哥了。”

    “你哥?你哪個哥?簡隋英?”

    “嗯。”

    鄒行咧了咧嘴,“嘖嘖,他又揍你了?”

    “沒有,他肯定想揍我來著,但是我當時在車上,直接開車跑了。”

    “你又怎麽惹他了?不過你那個哥吧,也太橫了,說實話我都有點兒怕他。”

    白新羽聽著鄒行說箭隋英壞話,心裏不太痛快,但又沒法反駁,因為鄒行說得也沒錯,他想了想,還是說:“其實他對我也挺好的……”

    鄒行拍了拍他的背,“你這是被虐習慣了。”

    白新羽灌了口酒,“不說了,你們high吧,我迴去了。”

    “哎?真走啊?這才幾點啊。”

    白新羽踹了他一腳,“改天再宰你。”說完拿起鑰匙和錢包就走了。

    出了酒吧,空氣雖然不那麽渾濁了,但這天兒也忒他媽熱了,感覺身上還是粘糊糊的,大腦也直犯暈,他走到停車場,坐進車裏,把冷氣開到最低,然後倒在了椅背上,重重歎了口氣。

    從那天碰到他哥到現在,他的心一直懸著,想起他哥兇神惡煞的樣子,他就手直抖。

    簡素英是他表哥,他媽妹妹的獨子,他那個小姨命不好,被個小三擠兌死了,讓他哥十來歲就沒了媽,他媽心疼他哥,就對他哥特別好,他哥呢,長大了很有出息,也就對他好,雖然從小打罵沒斷過,不過自小給他塞零用錢、幫他打架、投錢給他做生意、替他解決賭債,這些事兒沒少幹,所以他哥雖然兇了點兒

    ,但確實對他挺好的。他從小就怕他哥,基本他爹媽管不了的,他哥一出馬他就老實,沒辦法,那是真怕啊,他哥一瞪眼睛,他就感覺那大耳刮子要下來了。所以他也不知道自己半年前哪兒來的膽子,敢坑他哥的錢。

    想起半年前的事,白新羽一臉懊惱,抓著方向盤拿腦袋使勁撞了幾下,車喇叭嗷嗷叫。

    當時他賭球欠了三百多萬高利貸,實在不敢跟他爸說,就硬著頭皮去找他哥借錢,結果他哥也火了,把他一頓臭罵轟出去了,還說再也不管他了,他當時真是想死的心都有了。沒想到他哥的異母弟弟,就是那個小三生的兒子找上他了,說能幫他,他當時也真是走投無路了,就跟那小子合夥騙了他哥三套房子,轉手一賣,才把賭債填上。他做完這事兒之後,又後悔又愧疚又害怕,就去澳洲他姑媽哪兒躲了半年。

    可是那個鳥地方,淨說鳥語,沒個認識的朋友,他天天在他姑媽的大莊園裏溜狗,差點兒憋瘋了,最後實在忍不住迴來了。迴來之後也不敢聲張,沒成想才迴來沒幾天,帶個新泡的小嫩模去玩兒,剛到停車場就跟他哥撞個正著,嚇得他一腳油門就跑了,到現在想起他哥吼他那一嗓子,都嚇得心肝兒直顫。

    他覺得自己完蛋了,真完蛋了,他哥不知道要怎麽收拾他呢,他怕得連家都快不敢迴了。而且他哥到現在都既沒給他打電話,也沒給他爸媽打電話,這指不定是醞釀著什麽風暴呢,一想到他哥那些整人的招兒,他渾身一哆嗦,愁得差點兒哭出來。

    在車裏呆了快一個小時,酒也醒得差不多了,他想來想去,兜裏沒幾個錢了,早晚得迴家,怎麽想還是家裏安全,至少他哥要是找上門兒來,看在他媽的麵子上不能打死他,要是在外邊兒被他哥逮著,得去半條命。白小少爺被自己的機智感動了,趕緊發動車,往家趕去。

    這時候已經一點多了。白新羽把車停在車庫,悄悄打開家門,摸黑往樓上走去。剛走了沒兩步,客廳的燈突然亮了,白新羽嚇了一跳,扭頭一看,就見他爸媽一臉嚴肅地坐在沙發上。

    白新羽心一涼,趕緊環視偌大的客廳,沒發現他哥的蹤影,但他還是沒放鬆警惕,他迴國沒幾天,他媽對他的思念還沒釋放完呢,不可能一下子冷下臉來。他心想,完了,他哥肯定來找過他爸媽了。他心驚膽戰地說:“哎,爸,媽,這麽晚了你們怎麽不睡啊,也不開燈……”

    白慶民一指沙發,“你過來坐下。”

    白新羽腿肚子有點兒發軟,他小聲道:“

    爸,怎麽了?”

    “過來!”

    白新羽求助地看向他媽,他媽扭過頭去。他吞了口口水,走過去坐下了。

    白慶民怒視著他,“你說,你迴來是不是又去賭了?”

    白新羽哭喪著臉,“冤枉啊爸,我才迴來幾天啊,我沒去。”他這迴倒是沒撒謊,不過沒去不是因為真的克製住了,而是因為沒錢,他爸最近管他太嚴了,在這麽下去他都沒臉出去玩兒了。

    可惜,他以前撒謊太多,他爸根本不相信他,他老爹一拍桌子,“今天隋英來家裏了,說你從澳洲迴來還不學好,又跟鄒行那幫好吃懶做的紈絝子弟鬼混,又賭又嫖的,你看看你現在什麽德行,染個黃毛,成天沒個正形!”

    白新羽縮了縮脖子,“爸,我哥說什麽了?你今天怎麽了,白天還好好的……”他知道他哥肯定是來吹了不少風,不然他爸不能變臉這麽快。他爸媽最聽他哥的話,因為他們家的主要生意基本都要靠他哥帶著,又有很親厚的關係在,基本上在他的教育問題上,他哥隻要想說了算,就能說了算,所以他才害怕。他害怕他哥把自己聯合小林子坑他哥錢的事兒告訴他爸媽,那他爸肯定得打死他。

    白慶民深吸一口氣,“成天謊話連篇,家裏還有誰會相信你?隋英是關心你,才把你在外麵的情況告訴我們,不然人家那麽大一個老板,成天管你這些破事兒?”

    白新羽心裏鬆了口氣,看來他哥沒把最嚴重那個事兒說出來,但是他還是有相當不好的預感,他再一次求助地看向他媽,拚命使眼色。

    李蔚芝推了推自己的丈夫,歎道:“你說正事兒吧。”

    白慶民恨鐵不成鋼地看了白新羽一眼,白新羽緊張地坐直了身體,大氣都不敢喘。

    白慶民道:“要不是隋英告訴我們,我們都不知道你在外邊兒簡直是劣跡斑斑,你今年都22了,你還想混幾年?成天跟鄒行那幫人鬼混,你混得起嗎?鄒行他家十幾億的資產,咱家能跟人家比?你再這麽下去,老白家就沒人了。”

    白新羽局促道:“爸,你別這麽說,我會改的,我也想做生意啊,那做生意有賺有賠嘛,我以後……”

    “你賺個屁!你不賠錢都是有隋英給你盯著,你自己賺過幾個錢?就會吃喝玩樂,你是不是想一輩子這樣?十年二十年,我和你媽都死了,誰給你錢花?就咱家那不上不下的家底,夠你敗幾年?”

    白新羽被罵得很憋屈,但同時又有幾

    份僥幸。如果他哥整治他的方式就是跑他家告他一狀,那這個懲罰簡直太輕了,他真應該感天謝地,反正他爸嘮叨的話他都是左耳朵出右耳朵進,迴頭沒錢了跟他媽撒撒嬌就行了,他媽才不會不管他呢。這麽想著,白新羽就盡量放低姿態,好言好語地說:“爸,我錯了,我以後再也不混了,我一定勤奮學習,不貪玩兒、不敗家,要不我再迴去上學吧。”

    “放屁!”白慶民怒罵道。

    白新羽嚇得一哆嗦,心裏嘀咕著,今天到底怎麽了。他打小臉皮厚、嘴巴甜,隻要犯了事兒,認錯態度一向好得不得了,無非就是為了少挨點兒揍,少聽點兒囉嗦,而且這招屢試不爽,一般他爸發泄一下也就完了,今天怎麽火氣這麽大?

    “你還敢提上學?花錢讓你留學,你把錢敗光了灰溜溜迴來,國內的好大學你又考不上,你說你這麽多年幹過一件讓你爹媽張臉的事兒沒有?有沒有!”

    白新羽低著頭不說話。他雖然已經鍛煉得挺不要臉了,不過有時候還是會感覺到自尊心有點兒受打擊。其實他也不是不想好好學習、不想像他哥那樣做生意、做大生意,他就不是那塊料嘛。

    李蔚芝再次推了推自己的丈夫,“行了,你別罵他了,這些話翻來覆去說,他聽得進去嗎。”

    白慶民遷怒道:“你還好意思說,他這樣都是你管出來的!”

    李蔚芝臉色一變,“兒子是我一個人生的?你成天不迴家,小時候都我自己帶,到頭來成我不是了?”

    白慶民麵色發青,李蔚芝還想說什麽,但是一口氣沒提上來,最終還是硬給咽下去了,她眼圈有點發紅,“吵這個沒用,你趕緊跟他說正事。”

    一提到“正事”,白新羽心裏犯嘀咕,到底是什麽“正事”?不會又是要扣他零花錢吧?

    白慶民清了清嗓子,把暴怒的情緒壓下去了一些,“新羽,今天隋英來,我們三個人對你未來的發展好好討論了一番,現在有了一個方案。”

    白新羽輕輕一抖,總覺得自己聽到的絕對不會是什麽好事。

    白慶民看著自己唯一的兒子,真是心亂如麻。他心想自己也算小有所成,基因按說也不差,這麽帥氣的一個兒子,智商正常,成長環境又樣樣都好,怎麽就硬是長成了一個草包呢?他一狠心,道:“我們打算把你送部隊待幾年。”

    白新羽一聽,晴天霹靂,差點當場給他爸跪下,他失聲喊道:“爸——”

    白慶

    民一揮手,“你叫祖宗也沒用,這事兒已經定下了。”

    “爸!”白新羽猛地站起來,一下子撲到他爸麵前,眼中含淚,“爸,我不去,我求你了,我死都不去!”

    “那你就去死!”白慶民看他這沒出息的樣子,心裏那個又氣又恨,他狠下心推開了白新羽。

    “爸,我求你了,我去部隊真的會死的,我從小就吃不了苦,你是知道的,我不想去啊,爸,我以後一定好好學習,你讓我幹什麽我就幹什麽,你別讓我去部隊,我求你了。”

    白慶民扭過頭去不看他。

    白新羽那眼淚不是裝的,是真的。他在英國被學校退學,灰溜溜迴國時,他爸媽就想把他送部隊,他那是連哭帶嚎滿地打滾,才勉強留了下來。開什麽玩笑,部隊是人呆的嗎,一想到每天要起早貪黑操練,一年到頭跟一群臭老爺們兒為伍,不如弄死他算了。沒想到躲得了初一,沒躲過十五,這次他爸媽舊事重提,看上起態度很堅決,他一想到自己的命運,頓時哭得稀裏嘩啦。他看他爸態度強硬,立刻調轉方向,撲到他媽身上,哭喊道:“媽,你忍心讓我去部隊嗎?我走了誰陪你逛街啊,誰帶你出去玩兒啊。媽,你說話啊。”

    李蔚芝一臉為難,眼圈發紅,她看著自己白白淨淨的兒子,心裏是萬般不舍。其實丈夫說得對,兒子是她慣出來的,她沒辦法,兒子就是她的命,她從小就什麽都由著他,她也知道這樣不好,可是隻要兒子一撒嬌,她就扛不住,恨不得把星星摘給他,結果兒子這麽大了,一點兒自立的本事都沒有,反而染了一身敗家的壞習慣。今天隋英跟她說了很多,有些話說得挺重的,也把她點醒了,她這次也是鐵了心了。她吸了吸鼻子,“新羽啊,你也實在太不像話了,今年一年你就花了三百多萬了,咱們家雖然不缺錢,可也不是什麽大富大貴,經不起你這麽敗家,要是媽能養你一輩子,媽也認了,可是媽不能啊,我和你爸早晚有老的一天,你不能指望隋英管你一輩子吧,你要還這樣下去,我們怎麽放心啊?這事兒……定了,你就去吧,我們都是為了你好,不會害你的,去部隊能板板你的脾性,讓你成熟一點,再說你也不是做生意的料子,以後讓你哥找找關係,你留在部隊裏謀個職,以後也不愁吃喝了,這不是挺好嗎。”

    白新羽眼淚嘩嘩地,“媽,我呆不下去的,你真呆不下去。媽媽,我不要去,你快勸勸我爸,媽媽,媽媽,求求你了。”白新羽抱住他媽的腰,使勁哀求著,他媽最心疼他,是他唯一的希望了。

    白慶民忍不住踹了他一腳,“你有點出息,像什麽樣子!起來!”

    李蔚芝埋怨道:“你行了,孩子都要走了,你還那麽兇幹什麽,說不定幾年見不著,都不夠你想的。”說著,她眼淚也掉了下來。

    白慶民歎了口氣,扭過頭去抽煙。

    白新羽哭得更兇了,“媽媽,你怎麽舍得我去啊,我不想去,你就我這麽一個兒子啊,你不心疼我嗎?部隊又苦又累,我受不了的,媽媽,我求你了,你去跟我爸說,去跟我哥說,別讓我去啊,媽媽,求你了,求你了。”

    李蔚芝摸著他的頭發,啞聲道:“兒子啊,媽不舍得你去,但是這不是舍不舍得的問題,你看你現在遊手好閑的樣子,我看著著急啊,你真不能這樣下去了。你別求我了,求我沒用,這事兒我做不了主,就算我能做主,你……你還是得去,我們做這些都是為了你好,你就老實去吧,混出個人樣再迴來。”

    白新羽眼看撒嬌哀求不起作用了,大哭道:“我不去,我不去,我死都不去!”

    白慶民怒道:“你不去,以後別想從我們手裏拿一分錢,你的房子、車、銀行卡,從現在開始我全部收迴,等我死了我把所有錢捐給孤兒院,你一個字兒也別想拿到,你不去,我白慶民就沒你這麽窩囊的兒子!”

    白新羽哭聲戛止,眼淚鼻涕都還糊在臉上,好好一張臉看上去狼狽不堪,那軟弱沒用的倒黴樣子,看得白慶民心裏火氣更盛。

    白慶民把抽了沒幾口的煙狠狠按熄在煙灰缸裏,他站起身,“這事兒就這麽定了,你這幾天不準出去玩兒了,好好準備準備,隋英把你的手續辦下來之後,我們就送你走。”

    白新羽一屁股坐在地上,隻覺得自己的天蹋了。

    作者有話要說:開新文啦~~當當當當~~~~

    大家期待已久的小白的故事老千終於要寫啦!!!我一定努力把這文寫好,不讓大家失望。

    大家可能會注意到,我把小攻的名字改了,燒餅裏我曾放過他們倆人的番外,改名字是因為《寒武再臨》裏攻叫成天壁,原本這文裏攻的名字也是x天x,我覺得有點重複,所以就改叫俞風城了,我覺得俞風城更好聽啊~~

    總之這個正文會和那個番外有一些差距的,但人還是那倆人!

    請大家多多支持,多收藏,多留言,給老千碼字的動力吧=3=愛你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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