蕭北到家的時候，簡正在清理畫筆。她把筆伸進水裏，一股濃煙從盆底升騰起來，四處擴散。筆開始快速移動，帶著漸淡的色彩，把水劃開一道又一道裂口，然後愈合，恢複平靜。就像簡一樣，表麵上風平浪靜，看不出一絲異樣，內心卻已傷痕累累。
蕭北坐下來看簡的畫，然還沒有迴來。帶著羞澀笑容的孩子，蹲著樹根悠閑抽煙的老者，扛著犁耙笑容憨厚的男孑，大腹便便滿臉愉悅的孕婦。
每個人對幸福的界定不一，追求不一。
錯綜複雜的綠色植被像一副厚厚的盔甲把大山包裹的密不透風，在正午的陽光下泛著綠色的光。
明哲的衣服已經被汗水浸透，白色的襯衫貼在脊背上，可以看到淡紅的皮膚。他不斷揮舞著鐮刀，砍去一條條纏繞的藤莖，開辟出一條細小的道路。
然跟在後麵，不時用棍子拔打著橫掃過來的枝葉，沒有說話。
明哲間或停下來看然，她的頭發濕嗒嗒的貼在臉上和脖頸裏。蒼白的皮膚在汗水的浸潤下略顯紅潤。黑色的衣服和鞋。
“歇會吧，我走不動了。”然在一處懸崖邊坐下來，對不遠處的明哲說，下麵是萬丈深淵。
“你就那麽渴望死？”明哲迴過頭，一臉憤怒。
然深深看了他一眼，轉迴頭望向天空，許久她輕輕地說，“靈魂已經枯萎，活著和死了有什麽區別。”
明哲不再說話，他走過來，坐在然身邊，像她一樣把腿伸進萬丈深淵裏。
然看著這樣的明哲，輕輕笑了。
“說說吧，你的故事。”明哲遞給然一瓶水，誠懇地說，波光粼粼的眸在陽光下泛著柔和的光。
然靜靜看著他，至到在他瞳孔裏看到自己的側影，才又慢慢轉迴頭。
“我出生在精神病院裏，母親是個精神智障的女人，她時而清醒時而瘋癲。據說在我出生後的幾年裏，她是清醒的，總害怕我被人搶走，時刻抱著，喂我吃飯，給我穿衣，隻是依舊待在精神院裏，因為沒有地方可去。我不知道父親是誰，也許隻是一個混蛋男人歡樂過後留下的一顆精子和卵子無意結合，沒人會在意。我每天看他們哭，看他們笑，看他們瘋瘋癲癲的生活。八歲的時候，有人領養了我。母親因為我的離開徹底瘋掉了，她沒日沒夜地哭，後來我偷偷去看過她幾次，她已經不認識我了。我的養父待我很好，他是一位老實巴交的農民，不善言談，也沒討過媳婦。他隻是在該吃飯的時候不斷給我夾菜，在該添衣的時候不斷給我穿衣，他總是憨憨地笑，可是我卻不會笑了。一個孩子在該笑的時候不會笑，在該哭的時候不會哭，那他靈魂一定是不完整的。
我最後一次看到母親，她滿臉血肉模糊，不知是摔的，還是被打的，她緊緊抓著我的手，好像又認識我一樣，又好像讓我帶她離開，可我隻是一個十二歲的孩子，我準備迴家去找養父。第二天我們到達的時候，她已躺在白布裏，全身冰冷，臉上的傷口外翻著，血液已經凝固。養父用破木板車把她拉迴家，埋在屋後的亂墳崗上，我在她的墳頭種了很多花，希望她在另一個世界能活的幸福。後來我慢慢長大，養父也一天天蒼老，終於在我大學畢業的時候，他像完成使命一樣平靜地死去，沒有聽到我叫一聲父親。
沒有牽掛，沒有眷戀，我開始四處遊蕩，寫隨筆，寫小說。隻是現在都已經停了。她看著天空，笑的有點淒涼。
靜靜看著她，不知該如何安慰。她的側臉一半暴露在正午的光線下，一半浸沒在陰影裏，鼻粱在臉上投下狹長的陰影。
“對自己好點，隻要活著就好。”明哲轉迴頭，看著綿延起伏的群山，陽光下的它們峰巒疊章，鬱鬱蔥蔥。
夜色漸濃的時候然迴來了，帶著一袋毛桃，“今天在山上摘的，嚐嚐吧。”她揚揚手裏的袋子。
從飯館走迴來，老遠就聞到濃鬱的中藥味，這兩天大家心照不宣，老先生又送藥來了，這似乎是他每天的必修課。夜色中看不清然的臉，但應該在慢慢釋然。
忙了一天，大家都累了，然躺迴床上的時候，蕭北已經睡著了，她依然卷縮著身子，像一隻受傷的狐。
睡夢中蕭北感到然起來過一次，後來隱約聽到嘩嘩的水聲，再後來就不知道了。
然坐在夜色裏，疼痛讓她無法忍受，大顆的汗滴打在手被上，又滴進泥土裏。她掏出煙點上，神經在尼古丁的麻痹下，疼痛不那麽強烈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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蕭北坐下來看簡的畫，然還沒有迴來。帶著羞澀笑容的孩子，蹲著樹根悠閑抽煙的老者，扛著犁耙笑容憨厚的男孑，大腹便便滿臉愉悅的孕婦。
每個人對幸福的界定不一，追求不一。
錯綜複雜的綠色植被像一副厚厚的盔甲把大山包裹的密不透風，在正午的陽光下泛著綠色的光。
明哲的衣服已經被汗水浸透，白色的襯衫貼在脊背上，可以看到淡紅的皮膚。他不斷揮舞著鐮刀，砍去一條條纏繞的藤莖，開辟出一條細小的道路。
然跟在後麵，不時用棍子拔打著橫掃過來的枝葉，沒有說話。
明哲間或停下來看然，她的頭發濕嗒嗒的貼在臉上和脖頸裏。蒼白的皮膚在汗水的浸潤下略顯紅潤。黑色的衣服和鞋。
“歇會吧，我走不動了。”然在一處懸崖邊坐下來，對不遠處的明哲說，下麵是萬丈深淵。
“你就那麽渴望死？”明哲迴過頭，一臉憤怒。
然深深看了他一眼，轉迴頭望向天空，許久她輕輕地說，“靈魂已經枯萎，活著和死了有什麽區別。”
明哲不再說話，他走過來，坐在然身邊，像她一樣把腿伸進萬丈深淵裏。
然看著這樣的明哲，輕輕笑了。
“說說吧，你的故事。”明哲遞給然一瓶水，誠懇地說，波光粼粼的眸在陽光下泛著柔和的光。
然靜靜看著他，至到在他瞳孔裏看到自己的側影，才又慢慢轉迴頭。
“我出生在精神病院裏，母親是個精神智障的女人，她時而清醒時而瘋癲。據說在我出生後的幾年裏，她是清醒的，總害怕我被人搶走，時刻抱著，喂我吃飯，給我穿衣，隻是依舊待在精神院裏，因為沒有地方可去。我不知道父親是誰，也許隻是一個混蛋男人歡樂過後留下的一顆精子和卵子無意結合，沒人會在意。我每天看他們哭，看他們笑，看他們瘋瘋癲癲的生活。八歲的時候，有人領養了我。母親因為我的離開徹底瘋掉了，她沒日沒夜地哭，後來我偷偷去看過她幾次，她已經不認識我了。我的養父待我很好，他是一位老實巴交的農民，不善言談，也沒討過媳婦。他隻是在該吃飯的時候不斷給我夾菜，在該添衣的時候不斷給我穿衣，他總是憨憨地笑，可是我卻不會笑了。一個孩子在該笑的時候不會笑，在該哭的時候不會哭，那他靈魂一定是不完整的。
我最後一次看到母親，她滿臉血肉模糊，不知是摔的，還是被打的，她緊緊抓著我的手，好像又認識我一樣，又好像讓我帶她離開，可我隻是一個十二歲的孩子，我準備迴家去找養父。第二天我們到達的時候，她已躺在白布裏，全身冰冷，臉上的傷口外翻著，血液已經凝固。養父用破木板車把她拉迴家，埋在屋後的亂墳崗上，我在她的墳頭種了很多花，希望她在另一個世界能活的幸福。後來我慢慢長大，養父也一天天蒼老，終於在我大學畢業的時候，他像完成使命一樣平靜地死去，沒有聽到我叫一聲父親。
沒有牽掛，沒有眷戀，我開始四處遊蕩，寫隨筆，寫小說。隻是現在都已經停了。她看著天空，笑的有點淒涼。
靜靜看著她，不知該如何安慰。她的側臉一半暴露在正午的光線下，一半浸沒在陰影裏，鼻粱在臉上投下狹長的陰影。
“對自己好點，隻要活著就好。”明哲轉迴頭，看著綿延起伏的群山，陽光下的它們峰巒疊章，鬱鬱蔥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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從飯館走迴來，老遠就聞到濃鬱的中藥味，這兩天大家心照不宣，老先生又送藥來了，這似乎是他每天的必修課。夜色中看不清然的臉，但應該在慢慢釋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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睡夢中蕭北感到然起來過一次，後來隱約聽到嘩嘩的水聲，再後來就不知道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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