草原的夜比之白天更加空闊高曠,星子繁多如恆河沙數,點點閃閃著,在淡如薄紗般的稀雲後,將無盡的夜空裝點的靜謐而美麗,透著一股子清冷神秘的氣息。


    經過了白日的喧囂,大多數人都進入了酣然的夢鄉,就連羊兒都沉寂下來,隻有時不時發出幾聲輕微的咩叫聲。


    星空靜謐,恬然溫馨。沒有人注意,大同關那一直緊閉的城門,卻在某個時刻悄然打開了一道縫兒。


    幾道黑影鬼魅般閃身,從中竄了出來,隨後極快的向著四周而去,沒入了黑暗之中。


    接著又是十餘個身影再次閃出,左右略一打量,領頭的一個轉身向後打出個手勢,便見關門之中如同冒出一道黑煙般,一隊足足數百人的隊伍蜿蜒而出,悄無聲息。


    這些人個個都是一身黑色勁裝,連頭到腳都包裹在黑衣之中,隻露出一雙精光閃閃的眸子,森冷肅殺,一如九天之上的群星。


    “按照之前的安排進行,去吧。”張悅對幾個頭目低聲說道,隨後一揮手,眾人很快消失在夜色之中。


    城頭上,老太監和蔣正二人站在城樓下的黑影中,靜靜的看著這隊人消失在黑夜之中,臉上神色複雜。


    “蔣統領,你此次……唉,罷了,雜家沒什麽可說的了,你我都各安天命吧。”良久,姚太監長長吐出口氣來,滿是頹然的說道。


    蔣正沒說話,眼神仍停留在張悅等人消失的方向,直到姚太監轉身要走的時候,這才忽然淡淡的道:“蔣某隻是奉令而行,一切都是蘇少卿的謀劃。”


    嗯?姚太監猛的僵住了身子,霍然迴過頭來,直直的盯著他。


    蔣正斜睨了他一眼,從袖中探出手來,遞給他一個小布囊,然後再不肯多說半個字,頭也不迴的轉身而去。


    這是幾個意思?姚太監有些懵圈,怔怔的目送著蔣正的身影不見,這才低頭打量手中的布囊。


    略略沉吟了下,抖手將布囊打開,裏麵露出一張折疊著的紙條……好吧,這尼瑪是錦囊妙計!想想那位小爺的尿性,姚太監秒懂,然後苦笑著將紙條掏出來,就著星光下看了起來……


    白天在城上看下麵蒙古人的大營,感覺雖然很大,但總有個限度。但是當真正身臨其中後,才會知道什麽叫無邊無際。


    張悅帶著十餘個挑選出來的精銳,借著黑影的掩飾,一連潛過了七八道營盤,再抬頭看時,卻仍是滿眼的氈包,好似怎麽也走不完似的。


    甚至在剛才經過好幾個地方時,還驚醒了一些沉睡的羊羔子,好懸沒把自個兒暴露出來。沒奈何,隻得躲躲閃閃、左繞右轉的這才沒出了岔子。隻是再等他們停下來後,卻都不由的都傻眼了。尼瑪,迷路了!


    要知道這裏可是草原,並不像在中原之地那樣,四周很容易就能找到參照物,可以清晰的分辨出東西南北。


    可是在這裏,放眼四周全是幾乎一模一樣的蒙古包,再就是如海一般的牛羊牲口,又哪裏去找什麽參照物參照?


    “……少主,要不咱們抓個活口問問?”一個家將小聲建議道。


    張悅麵色凝重的搖搖頭,尼瑪,這裏到處都是蒙古人,在這抓活口,抓完之後呢?殺了還是放了?


    特麽這草原空曠的,連個藏屍體的地兒都找不到。而且顯然這都是一個個中小型部落組成的大營盤,隨便少一個人就會被差距,那迴頭不用多久就會暴露,到時候這幾百號人可不真成了給人送肉來的了?


    “要不,隨便選個方向一直走就是,就不信走不出去。”又有人建議道。


    “不妥不妥,咱們是來找韃子大將建功立業的,萬一要是方向錯了,越走越遠咋辦?那還建什麽功立什麽業。”立即就有人反駁道。


    “咱們不是還有其他兄弟嗎,就算咱們走錯了,好歹也可以製造些混亂,給他們打打掩護啊。”


    “掩護?就咱這十幾號人?是給人抓去醃成鹹肉吧,還掩護……”


    “……要不,咱們幹脆裝羊吧。這裏到處都是羊,咱們往羊群裏一鑽,隻要不站起來,再學兩聲羊叫……”


    眾人齊齊把目光盯過去,刀子似的。那人越說越沒底氣,羞愧的打住低下頭去。


    張悅眼前陣陣發黑,這尼瑪都是些什麽人啊?說好的精銳呢?說好的以一敵百呢?一個個尼瑪都這德行,蘇老大怎麽就敢誇成花兒似的?


    沒錯,這所謂的三百家將,號稱精銳的,全都是蘇默召集來的。據說都是按照什麽特種兵的方法訓練出來的。猶記得當時跟幾個兄弟麵前吹的,那簡直就不是戰士,完全就是超人了。


    講真,張悅之所以敢白天那麽堅定的要主動出擊,未嚐不也是對這幫特種戰士的依仗。可現在倒好,這一個兩個的,裝羊?你大爺的,還敢出點再奇葩的主意不?


    好吧,羊確實不是人了,算的上“超”人了。


    “都閉嘴吧。”張悅痛苦的閉上眼,深深的吸口氣平複了下心緒,這才睜開眼張口低聲斥道。


    眾人頓時一靜,都把目光看過來。


    “咱們可以利用星辰定位。”張悅冷靜的說道,眾人目光一亮,對啊,聽聞許多軍中老手,都能以星象定方位,從不怕迷失。


    “你們都看著我幹啥?趕緊開始啊。”張悅皺眉斥道,這幫人……真是沒點眼力勁兒的,自己都給他們指點了,還一點主觀能動性都沒有。


    “咳咳,那個……小公爺,不是該您來開始嗎?”精銳們小心翼翼的提示道。


    “我開始?我開始什麽?”張悅登時瞪大了眼睛。


    精銳:“看星象啊,您剛才說過的。”


    張悅:“對啊,我說過了,我…….等等,別告訴我你們都不會看星象。”


    幾個人你看看我,我看看你,然後又都把目光看向張悅。眼睛眨啊眨的…….一點都不萌。


    張悅就歎口氣,他終於認識到,自己這迴怕是被蘇老大坑了。這哪是什麽精銳啊,壓根就是一幫坑貨!嗯,武大郎玩夜貓子,什麽人玩什麽鳥,不外如是。


    自個兒也是魔怔了,當初怎麽就信了他的邪呢?那位老大啥德性,難道自己不知道嗎?明明知道卻還要入坑,這又能怪得了誰去?


    我好傻,真的,當初我要是不去武清就不會……張小公爺進入了佟掌櫃模式,陷入了深深的自責之中。


    “爾等退後,待吾觀之。”終於清醒的認識到了目前的境況,張悅決定積極開展自救,不等不靠,自力更生!


    觀星什麽的,記得曾經有教過的,他可是堂堂頂級武勳世家出身來著。一個久曆沙場的上將軍,這點事兒就不叫事兒。昔日諸葛武侯曾曰過,為將者,不是天文、不通地理,何以為將……咳咳,咳咳,收迴來,收迴來,集中思想,好好看星星,別胡思亂想別的……


    於是,張悅瞪大眼睛望天。看啊看啊……媽蛋,眼睛好酸哦。天上咋這麽多星呢?誰弄得,出來,我肯定不打死他。


    小公爺看了許久,終於察覺到了從夜空深處傳來的那滿滿的惡意。這些星星太不配合了,一點兒都不給麵子。說好的最亮那一顆呢?說好的勺子形呢?還有什麽大熊、蠍子的,特麽的完全都一個樣,這誰能瞅明白?不行,等迴去的,迴去後定要把當初那個跟自己胡說八道的家夥拖出來,狠狠殺他一炷香……不,至少兩炷香!


    “……小公爺,兩炷香了。”耳邊傳來弱弱的提示聲,張悅一個激靈,砰的一把抓住出聲的人,激動的的道:“到點兒了嗎?再殺一炷香的!敢騙……呃……”


    被抓住的那人一臉的懵逼,低頭看看握在自己胳膊上的手,又抬頭看看張悅。再殺一炷香的?這是什麽鬼?難道是某種咒語?果然,觀星這種高端的技術,實在是自己這種人難以理解的。


    “不是說了不要打擾我嗎,我這剛剛找到點眉目,這下全廢了!”張悅恨恨的鬆開手,滿麵怒容道。


    眾人齊齊怒目而視,某精銳大慚,羞愧的低下頭去。


    小公爺恨恨的瞪他一眼,繼續仰頭數星星……呃,觀星象。


    又一炷香過去…….


    兩炷香過去…….


    三炷香…….


    “啊嗚…….”一個大大的哈欠聲響起,張小公爺使勁搓搓眼,大怒道:“誰?又是誰打擾我?!”


    眾人麵麵相覷,“那個……小公爺,剛才是你打了個哈欠……”


    “什麽?怎麽可…….”張小公爺愕然,隨即惱羞成怒,想也不想的當即駁斥。


    “小公爺,小公爺!”一句話未說完,忽然一道身影飛速靠了過來,遠遠的便低聲喊道。


    “看看,看看!我就說了,怎麽可能是我!這不,終於找到罪魁禍首了!該死的,我差點就要搞清楚了,這下又廢了。唉——”張小公爺精神一振,終於找到替死鬼了,狠狠的咒罵一句,發出滿是遺憾的一聲長歎。


    眾人腦門上齊齊搭下一斤重的汗,咱們真信了你的邪了!


    “算了,星象之術本屬於天意,看來這是天意不讓本世子看破啊。誒?剛才是誰破了我的術法的,讓他來見我。”張小公爺滿是遺憾的歎著,不悅的轉頭問道。


    眾人再次狂暈。


    一個腦袋伸過來,疑惑的看看眾人,低聲道:“小公爺,是小的喊你。我們在那邊遇到了兩個人,說是主上派來的,要見您。”


    “原來是你……嗯?等等,你說什麽?誰?誰要見我?誰派來的?”張悅正要借題發揮,猛然又警省過來,急聲問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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