烈士暮年,壯心不已;老驥伏櫪,誌在千裏。


    好吧,對於這種老樹開花,總想著發揮餘光餘熱的老家夥們的心態,蘇默表示萬分的欽佩和敬服。然後,嗯,也沒啥然後了,因為他實在不懂。


    蘇小太爺表示,自己前後兩輩子都還沒達到那個年紀,對於這個年紀的老人家的心思,他真心理解不了。


    這大把年紀了,種種花、養養魚,下個圍棋侃個大山不好嗎?最多閑了再調戲調戲老太太啥的……看,多愜意的生活啊。幹嘛把自己整的跟上了發條似的,到老了還這麽拚命?


    尤其是,特喵的,這又不是在咱大天朝社會主義之下,這麽做了真是全白忙活啊,沒人給發獎金、沒有記者來報道。木有曝光度,就吸引不來各種老太太的目光…….呃,等下!


    話說,老太太這個話題,王老頭也就罷了,人家家裏老太太早喪,一個老鰥夫有這心思可以理解。可泰山大人啊,咱家泰水大人可還在呢著,你這麽搞法真的好嗎?你確定後院葡萄架子能牢靠了?


    好嘛,這貨的腦迴路不得不說,的確堪稱奇葩。明明這兒說著嚴肅的教育大事兒,他愣是給繞到“老太太”的問題上去了。


    倆老頭哪知道他的想法,眼見他怔怔而坐,臉上時而迷茫、時而微笑,時而皺眉,時而若有所思,隻當他在深思謀算、計算得失呢。相互對視一眼,都是微微點頭,露出欣慰之色。也不去擾他,自顧低聲逐一商議起細節來。


    倆老頭兒如果要是知道,這貨此時腦子裏的,壓根就跟教育半點關係沒有不說,反倒是種種齷齪念頭,怕不要立即能雙雙厥過去,活活氣死幾個來迴去。還是那種死了再詐屍,也要天涯海角追殺成渣的那種。


    沒人打擾,蘇默就自個兒沉浸在各種想象當中,當他終於再次醒過身來,抬頭看看卻感覺有些不對。


    屋裏少了點什麽……咦,王懋那老頭兒呢?


    “咳,那個,世伯,大宗師呢?”屋中隻剩下這準翁婿倆了,蘇默感覺有些別扭,渾身不自在的沒話找話問道。


    程敏政正閉著眼養神呢,聽他問起,這才睜開眼來。目光中滿是複雜之色:先是審視,然後又是落寞,隨後轉為無奈,但終卻是溫和柔軟下來。


    “如今這裏也沒外人,你父又在外歸期不明,既有英、定兩位國公出麵為你做主,你我兩家的婚約便也算是定下了。這稱唿便也無須那麽生分了。”


    蘇默啥人啊,那機靈勁兒的,當即秒懂。立即從椅子中站起,鄭重的整整衣冠,重新大禮相見,口稱嶽父大人。


    程敏政歎口氣,虛扶扶了,讓他站起身來。兩下裏即徹底明了了關係,再看向蘇默的眼神中,便更多出三分親切關愛之意。


    指了指椅子,示意他坐下說話。


    蘇默躬身謝了,這才端著坐下。你問為啥端著?不端著不行啊,別以為認了兩下翁婿的關係,就可以放肆了。正相反,在這個時代,若你隻是個不相幹的,反倒可以稍稍有些隨意。主人家最多心裏嘀咕鄙視幾句,麵上總要留些顏麵的;


    可一旦有了這種翁婿關係,那便是一家人了。雖然嚴格意義上講,女婿仍算是客,但相對於外,老泰山那可真是有了行使父親的權利的。尤其是像蘇默這種的,自家老子不靠譜,直到如今找不著的情況……


    所以,你說蘇默敢不小心翼翼、如履薄冰嗎?麻辣個雞絲的!自家這位老泰山那可是出身專門說禮的衙門的,憑生最講究個上下尊卑。行走坐立,那絕對都是有嚴格要求的。


    不見那位二貨小舅子嗎,在他老子跟前,那活活就是一個老鼠見了貓的樣兒啊。還有自己媳婦兒,旁人不知道,蘇默可是曾見識過程妹妹在外麵啥樣來著。


    然則迴了家之後呢?那簡直了,端莊、典雅、貴氣,一板一眼的,蘇默表示都不認識了。


    這完全就是兩個人嘛,我家媳婦兒怎麽可能這麽賢淑溫柔?神機妙算、叱吒風雲,那才是程妹妹的本色好伐。


    如此說來,你倒是讓蘇默不端著個試試,分分鍾教你做人哇。


    “勤子兄心急大事,已然先迴去準備了。萬事開頭難,尤其是這等從所未有之新事物,勞心費力之處多矣。唉,難得他如此看重與你,竟然連…….唉,但望你莫要讓他失望才好…….”


    程敏政如此淡淡的說著,卻是一說三歎。語意中似滿是不敢置信,卻又隱隱透著幾分說不出的得意,其中複雜晦澀難明,蘇默確是一時哪裏分辨的出來。


    聽的程敏政說完,隻是下意識的哦了一聲,眼神就又開始飄忽起來。


    程敏政哪裏知道,此時此刻,此人腦洞又開始不自覺的歪樓了:哎呀,瞅瞅,瞅瞅,這老色鬼,知道你一人兒不容易,孤單寂寞冷的,想著早點選個高質量的老太太暖床,可也不要這麽急好吧。好歹也是大宗師呢,走都不打個招唿,太不講究了,太不講究了…….


    “行了,如今事兒都跟你說清楚了。說到家,這固然是我與勤子兄欲要致力做點事兒,但也未嚐不是為了你而為。你當慎而重之,千萬上心,萬不可懈怠疏忽,汝可知乎!”


    上首,程敏政不自覺的又代入了官場模式,話語之間,滿是正式威嚴之勢。


    蘇默激靈靈醒來,連忙起身,垂手侍立,恭恭敬敬的應了聲是。


    程敏政這才麵色鬆緩下來,點點頭微闔上雙眼,擺手道:“如此,你且去吧,好自為之。”


    蘇默再道:“是。”然後又施一禮,轉身往門外走去。


    將將到了門邊,忽聞程敏政啊了一聲,不由嚇了一跳,連忙迴身看去,卻見程敏政正一臉懊惱,抬手輕撫著額頭看來。


    蘇默往迴走了兩步,小心的道:“丈人可是哪裏不舒服?想必是今日勞累的大了,丈人的身子還未大好,還當多多修養才是。”


    程敏政點點頭,又搖搖頭,麵上互現踟躕古怪之色,似乎欲言又止。但不過片刻間,便似乎又堅定了主意,抬眼看向他道:“你迴去後,用心置辦六禮。我這裏倒也罷了,蘇、程兩家本是世交。然則王家不同,千萬不可失了禮數,沒的惹人恥笑。唔,汝父不在,我雖可代為允了這門親事,但要再為你出麵行走,卻是沒那道理了。然則要繼續勞煩兩位國公,也終是不太妥當……唔,這樣吧,你且先去準備,過幾日,我自安排人通知與你,屆時你再來一趟,我與你引見些人。一來嘛,可為你往王家提親之男方使者;二來嘛,也算提前結識些人脈,日後自有臂助……”他絮絮吩咐著,一邊皺眉斟酌著。


    蘇默初時還聽的點頭,可是聽著聽著就感覺不對了。眼睛越瞪越圓,嘴巴越張越大,待到最後,簡直能塞進一個拳頭去了。


    置辦六禮這個可以有,當然也是必須的。呃,你問何謂六禮?沒錯,你沒想錯,就是古代男女婚嫁之前的那個六禮。即:納采、問名、納吉、納征、請期、親迎這六道程序。


    而這其中作為第一道程序的納彩,除了要取一隻活的大雁外,還要有一些相配的禮物。當然不太講究的自不會去在意,多少就是個意思。


    但是放在一些刻板或者比較在意的人家,則又是一迴事兒,通常也是六樣:活雁一隻為主,另外再配五樣寓意吉祥之物才可。


    到得後來,便逐漸演變成各種各樣名目,作為頭迴提親時的禮節。有人便也稱其為六禮。


    而隨著時代的進步,到了後世,六禮之節漸漸簡化,但無論如何簡化,這納彩卻始終留存,無非是換了個名稱,那便是眾所周知的訂婚了。


    而六禮便也就相應的變為什麽諸如一刀肉了、六條魚了什麽什麽的這些。


    扯遠了,迴頭繼續說蘇默這兒。


    給程府辦六禮他明白,可讓自己給王府送一份是幾個意思?難道說,當年自己那個從未謀麵的祖父,同時還給自己定下了王家的親事?這也沒聽說啊。


    不是,這根本不是聽沒聽說的事兒,是完全不可能有的事兒好吧。這個年代固然是一夫多妻製,但卻完全不是字麵那麽簡單。


    所謂一夫多妻製,更確切點說,應當是一夫多妾製。一個男子在娶了一個妻子後,再有相中的女子想要娶可以,但娶迴來不能叫妻,而隻能叫妾。


    妾與妻完全是兩個概念。妻子是受法律保護的,而妾則不然,隻能算作某種物品。對,你沒看錯,就是物品,連人都算不上。和你買了隻雞買了隻鴨,又或買了個鍋碗瓢盆一樣,都是物件。


    對於物件,你可以轉賣、可以隨意處置,甚至用夠了看不好了,也隨便你砸了摔了,總之你怎麽高興怎麽來,放心,絕對不會讓你負半點責任。


    這就是妾。而且,娶妾也不叫娶,而叫納。由此可見,除非是一些沒身份的,或者雙方地位相差極為懸殊的,又或者是極特別的情況下,稍有身份的人家女兒,是絕對不會給人做妾的。


    這還不說,別以為所謂的一夫多妻製適合所有人。在古代,真正的一夫多妻製那是針對一些有地位、有功名的人的。你當一個普普通通的老百姓也可以玩什麽3p4p56p?拜托,你想多了。


    就不說你一個普通老百姓夠不夠格玩這調調兒,單就給你倆媳婦兒,你特喵的養的起嗎?古代所謂嫁漢嫁漢,穿衣吃飯,聽聽,是不是這樣就很明白了?


    後世人說起養老婆,總是帶著幾分玩笑意味兒。然則古代不然,那是真真的需要男人去養的。


    好吧,又扯遠了,再扯迴來。就當時的蘇家而言,別說蘇老爺子隻是個有些能力的江湖刀客,就算他是皇親國戚,也不可能同時給兒孫後輩同時定下兩門親來。


    既如此,程敏政這突兀而來的,讓蘇默給王府置辦六禮,從何說起呢?


    蘇默最後是頂著一腦門的大寫的懵逼出來的,直到渾渾噩噩出了角門,才被人扯住喚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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