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果把這世上的人,按照智商來粗略的劃分一下,大抵可以分為兩類。


    一種當然是聰明人,而另一種則是天生犯二的。而有意思的是,往往聰明人大多都比較低調,不會刻意去展示什麽。至少不會在某些不適合的時候去表現什麽;


    但是第二種人則完全相反,他們會在任何時候、任何場合,隻要是他們覺得可以讓自己出風頭的時候,就會忽略一切的急於表現,然後各種作死,還得意洋洋。


    很顯然,咱們親愛的魯王世子朱陽鑄,就是屬於這後一種。


    說張氏想要把朱家王朝替代了,這種渾話除了天生沒腦子的,哦,也就通常說的智障外,大抵也就隻有朱陽鑄才敢張口就來了。


    張皇後的確在關乎自己家人的時候,會表現出強烈的傾向。但放在整個弘治一朝的整體評價,卻不愧“賢後”之稱。


    或許也是因著弘治的後宮中唯有她一人的緣故,張娘娘從未傳出過任何如其他朝那樣的各種後宮黑暗。而在國家大事上,也從不會去多嘴多舌,插手幹政。


    她便真的如同尋常百姓家的婦人一樣,每日裏隻是關心自己的丈夫兒女,絮叨些家常閑話。這在許多貴婦誥命們中都是一種美談,便是朝臣們也是認可的。


    而就這麽一位簡單的皇後,此刻竟被人誣為有取代朱氏皇朝的野心家,而且還是出自一位即將承爵的藩王世子之口,可想而知,這要是傳揚出去,將會引發多大的風波。


    可惜朱陽鑄並沒意識到這一點,或者就算意識到了,也並不放在心上。他現在隻是感到很解氣,看著自己一句話說出,所有人都頓時麵色大變的樣子,甚至連囂張的二張兄弟都臉色煞白,他心中有種說不出的興奮。


    寧王兄就是寧王兄,私下教給自己的說詞果然夠威夠利,一張嘴就讓所有人都收了聲。看看這些滿麵驚恐、渾身戰栗的熊樣,還有那看向自己驚懼震怖的眼神,朱陽鑄很有一種會當淩絕頂,俯覽世間人的趕腳啊。


    “魯王世子,你......你安敢如此胡言亂語,就不怕陛下治罪嗎!”張鶴齡臉色蒼白,哆嗦著嘴唇怒道。


    他是真哆嗦了,這尼瑪小王八蛋不知死活說的倒是痛快了,可一旦此言傳揚開來,自家姐姐固然名聲受損,可所有涉及此事的人一個都跑不了,全都得跟著吃掛落啊。


    而本來就對自己兄弟不待見的那位天子姐夫,怕是第一板子就要落到他們兄弟身上,這尼瑪才叫一個坑啊。


    “嘁!”朱陽鑄聽張鶴齡提及天子,滿是不屑的嘁了一聲,翻個白眼撇嘴道:“壽寧侯,你少拿陛下嚇唬人。須知陛下也是姓朱的,爺還就不信了,什麽事兒還能都聽你們說,就不問青紅皂白的針對自家人?你要是個聰明的,就乖乖躲一邊去,今個兒這兒沒你們什麽事兒啊。”


    他如同趕蒼蠅般揮揮手,一臉不耐煩的說道。說罷,也不理張家兄弟難看到了極點的臉色,自顧轉頭看向蘇默,滿是不屑的臉色瞬間轉為怨毒之色,恨聲道:“姓蘇的,本世子說過,一定會讓你後悔的。怎麽樣,怎麽樣?你現在是不是在顫抖了?啊,哈哈哈,你個下賤的賤民,也敢得罪本世子,這番須叫你明白明白,這個世上,有些人是你永遠得罪不起的!”


    他憤憤的叫著,兩隻手用力的揮著,一張白皙的臉龐上滿是興奮的潮紅,似乎已經看到了對麵這個該死的家夥,被下到大牢裏,滿麵痛哭流涕的向自己懺悔祈求的場景。


    蘇默一臉的呆滯,似乎真是被嚇到了似的,茫然的轉頭四下看了看,對著身邊同樣一臉懵逼的張悅、徐鵬舉等人歎道:“悅哥兒,你們有沒有聽到?好可怕啊。”


    張悅就歎口氣,無奈的搖著頭苦笑道:“瘋了,真是瘋了。”


    徐鵬舉點點頭,又搖搖頭,問道:“老大,你說的聽到什麽?又怎麽可怕了?”


    蘇默一臉的怒其不爭,抬手敲了他腦袋一下,歎道:“聽到什麽?你莫不是聾了?有狗在吠啊,還是一隻瘋狗呢。瘋狗啊,多嚇人啊,這還不可怕嗎?廢狗咬了人可是會死人的,那叫狂犬病!狂犬病懂不?絕症!絕症啊!而且還會傳染。”


    徐鵬舉小臉兒煞白,一把拉住蘇默的衣袖,顫聲道:“要不要這麽嚇人?老大啊,你可得罩著我啊,我可是你最最可愛的小弟啊。”


    眾人一陣的惡寒,蘇默嫌棄的使勁掙脫他的拉扯,揮手道:“滾滾,你大爺的,小太爺雞皮疙瘩都起來了。”


    徐鵬舉就一臉的哀怨,轉頭向人求救。


    徐光祚酷酷的哼了一聲,手扶劍柄森然道:“瘋狗,殺了便是。”


    徐鵬舉大喜,連連點頭:“好好,冷臉兒,還是你靠譜。速去速去,趕緊去殺。”


    徐光祚給了他個老大的白眼,腦袋一歪,不搭理這貨。當本世子是傻的嗎?殺,殺個毛線啊。打個嘴炮爽爽就行了,真去動一個藩王試試,皇帝分分鍾教你做人。


    兄弟幾個你一言我一句的,演的這叫一個歡樂啊。朱陽鑄看著聽著,簡直肺都要氣炸了。兩眼血灌瞳仁,漸漸露出瘋狂之色。


    這幫混蛋,他們怎麽敢!他們怎麽敢如此侮辱自己?!他可是堂堂朱氏子孫、帝室之胄,尊貴的魯王世子!對麵這幾個王八蛋,最多就是個國公罷了。國公固然清貴,可又能比皇親國戚還高貴了去?便再如何,還不依然是咱們朱氏的臣子?


    反了反了,真是反了!這次一定要重重的治他們的罪!剝爵、去職、全部下獄!不,下獄太便宜他們了,殺頭怕是不行的,還夠不上。那就發配,對,發配充軍,全都打發到安南那邊去,也不就送去寧古塔那邊,總之,一個都別想好!


    他恨發欲狂,心中瞬間不知轉過了多少個狠毒的念頭。猛的扭頭衝著躲到一邊的王義大叫道:“王義!你特麽是死的嗎?拿下,將他們全都拿下!我要他們死,全都去死!”


    王義打從朱陽鑄露麵後就小心的躲開了,這正主兒終於出頭了,總算不用他來頂雷了。麵對著蘇默這個大災星,王大檔頭實在是打從心底裏發怵了。


    鬱悶個天的,他也算是總結出了經驗了。但凡是跟這小王八蛋扯上的事兒,就特麽從來沒有好下場的。就自個兒這小胳膊小腿兒的,還是有多遠離多遠的好。


    心中這麽想著,其實他更想的是立即掉頭走人才好。可惜不能,畢竟他已經出了頭,還是代表著東廠出的頭,那就總要個結論才是。否則的話,這打也打了,罵也罵了,結果弄出個虎頭蛇尾,灰溜溜的就此去了,東廠的顏麵何存?迴去後,又如何向督公交代?如何向天子交代?


    要知道,東廠可不是他王某人的,而是代表著天家的臉麵呢。不過好在現在正主兒登場了,他隻要安心等著就是。等到兩下裏分出個高低來,他隻來收收尾,對各方都有個交代就是了。


    說到家,眼下這個局麵,他也就是扮演個最後站出來宣布下結果的角色。


    然而,但是,這美好的意願,終還是化作了鏡中花、水中月。魯王世子朱陽鑄的一聲咆哮,頓時讓王大檔頭如同兜頭一盆冷水澆下來,刹那間,從裏到外那叫個透心涼啊。


    拿下?還全都拿下,你要他們死?!我圈圈你個大爺的,你要他們死自個兒去啊,喊我做什麽?我去拿下他們,我特麽有那麽大的臉嗎?


    好吧,就算那蘇默身份最低,有你這位藩王明言發令了,咱也壯著膽子拿了。可尼瑪其他幾個呢?那可都是一等一的國公世子啊。拿他們?我特麽憑什麽拿啊?


    王義都不用過腦子的,用腳趾頭想都能想到,要是自己真個敢拿了張悅他們,絕對是前腳動了手,後麵自個兒腦袋就得搬了家去。


    你爹了個逑毛的,真當那老幾位國公是吃素的不成?那些個老家夥有一個算一個,哪個是省油的燈?別說他一個小小的東廠檔頭了,就算他們督公,不,他們督公也不夠格,就算是天子,對這老幾位都要忌憚三分呢。動他們的兒輩,這得是多作死啊。


    這個魯王世子明顯是在自個兒封地橫行慣了,怕是還當這京城也是山東呢吧。隻要開口提一下自個兒姓朱,那就生殺由心,百無顧忌。這瓜娃出門的時候,他家裏長輩難道就沒好好教教他?告訴他京城可不是他們山東,便是龍子龍孫,該趴著的時候也得趴著?


    王義這一刻簡直有種嗶了狗的趕腳,頭頂上鴉聲陣陣,心中直如一萬頭草泥馬奔騰而過。


    “殿下,這個……”他憋青了臉,囁嚅著說不出話來,真是不知該怎麽提醒這個夯貨好了。


    “這個什麽那個的!有本世子在,你怕個逑!孬種!就你這慫樣,我朱家養你何用!”朱陽鑄早已氣昏了頭了,哪還留意到別的。聽著王義吞吞吐吐的,當即就是破口大罵起來。


    王義差點沒一口老血噴出來,他便再如何身份低下,那也是對著皇帝而言的。但是放在外麵,堂堂東廠檔頭的身份,又有哪個敢真個當奴才待他?就算是此番設計他出頭的寧王,麵對他時也從不會疾言厲色,都是溫勉有加的。


    可是現在,這個狗屁的魯王世子,對待他完全是一副主子對奴才的架勢。聽聽那話說的,還“我朱家”,你大爺的!這尼瑪完全一副土財主的口吻啊,哪還有半點天家氣象?今時今日,朱家又怎麽能稱為“家”?朱明朱明,朱即大明,乃是國也!


    可這些話,現在如何能跟和這狗屁世子說的清楚?無論是場合還是時機都不允許啊。王義這堵的啊。


    深深吸口氣,強自壓下這股憋屈,忍著氣叉手道:“世子還請慎言!我大明自有律法,這光天化日之下,眾目睽睽之中,拿人總要有個章程。王義雖身為陛下家臣,也是要遵守大明律的。”


    他幾乎是一字一頓的說著,在說到天子和律法的字眼上,更是著重加重了語氣。


    朱陽鑄倒也不算二的無可救藥,總算是有些迴味了。暴怒的情緒努力的克抑了些,喘息著道:“律法?當然要的,本世子又何時說不講律法了?不是說有人舉報此地窩藏賊人嗎?這難道還不夠?好,那本世子現在也來舉報,當麵舉報!你王大檔頭總該行動了吧。”


    王義不由的歎口氣,微微將眼睛閉上。這算是把他徹底逼到牆角上了,怎麽也不能退了。一個藩王的舉報,且不論真假,又有誰敢輕忽?


    他慢慢睜開眼睛,深深的看了朱陽鑄和蘇默一眼,將手慢慢抬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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