嘚隆,嘚隆,嘚隆咚咚——


    整齊的鼓點中,呈縱行線列的隊伍排成數列徐徐而進。各行隊伍中,傳令騎兵往來飛馳,大聲吆喝著,將各種命令傳達到每個士兵的耳中。


    隊伍後軍最中間,鮑利斯中校誌滿意得的騎在一匹八丈高的駿馬上,左右顧盼著,心情又是愉悅又是激動。


    從進入這塊草原起,大小數戰之下,所有對手幾乎都是一戰而潰,這讓他有著足夠的驕傲的資格。


    然而一次偶然的追擊戰中,卻讓他陷入了巨大的危機中:他迷路了。


    這該死的草原實在太大了,而且到處都是泥沼和無盡的蚊蟲,讓他曾一度動搖,認為自己要隕落在這片貧瘠的土地上了。


    但是承蒙主的恩賜,在經過了十幾天的跋涉後,竟被偶然遇上了眼前這支敗軍。


    確切的說,是遇上這支敗軍正在劫掠一群可憐的牧羊人。雖然那些牧羊人很是勇敢,但卻終究不是對方的對手,漸漸的現出被全殲的跡象。


    鮑利斯的兵團就是在這個時候出現了。


    剛開始的時候,鮑利斯其實心中還是有些惴惴的。雖然按照之前的經驗來看,他手下兵團的戰力並不怵草原上的任何一支隊伍。當然,前提是在兵力相當時,或者兵力對比控製在1比2的最大比例中。


    但那是在雙方都準備好的情況下而言。如今自己的隊伍經過長途跋涉,被迷路折磨了十多天了,正是體力士氣低糜之際,鮑利斯很是擔心小夥子們還有沒有足夠的意誌支撐他們再次取得勝利。


    眼下撤退是完全來不及了,畢竟自己這邊的輜重實在是跑不起來。而且對方顯然也早已發現了這邊,看架勢是絕不肯輕易放過自己的。


    那麽,便戰吧。


    於是,鮑利斯親自上前督戰,用最謹慎的態度對待。結果隻一輪射擊過後,便驚喜的發現,對方竟然轉身就跑,與之前所遇的軍隊,並沒好過多少。


    接下來的事兒不用多說了,在隨隊的哥薩克騎兵的排槍和彎刀下,如同攆兔子似的,很快便將這支全蒙著麵的騎軍擊退。甚至連他們的戰利品都沒來得及帶走,白白便宜了鮑利斯。


    這讓正發愁補給問題的鮑利斯大喜過望,在下達了紮營休息,飽食過後一提審那些失敗者,頓時讓他眼前一亮,渾身都激動的顫抖起來。


    原來,原來剛剛被自己擊退的那支騎隊,竟然就是所謂的青巾賊。在此次忽然接到突入草原的命令中,鮑利斯就知道了青巾賊的名頭。正是這股青巾賊找到了那個曾經的天神的陵墓,此番俄羅斯公國的目的,就是抓住他們,並逼迫他們吐露出陵墓的位置,並將陵墓牢牢的控製在己方手中。


    自己這個兵團隻是此次進入蒙古十幾個兵團中的一支,但是在最初的交戰中,卻隻是遇到一些蒙古騎兵軍團,而那支神秘的青巾賊卻是毛都未見一根。


    對此,已經連續作戰一月有餘的鮑利斯原本都絕望了,卻不料就在他即將準備放棄這個念頭時,竟神奇的捉住了這支隊伍的尾巴。


    那還等什麽?這完全是天賜良機,平白將功勞送到自己的手上啊。誰能想到,這支該死的隊伍竟然跑到這麽遠了。若不是這次本以為要遭受重大損失的迷路,怕是整個俄羅斯軍團都要白忙活了。


    鮑利斯激動的渾身發抖,他甚至恍惚中似乎看到了自己被大公授勳獎賞的一幕。


    今天將是他的幸運日!偉大的幸運女神,終於在今天臨幸了他。


    追!全力的追!哪怕是天涯海角,也一定要抓到這支部隊!他毫不猶豫的發出了指令。


    於是,這一追,便是忽忽七八天過去了。不過好在這會兒他已經不怕迷路了,也不用發愁補給的問題了。一路上俘虜的蒙古人,為他提供了最詳盡的方位,更有大量的羊奶馬奶和肉食及青稞麵作為軍糧。他需要做的,就是追擊再追擊,直到抓住那些該死的黃皮鼻涕為止。


    是的,鼻涕!這是鮑利斯對青巾賊的評價。


    這些該死的家夥,一路上打打停停,總不肯勇敢的麵對戰鬥,偏又不時的騷擾偷襲,簡直是無恥之尤!哪有半點配稱作戰士的?是的是的,他們原本就不是戰士,而是盜賊!


    青巾賊青巾賊,可不就是盜賊是什麽?自己用戰士稱唿他們,想著他們如同戰士那樣跟自己戰鬥,完全就是緣木求魚嘛。是自己糊塗了。


    鮑利斯這麽想著,頓時對青巾賊起了不屑輕視的心思。傳令下去,一路隻管拚命追擊,務必不給這股盜賊一絲喘息之機,直到將其一網打盡為止。


    “鮑利斯中校,我覺得這樣實在是太冒進了,這不符合操典規定。”旁邊,作為副手的伊萬皺著眉頭提醒道。在公,他作為這個兵團的第二指揮官,必須在發現問題時,及時的提醒上司。


    而在私,他和鮑利斯是從小到大一起玩耍長大的,親如兄弟。所以,放在別個部隊中,冒然的進言或許會得罪上司,但在這裏,則不存在那些問題。


    眼下,自己的兵團直直追了前麵那支部隊兩天了,是連續兩天了啊。雖然途中有過短暫的休息,但仍是讓所有的士兵疲憊不堪,已然到了完全透支的地步。


    這種情形下,一旦遇到意外的打擊,簡直不用費太多勁兒,就能讓這支英勇的戰隊徹底葬送。


    不行,這絕對不行!他必須要出聲了,必須給鮑利斯這家夥發熱的腦袋降降溫才行。


    “哦哇哦哇哦哇,瞧瞧瞧瞧,咱們的小伊萬怕了。可是,親愛的小伊萬,你在擔憂些什麽呢?是前麵那些如同兔子般的可憐蟲嗎?亦或是這些韃靼人傳說中的奧古哈庫庫?”說著,他做出了一個誇張的滑稽動作,用手擺動著,似乎在模擬著某種蛇一樣的動物。


    奧古哈庫庫,這是蒙語。翻譯過來的意思是:死亡沙蟲。是草原上曆代人口口相傳的一種可怕的巨大蟲子,能噴射致命的腐蝕毒液,還能從尾巴上發出恐怖的死亡射線。


    旁邊眾侍衛不由的都莞爾起來。唯有其中一個體型特別雄壯的沒有笑,反倒是露出怕怕的神色,低聲嘟囔道:“不,主人,穆斯覺得您不該這樣嘲弄,或許真的有呢?”


    鮑利斯一愣,隨即抬手給了大個子一巴掌,笑罵道:“你這個肮髒的維克人,一腦子全是肌肉的蠢貨,閉嘴吧。那些謠言就是用來嚇唬你這樣的膽小鬼的,哈哈哈。”


    與剛才對伊萬副團長不同,旁邊眾人都放肆的大笑起來,顯然,對於這個兵團長大人的仆從,他們一丁點兒的尊重也沒。


    是啊,這個維克人一點兒用也沒,雖然他有著般的力氣。可是現在是火器時代了,再大的力氣也扛不住一顆子彈。尤其他還那麽的膽小,又是維克人,有什麽需要尊重的呢?


    維克人,這個名詞或許不顯於世,但是換個叫法,比如維京人呢?想必會有很多人了然一笑的。隻不過這不是遊戲世界,在這個現實的世界中,維京人除了早期短暫的崛起過一個時期外,便徹底淪為了各個強大勢力的奴隸。


    他們一腦子肌肉,隻知道野蠻的靠肉體廝殺,智慧什麽的,完全跟他們無緣。若是放在上個世紀或者再早些時候,或許還可以成為戰鬥中的衝鋒手來用。但是現在,他們隻能淪為負重運輸輜重的民夫了。


    穆斯顯然並不是太笨,對於眾人的嘲笑,他隻能黯然的低下頭,默默的忍受。是啊,這個時代已經拋棄了他,拋棄了勇敢強大的維克人了。


    “鮑利斯!”看著自己一句話引來的反響,伊萬有些憤怒了。這是在戰場上,正在戰鬥中,哪怕是麵對著一幫子盜賊,但這仍然是戰鬥。


    獅子搏兔也該全力以赴,自己這個朋友竟如此兒戲,這絕對不是個好兆頭。


    “你仔細看看,看清楚!”他鐵青著臉低喝道。“咱們的小夥子們早已到了極限了,要是這會兒一旦遇到襲擊,必將付出重大的傷亡。他們需要休息,至少不少於十二小時的休息!”


    “十二小時?哦,不不不,天呐,親愛的伊萬,我可不這麽認為。是的,我得承認,你說小夥子們很累了這我知道。但是同樣的,對方比我們更累不是嗎?這個時候,正是雙方比拚耐力和意誌的時候,誰能堅持到最後,誰就能贏得這場勝利。”


    說到這兒,他抬手使勁一揮,大聲向著四周喊道:“小夥子們,你們的伊萬副團長擔心你們不行了,哦,是的,不行了。他覺得你們現在如同軟腳蝦,會被人一擊而潰。那麽,現在我來問問你們,你們到底行不行?是不是真的如同副團長認為的那樣,嗯,不行~了呢?大聲告訴我!”


    在說道“不行了”三個字時,他刻意的拖長了腔調,充滿了譏嘲的語氣。


    “不,我們可以!”


    “我們當然可以,讓他們來吧,我會艸翻他們的。”


    “對,狠狠的艸翻他們。就像那些娘們一樣,我會讓他們哭泣的,哦哦,是快樂的哭泣…….”


    鮑利斯的話聲引來一片的哄笑,言語間早已葷腥間雜,怪叫聲、淫笑聲此起彼落。


    鮑利斯大喜,振臂大唿道:“你們都是最棒的,我堅信。勝利,必將屬於我們!”


    “勝利!勝利!”


    “烏拉!烏拉!”


    士兵們興奮的迴應著。


    鮑利斯臉上露出得意的笑容,轉頭看向臉色難看的伊萬,聳肩道:“瞧,親愛的伊萬,你還有什麽說的?”


    伊萬胸膛急劇的起伏著,憋得臉色紫漲,半響才一把抓住他衣領,抬手指著前方低聲怒道:“鮑利斯,你仔細看看,看清楚。這裏一旦遇襲……”


    轟!


    一聲巨大的震響突兀的從半空振起,將他後麵的話聲淹沒。隨即,天空中忽然陰暗下來,無數的黑點密密麻麻遮蓋了半片天空,帶著淒厲的嘯聲,直往隊伍中落下。


    殺機,忽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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