對於蘇默主仆二人間的插曲,蒙鷹目不斜視,恍如視而不見,隻是心中卻暗暗驚凜。


    果然這些仙家之人脾氣古怪、喜怒無常,自己一定要小心再小心才是。胖子還是他的貼身侍從都這個下場,若是換成別個,怕就不是訓斥兩句那麽簡單了。


    心中警惕著,彎腰又拖出兩個蒲團來擺在一旁,卻請蘇默坐了中間那個,陪笑道:“這裏是老朽平日靜思之處,那蒲團乃是上好軟玉所製,頗有靜心澄慮之妙。”


    蘇默哦了一聲,驚異的看看那蒲團,這才發現果然是玉質的,上麵的紋路全是刻畫而出的,倒也惟妙惟肖。


    盤膝就上麵坐了,卻沒覺出什麽靜心澄慮來,反倒是硬硬的有些硌人。隻是礙於麵子又不好說什麽,左右扭動了幾下,這才忍著坐正。


    蒙鷹卻從旁邊取出一套煮茶器具擺在中間,伸手示意胖子也坐下,然後自己才落座,開始引火烹茶。


    小小的書房中,不一會兒便茶香嫋嫋、輕霧飄渺,合著旁邊那青銅鼎中不知名的煙氣,竟真有了幾分仙家氣象。


    “慚愧的很,我蒙家祖上實乃昔日大秦上將軍蒙恬後裔,不過隻是屬於分支罷了。後來受命駐守邊塞以據匈奴,卻不料二世而終,先祖不願投漢,又不肯負秦皇之命,便索性在邊地安了家,以示世代奉秦皇為主之意。這幅字幅,卻是代代傳承下來的,不好輕易示人,便也隻能懸於此處了。”


    待到壺中泛起魚泡,蒙鷹提壺澆了茶,為二人奉上後,這才輕聲說起了那四個字的來曆。


    蘇默這才明白,不由的心中肅然起敬。他雖然有時候性子有些操蛋,但對國家民族這樣的大是大非上,卻是極為傳統的。


    旁邊胖子輕輕啜著茶水,似乎已經從先前的鬱悶中擺脫出來,聽蒙鷹說完,便抬頭看向蘇默提醒道:“少爺,正如這老兒所言,蒙家因此在這邊塞之地,至今還保留著不弱的一支力量。”


    蘇默露出恍悟之色。想來這才是道門讓這蒙鷹作為自己接應的真實原因了。蒙家軍啊,那可是當年縱橫六國,並打的匈奴抱頭鼠竄的天下強兵啊。


    即便是如今數十代過去,但凡是傳承留下一絲半點兒,或許大方麵上起不到什麽作用,但是若隻用來局部作戰,卻絕對能發揮出莫大的威能來。


    不錯,很不錯,道門這次的事兒做的讓蘇默極為滿意。有了蒙鷹這一支力量,對他後麵的計劃將大為有利。


    三人慢慢聊著,蒙鷹也趁機問了些關於修煉上的問題,蘇默自然還是一番忽悠。後世玄幻小說的意淫何其強大,隨便從中拿出點玄之又玄的段子來,便將蒙鷹震的雲山霧罩,瞠目結舌了。


    沒錯,不是讓蒙鷹震服了,而是徹底把老頭兒整暈了。要知道後世那些玄幻小說都怎麽來的啊?那完全就是整合了古往今來,無數的傳說傳奇編出來的。


    單隻這樣還不算什麽,畢竟傳說就是傳說,這個時代又不是沒有。最多也就是多出了些明代以後的段子,再就是後世人越來越開闊的思維想象,而衍生出的一些越發離奇的描述罷了。


    可要是在這個基礎上,再結合西方神話,然後還能契合的與傳統的中國道家思想結合起來,這威力放在如今的大明時空,那可就非同凡響了。


    正所謂假話全是假的不怕,怕的就是半真半假,甚至九分真一分假的那種。


    借助後世那海量的信息爆炸,還有人類對於宇宙越來越多的探索思考,如此和傳統道家思想結合的產物,怕就是真的神仙來了都要瞠目結舌,伏地拜服了。更不要說如蒙鷹他們這種,本就癡迷與此道的道門中人了。


    隻不過蘇默這些忽悠實在有些太超出此時人們的認知了,那些個修真等級什麽的還好接受,可說起廣袤宇宙,各個星球星域,又什麽界麵位麵的之類的,蒙鷹就徹底的莫宰羊了。


    簡單一句話就是,蒙鷹被侃的懵圈了,同時又被深深的震撼了。嗯,雖然不明白你說的究竟是什麽,但是感覺上好厲害的樣子。


    就這樣,直到茶水三泡之後,這次聚談才在蒙鷹的暈乎乎中,還有胖子無限敬畏的目光中結束了。


    蘇默揣著一口袋的崇拜迴房休息去了。至於會不會因此把蒙鷹二人忽悠瘸了,整出個好歹的來,他表示毫無負擔。


    這玩意兒仁者見仁智者見智,其實蘇默更傾向將其歸為哲學範疇中,堅決不承認自己在傳播所謂的封建迷信。他可是紅旗底下出生成長的好青年,而且還是一位光榮的人民教師來著。


    人民教師啊,那是靈魂工程師,多麽偉光正的職業啊,怎麽可能去傳播什麽封建迷信這種渣滓,說出去也得有人信不是?反正蘇老師自己是不信的。


    如此,一夜無話。


    待到第二天起來,簡單洗漱過後,又用過了蒙家精心調製的早飯,在蒙鷹的陪同下,蘇默等人又出了門。


    今天,他準備要去寧夏城裏逛逛。其實原本的計劃,他是準備直接找個地兒,弄些由頭露個臉兒,然後再安排幾出襲殺追擊的大戲的。


    而因為露了臉兒,自然也就暴露出了他欽差副使的身份。然後一路就這麽追殺著啊追殺著的,不知不覺就進入了目標範圍了。再然後呢,自然就是順理成章的被亦思馬因的勢力發現了,隨後或者成為階下囚,或者被待為上賓。


    但無論是階下囚還是待為上賓,都將會被重點保護起來。如此一來,那些想要對他做點什麽的牛鬼蛇神自然也就再沒了招兒了。


    這以後呢,蘇默相信以他的身份,以及亦思馬因的智慧,絕不會對自己有什麽不利。最不濟的也是利用他作為籌碼,要挾大明付出些利益罷了。


    當然,這種要挾不會有太大的用處。要知道當年即便以英宗那天子身份,在遭到了蒙元的要挾後,都被果斷放棄,直接景帝登了位。這也才有了後麵的英宗複辟之事。


    所以,蘇默覺得最多就是口水仗而已。甚至很可能自己會被馬上取消欽差副使的職銜,或者直接不予承認身份。畢竟他從始至終,都未曾拿到過官身印綬的文書。


    不過這些都沒什麽,蘇默原本就沒巴望著能依靠天子和朝廷。更確切的說,天子究竟會怎麽做他還拿不準,但是朝中某些人怕是巴不得他死在外麵才好。


    因此,想要人家主動來救援他,那就真是想多了。能不趁機落井下石整死他,那絕逼就是非常高尚的情操了。蘇默自問換成自己的話,這種事兒還是非常樂意做上一做的。


    所以至始至終他就沒往這上麵想,他隻相信自己,也隻能依靠自己自救。至於說朝中英國公,還有張悅等一幫兄弟,不是不想幫他,但因為朝中各種勢力的牽纏,最終能給予他的幫助不會太大。


    所以,這些幫助可以用為輔助,卻也不能太過依賴。不過這些卻都算是自己手中的好牌,隻要時機合適,用的好了就能發揮出超乎想象的妙用。


    也正因如此,才有了他製定出如此一個膽大妄為的計劃來。他要的不是真讓他值得換取什麽利益的身價,而是想要借此為自己先上一層強悍的保護。隻有先保住命,然後才能去謀劃其他。否則一旦死了,那可就萬事成空了。


    而眼下,他進退都難。退,先不說這樣迴去沒法向皇帝交差,即便皇帝不追究,那些對他心懷叵測的敵人也會逼迫皇帝追究。就算是一切都能擺平,可單就後路上不知埋伏了多少襲殺,就足以讓他徹底打消掉這個念想了;


    而進呢?就憑他身邊這點人,那個於冕還一副完全不配和的態度,恐怕不等他走到達延汗的宮門前,就會被炮製成肥料,滋潤了塞外的草原吧。興縣之戰,便是前車之鑒!


    進是死,退也是死!他沒的選擇,唯有出其不意,以超出所有人預料的舉動,打亂各方布局,才能死中求活,抓住那一線生機。


    可是這一切,在忽然記起安化王之亂後,就不得不重新考慮斟酌了。畢竟,朝中那些人再如何對付他,終究隻是個人之爭,在大是大非上,弘治時期的主要朝臣們,還是很有節操的。


    但是安化王不同,這貨可是時刻想著謀朝篡位的主兒。無論是從身份,還是站的立場都跟那些朝臣們不同。朝臣們不希望大明亂,安化王卻巴不得大明內亂。隻有大明亂了,他才會有機可乘。


    至於說會不會因此而使得蒙元再次入主中原,以安化王造反者的想法想必根本不會去多考慮。誰又敢說他就不能成就太祖的偉業?攘外必先安內,國人的思維定式似乎從來就不曾改變過。


    天下亂了沒關係,蒙元侵入了也沒關係,重要的是他有了機會。相對於其他的事兒來說,登上九五之尊的機會,才是他最重視的。


    所以這種情況下,一旦不提前安排好一些事兒,很可能就會因為細節的偏轉,而導致最後的結果南轅北轍。蘇默可不想把自己真的陷到蠻荒的大漠上。


    蘇武牧羊聽上去很勵誌,總是被拿出來讓後人敬慕學習。可要是變成蘇默牧羊的話,那就太沒趣了。蘇默認為自己是個謙遜的人,他喜歡敬慕別人,不喜歡被人敬慕。


    好吧,偷偷的從心底下說,其實真要弄成那樣,蘇默覺得被人敬慕的機會也不太大。被人唾棄的可能,想來倒是更大一些。


    所以,綜上所述,他今日進城就是想先摸一摸,記憶中幾個人物的底細,以便做出相應的預案。


    由此一來,計劃便不得不暫時壓後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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